《温室》百年老火锅

5、5.体检

　　温栩画不是恐惧抽血，而是害怕痛，当针管刺入血肉时的那种尖锐疼痛。

　　夏天的早晨总是来得很快，还没到六点，阳光就透过窗帘的缝隙，弄醒了焦虑得一晚没睡好的温栩画。
　　他没想到这个暑假的第一次出门，竟然是为了他最讨厌的体检。

　　昨日，温经离有说过他会亲自送他去体检，果不其然，温栩画穿戴好离开卧室，就看到温经离坐在沙发上等他。

　　“走吧。”温经离也不说什么废话，起身走向外面的车库，准备开车。

　　温经离坐上驾驶座，跟在后面的温栩画看了一眼副驾驶座，默默选择后面的座位。

　　车上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没有任何交流，任凭一股沉默的气息压抑在车内。

　　现在的时间还早，来往的车辆很少，红绿灯也没有开始运作，道路十分顺畅，温经离开车的速度提了上去，仿佛是想快点远离这种沉默。

　　温栩画早上没吃饭，过猛的车速让他空荡的胃部不适，他忍住想吐的冲动，轻声打破了沉默：“爸爸，开慢一点，我不舒服。”

　　车速变慢了一点，温经离控制着方向盘，目光透过后视镜看到温栩画煞白的脸，说道：“一会儿体检完，先去食堂吃点饭再回家。”

　　车内没有开空调，温栩画轻轻摇开车窗，顿时晕车的感觉缓和过来，问道：“爸爸，哪个食堂比较好吃啊。”

　　温经离神色一楞，僵硬的说道，“由不得你选，这会儿只开了二食堂。”

　　“二食堂吗……我记得，那里有个陈师傅，打得小面调料很好吃。”温栩画靠在车窗边，闭了闭眼睛，没过一会儿，就小睡了过去。

　　温经离望了一眼睡过去的温栩画，车窗半敞，迎面的凉风吹乱他额前的头发，温经离面色一沉，默默的按下一旁的某个按钮，只见温栩画摇开的车窗渐渐合上。

　　温栩画体检的地方并不在任何一家医院，温经离将车到一条笔直的林荫大道，道路两端高大的银杏树鳞次栉比，直通往一处大门。
　　这里大门口的柱台与门栏，都是用墨黑古朴的大理石雕砌而成，正中央矗着一块年久岁月的石匾，上面用苍劲有力的行书，刻写着四个字。

　　XX大学。
　　国内排名前五的重点大学，更是医学界享有盛誉的著名医科大学。
　　再换一种说法，它就是温窦准备读博的A大。

　　温经离的车子进入校门口时，前面的保安室出来两名门卫，一瞧见车子的牌子，便毕恭毕敬小跑过来，向坐在车子里的温经离规矩的敬礼，“温校董早。”

　　温经离摇下车窗，对门卫淡淡应道：“嗯，早，这会儿，研发中心开门了吗，我要去那边一下。”

　　“开门了，方教授特别嘱咐过的，温校董，您这边请。”

　　说着，一门卫贴切的给温经离让了路，温经离客套的说了声谢后，就将车子往里面开去。

　　A大成立百年有余，温家则曾是A大早期校董会最大的投资人，温经离也是继承祖业，成为A大目前的校董之一。
　　而A大能够在医学界拥有一席之地，除开它独特的教学理念与先进的教育体系，能够更多的培养医学方面的杰出英才，更重要的是，A大通过上级审批，成功的设立了一所独立的医研机构，用来专门研究开发更高的医学技术而存在。这让许多想要报考医学专业的应届毕业生，甚至已经开始从业的医学人员，都十分憧憬的想求得一个名额加入。

　　当时，提出开设医研机构的正是温家，经过漫长的申请，到了温经离接任A大的校董时，终于才让这所医研机构正式成立，然而，成立前期往往举步维艰，各方面都欠缺不足，若想将其成熟发展，也是需要一个漫长的过程。

　　不过，这里一般医院的医疗设备倒是齐全得很，校内的教职工有时候也会选择去里面做个身体检查，权当员工福利。

　　温栩画是温经离的家属，正好也能享受这个福利。

　　温经离把车停在了研发中心的车库，刚一下车，就看到一个年轻人从车库出口匆匆走了过来。

　　“温校董，我是方教授的助理小刘，方教授叫我下来接您。”

　　那人身穿白大褂，胸口挂着他的工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刘晓明”。他礼貌的向刚走出车门的温经离打了声招呼，随后经过温经离同意，又走向车后座，拉开车门，准备让车里的人下来时，发现车里的人睡得正沉。

　　“校董，小少爷他还睡着呢。”刘晓明看着弯着脑袋睡得正熟的温栩画，一时哭笑不得。

　　温经离也走到车后座，不过，他似乎没打算叫醒温栩画的意思，低声对刘晓明道。

　　“让他睡吧，你抱他上去，学谦知道该怎么做。”

　　温栩画是被惊醒的。
　　他梦到有人紧紧扣住他的手腕，用钢针一遍遍刺扎他手臂上的血管，温热的血液从狰狞的血孔里流得到处都是，反复的刺痛让他的神经濒临崩溃的边缘，情不自禁的大声嘶吼疯叫。
　　在他一度以为自己体内的血液快要抽干流完时，他感觉到疼痛的手臂一阵清凉，随后他就醒了。

　　温栩画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白色的床上，一抹高瘦的人影站在他的身旁，并没有看到他醒了，而正认真的在对他的手臂涂抹着什么。
　　好在涂抹的那处皮肤并不疼，有点细痒，温栩画觉得有点不适，下意识的动了动手指，这一动，就让那人知道他醒了。

　　“感觉怎么样？”那人转过头去，看着刚醒来有点犯迷糊的温栩画，微笑问道。

　　那人看上去三十岁左右，长相颇为斯文秀气，一身白大褂，带着金边眼镜，手里还拿着刚刚用在温栩画手上的棉签。

　　温栩画认识他：“方叔叔，我爸爸呢。”

　　方学谦，A大著名的大学教授，目前医研机构的负责人，也是温经离的好友。

　　“今早有个很重要的学术交流会，本来该是我去参加的，我让你爸去了。”说着，方学谦看了看温栩画的手臂，感慨道，“毕竟要在一个人睡着时，毫无所觉的给他抽血，是一项技术活啊。”

　　抽血？
　　温栩画仿佛意识到什么，他抬起手臂，肘正中的血管处有个已经凝固的细小血孔，原来，方学谦竟在他睡着时，不知不觉就给他抽血了。

　　太好了，温栩画微微松一口气。

　　“怎么样，不疼吧。”方学谦笑着问他。

　　温栩画有点发呆，他愣愣的摇头，“有点晕。”

　　方学谦拿过一颗糖：“刚抽完血，低血糖很正常。”

　　温栩画不怎么喜欢吃太甜的东西，好在这颗糖不太甜，有股清新的薄荷气息，轻轻舒缓他脑部的晕眩。

　　“方叔叔，我好多了，可以进行下面的检查。”除了抽血外，他还要检查好几项指标，虽不像抽血那么感到可怕，但依然不是那么舒服的。

　　血糖是上来了，温栩画的气色还是不好，肚子里一点东西都没有，空得难受。

　　方学谦看出温栩画的情绪，笑着温言道:“别着急，一会儿的检查不需要空腹。饿着了吧，我给你点了外卖，二食堂陈师傅的面条怎么样？”

　　听到最想吃的东西，温栩画这时的确有些饿了，乖乖的点头应着：“嗯。”

　　温栩画呆的地方正是方学谦在研发中心特有的休息室，他见方学谦暂时收起他的检查报告，准备放去办公室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向他伸出一只手，像是想讨要什么东西似的:“上次布置的作业，带了吗？趁着等外卖的时间，我检查一下。”

　　“作业？啊……在我的书包里。”

　　温栩画一下子反应过来，方学谦所说的“作业”他当然记得，他知道今天体检一定会和方学谦见面，所以出门的时候就放在了书包里。

　　书包放在这间屋子的书台上，温栩画走过去拉开书包的拉链，拿出他的“作业”。

　　接过“作业”，方学谦认真的观摩起来。

　　他的“作业”是一副油画，画的是他家盛开着荼靡的温室。

　　温栩画的画功很好，画中，室内的荼靡开得鲜艳明亮，栩栩如生，然而室外确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方学谦的视线重点集中在那处象征着雷雨的狂乱线条，温栩画察觉到他的关注点，轻声说道:“放暑假第一天，突然下了场暴雨，把花房的玻璃都震碎了。”像是怕被方学谦看穿什么，他有意的解释了几句，努力用平静来掩住那抹飘忽闪躲的目光。

　　“嗯，画得不错，荼靡比前两次画得更加生动，只是雷电的线条太跳跃了，和这幅画的主题不太吻合。”方学谦认真的评价道，他仿佛现在真的是一名美术老师，正在画室给他的学生指导画作。

　　“下次，我会注意的。”温栩画说道。

　　“别老是画家里的那几朵小花，偶尔画画其他的东西也不错哦，比如说……”方学谦的视线从画转移到温栩画身上，“你看到的，人。”他观察着温栩画的情绪变化，笑眯眯又道:“画里能看出你最近的心情有了很大的变化，是遇到什么人了么。”

　　温栩画心中一跳，脑海中浮现的，竟是温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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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画画设定解锁二，画画是画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