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室》百年老火锅

1、1.重逢

　　下午五六点左右，天色开始打阴，闷雷时时作响，一团暗沉的乌云笼罩在整条街道上空，遮住炎夏的烈日，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尽管如此，气温并没有下降多少，反而更加闷热难受。

　　放学回家的温栩画刚刚一出地铁站门口，那股令人烦躁的潮热便扑面而来，将好不容易在打着冷气的地铁里停留身体的那股冷意吹走，换来皮肤一片冷热交替的不适。他习惯性的伸手按了按自己的额头，不顾那股烦躁的不适继续往回家的路走去。

　　从地铁站到他家有二十分钟的路程，不过最近温栩画发现有条回家的捷径，那是一条背巷，不用等红绿灯，倒是节省六七分钟的脚程。温栩画没有带伞，眼看天要下雨，索性放弃去大街路过图书馆时买书的打算，而选择这条背巷快点回家。

　　背巷来往的行人很少，巷子两侧生长着灌木，一路上都能听到蝉叫的响声，此刻雷公打鸣，那些蝉好像故意较劲般，嘶鸣得越加疯狂，于是，温栩画的脚步加快几分，没多久就看到他们家砌着红砖的屋顶。

　　星湖路是目前C城最好的别墅区之一，温栩画的家正好也是这一带的别墅。

　　不过，他家的这栋别墅的设计较为老式，想是它在这里的年份应该有不短的岁月，漆黑的铁门许多地方开始泛锈，温栩画推门时，都能听到铁门发出那阵苍老的“吱呀”声。

　　轰——

　　雷声不甘寂寞的再次宣誓着存在感，此刻的天色比刚才亮了一些，温栩画走过自家前门的庭院，进入屋里的玄关，比起外面的建筑陈旧腐朽，室内的布置倒是焕然一新的富丽。

　　屋里打着空调，浑身热气的温栩画终于感觉到了凉意，他站在玄关正换着鞋，便听到客厅那边传来他的父亲与人交谈的声音——

　　“放心吧，我给王校长说了你要来A大的事，他很高兴你能留在A大读博。这几天你不用忙着去那边招呼什么，刚回国的，难免水土不服，你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在温栩画的印象里，他的父亲温经离一向寡言冷淡，很少会如此温和的与人交谈，听到这里，温栩画好奇的停下动作，接着听客厅内传来的另一个清沉柔和的年轻男人嗓音。

　　“温叔言重，我哪有那么娇气，能够留在A大是我的荣幸。其实出国后，我一直都很可惜当年没能留在A大读书，如今倒是有些迫不及待想去学校看看。”

　　“留学对你来说也是一种历练与经验，你现在回来也不算太晚，正好我们学校科研部那块的工作，你正好可以胜任——”

　　温经离温声的感慨道，这时，一个人发现了站在玄关的温栩画。

　　“小先生你回来啦？怎么呆在玄关不进去啊。”

　　是他父亲的助理周叔，他刚从外面停好车，一入门口就看见了温栩画。

　　这下客厅谈话的声音被打断了，温栩画只能礼貌的冲周叔笑了笑，转身走进客厅，给父亲和他的客人问候道：“爸爸，我回来了，还有这位——”

　　温栩画抬头看向温经离正招待的那个男人。

　　他很年轻，从刚刚的对话来看，他不是和温经离一个辈分的人，大概比温栩画年长不了几岁，肤色偏白，身形英挺修长，虽然坐在沙发上，温栩画依然能看出他的身高不低，至少比一米七的他还要高出一个头来。

　　他就坐在温经离旁边的那个位置，修剪整洁的双手自然垂握放在膝盖前，坐姿规矩端正，明明穿着只是一件普通的黑竖条衬衫与黑色长裤，却根本无法忽视他自身与生俱来的优雅与贵气。

　　温栩画脑中一窒，嘴里像是被什么给堵住般开不了口，看向那个男人的目光充满着异样的迷离。

　　那张清俊如谪仙的脸望着神色迷惑的温栩画，微微一笑，“是小画吗，五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见温栩画没说话，男人有点失落，遂开口道:“不记得我了吗，我是…”

　　“我记得你啊，小哥哥。”温栩画扬起嘴角，眉目间透露出惊喜的神情，笑着喊道。

　　怎么会不记得，他叫温窦，是父亲温经离一个朋友的儿子，也曾经是他们家的邻居。
　　然而，温经离的这个朋友，也就是温窦的父亲，在多年前于一场飞机失事中去世，温经离痛心挚友逝世，将他的妻儿安顿在星湖路方便照料，然而，温窦和他母亲只在那里住过一段时间后，他母亲再婚，就将星湖路的房子变卖，搬去了别处。

　　温栩画是从小认识温窦的，直至十二岁那年，温窦高考完后就留学X国，从那过后，他俩再也没见过面，直到五年后的今日再次重逢。

　　温窦今年刚满二十四，他年长温栩画六岁左右，许是同姓温的缘故，小时候，温栩画经常粘着这个邻家哥哥，总是拖着长长的鼻音，“小哥哥”前“小哥哥”后的称呼他。

　　如今，温栩画快满十八岁，嗓音早过了变声期，不是过去那个黏糊的小男孩，那声“小哥哥”再从他嘴里喊出，总是带着时空倒错的突兀，让温窦一时错愕。

　　“温栩画。”

　　温经离冷淡的看了温栩画一眼，与刚刚面对温窦的态度犹如天壤之别。他直接把温栩画那句不恰当的言辞忽略掉，看向温窦说道，“天色不早，我让李婶再烧几个你爱吃的菜，今晚留下吃个便饭吧。”

　　“对啊，我刚刚从外面回来，天上正打雷，很快就要下雨了……”瞅到温经离看过来的眼神，温栩画连忙慌张的错过眼神，腼腆的低着头，配合着父亲挽留温窦，“就留下来吧，阿婆做的菜很好吃的。”

　　温窦望向温栩画腼腆的神色，他失笑一声：“我也很想留下来，可惜我这边有个家伙，从今早下飞机就开始骚扰我，闹着要我请吃饭，推都推不掉……”正说着，温窦的手机响了一下，是消息来了，温窦大概扫了一眼屏幕，向温经离与温栩画父子二人，抱歉道，“这不说呢，冯禹锡那家伙又来了，不好意思啊温叔，小画，今天确实不行。改日吧，我一定请你们吃饭。”

　　温经离理解的点点头，也不做客套的挽留，说道：“那好，改天我再约你吃饭，这会儿天色确实不好，我让老周开车送你吧。”说着，他起身吩咐着与温栩画一同进来的周叔。

　　温窦也不好再多做拒绝，便坦然了接受温经离的安排。离去时，他又看了看温栩画，发现温栩画侧着头，并没有看他，只是在发觉到他的视线时，才条件反射的转过头来，温栩画嘴角保持笑容的弧度，黑亮的眼睛满是惋惜的笑意，“真是可惜，那只有下次见了。”

　　“嗯，那小画，咱们下次见。”

　　轰——
　　随着温窦离去的背影，屋外的闷雷又是一阵巨响，暴雨仍是没落下。

　　自温窦离开后，屋内的氛围逐渐冷却如冰。

　　温栩画扬起的嘴角慢慢抚平，而温经离则又坐回沙发上随手拿着报纸翻看，两人都相互不说话，对刚刚温窦来访的事情，温栩画不问，温经离也不说，仿佛根本没谁来过一样。

　　滋滋滋，厨房那边传来李婶炒菜的声音，淡淡的饭菜香从厨房飘了出来，却没有引起温栩画的任何食欲，他只觉一阵疲累，准备回自己卧室时，翻着报纸的温经离突然冷淡的问道。

　　“为什么没坐老周的车回家。”

　　温栩画上楼的脚步微微一僵，转过头老实的回答温经离：“今天放学，我有事要做，就没让周叔来接我。”

　　“什么事。”温经离问道。

　　“暑假到了，就约着和同学去图书馆买书。”温栩画答道。

　　“书呢。”温经离继续问。

　　“半路打雷，我没打伞，所以没去成。”

　　“准备和谁一起去。”

　　“同学。”

　　“是谁。”

　　“吴籁，我的同桌。”

　　屋子内充斥着审讯室的那种窒息感，温栩画深吸一口气，说出同学的名字。

　　听到吴籁的名字，温经离目光更加冰冷，针对的质问道：“一个全班成绩倒数第一的小混混会跟你去图书馆？”

　　“爸爸，他是我的朋友。”温栩画十分耐心道，“而且爸爸，这次期末考试，我的成绩是全班倒数第二。”目光中却带着几分狡黠的恶意。

　　“你……”

　　温经离神色一僵，说不清是不是怒意，他将手中的报纸拍在桌子上，尽量压抑的语气，对他道，“高二中途休学了半年，跟不上很正常。”

　　“是吗？”

　　温栩画轻飘飘的呢喃一声，随后二人都不再做声，父子二人的气氛顿时降到与室内空调相同的冷度，直到李婶做好一桌子的菜，走到客厅喊父子俩吃饭，才打破了那个冰冷的沉默。

　　“大先生，小先生，吃饭了。”

　　家里只有温栩画和温经离他们父子两人，李婶平日便用“大先生”和“小先生”称呼。

　　温经离并没有吃饭的打算，“李婶，我还有事要做，待会再吃。”说完，温经离一眼都没看温栩画，直接上了二楼的书房。

　　“小先生……”

　　面对温经离的冷漠，李妈都忍不住动容，她忧心的看向温栩画，而温栩画只是轻轻一笑，并不觉有什么难过。

　　“阿婆，我们去吃饭吧。”温栩画说道。

　　他们父子同桌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早已习以为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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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三胎出生，希望大大们能够喜欢画画与豌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