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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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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姜鸢天微亮就起来做了饭,好让宝儿和卫荀吃了早动身。
吃过饭,姜鸢把包袱和那对小金镯交到卫荀手中:“包袱里的衣服和鞋子让宝儿路上换,还有这对小镯子,你也收好。”
卫荀接过镯子,讶异道:“这对镯子,你竟还留着?那宝儿平日吃穿上学堂,你一个女儿家,怎么供得起的?”
姜鸢回他:“我养不养的起宝儿不在于有没有这对镯子,人只要勤快肯干活,哪愁没钱花的?”
她道:“收好吧,这镯子宝儿月里就开始戴着,想来应该是意义不凡,十分贵重的。”
卫荀道:“就是对寻常手镯而已,没什么金贵的,不过倒是我母亲的一番心意。”
“我母亲听人说‘月里缠金,平安随身’,她很是相信,这镯子就是我小时候她买给我戴的,后来又给了宝儿戴。”
原来是这样。
姜鸢现在细想起来,幸好这镯子她当初没有卖掉换钱。
一来有宝儿阿婆的这层心意在,卖了终究是不好的。二来,若真换了钱,就算这些钱还是全部用到宝儿的身上,可她这个抚养宝儿的人,他们一家子口中的所谓恩人,最后在他们眼中,却恐怕会逃不过贪钱慕财之嫌。
当初,宝儿两岁时,出了水痘,高烧不退,送到县城的医馆住了十来天,急着要用钱的时候,她是真的拿出了这对金镯子想要卖掉的,不过转念一想,万一宝儿家大人们被害,这对镯子就是他们留给宝儿的唯一牵念,姜鸢遂忍了忍,压下卖了它的念头。
如今,这镯子物归原主,她对他们一家子,真算是仁至义尽了。
送卫荀和宝儿到大门口,姜鸢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倒不是觉得养孩子太累,厌了宝儿,相反,娘离世水牛哥远走这些年,有宝儿和她相依相伴,她其实是很开心的,可就算开心,她也不希望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
她希望宝儿能和他的家人团聚,而她自己,也回到从前那样简单平常的日子,她还作她的待嫁之女,等着她的水牛哥回村子,回来和她成亲生子。
所以,能亲手把宝儿完完整整、白白嫩嫩的交还到他家人手里,她属实觉得松了口气。
想到他这一走,自此就是山长水远,再见恐怕无期,她正要说几句离别之语。
却听卫荀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姜姑娘,你……”
他忽顿住,未尽的话和余音生生压回了喉咙里。
姜鸢问:“怎么?卫公子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卫荀却摇了摇头:“嗯……没有。”
说完,他将手中包袱递给仆人,对宝儿道:“宝儿,我们这一走,你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娘,和你娘好好道声别吧。”
宝儿瞅着姜鸢,眼底微湿,执意相问:“娘,你为什么不能和我们一起走?”
和他们一起走?这是什么话?她虽然养了他五年,他叫她一声娘,两人占了个母子情分,可要真论起来,却是不沾亲也不带故的,她和他们一起走做什么?
“宝儿,这里是我的家,我当然是待在自己家里。”
“好了,你不想早点回去,看看你的家,见见你别的家人吗?听话,快上车吧。”姜鸢柔声催促。
卫荀也弯下身子:“宝儿,走吧,我抱你上车。”
看着卫荀伸出的双手,宝儿却将身子一躲,转身一把抱住姜鸢:“娘,我不走了,娘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我只要娘。”
啊?不走了?怎么突然又不走了?对于小孩子的反复无常,姜鸢和卫荀都愣住了。
甚至,当宝儿紧紧抱住她说“不走”的时候,姜鸢心里头只一个想法,“这孩子,既认回了家人,却有家说不回,这样缠她,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姜鸢是个明白人,别看宝儿家人现在认她是个恩人,可若宝儿的人或者心从她这里带不回去了,且瞧瞧看,哪怕是万般恩情,也会被人抛诸脑后,她反会遭宝儿家人埋怨的。
想到这里,姜鸢瞥了身边的卫荀两眼,却见卫荀黑眸沉沉,也正看向自己,似有难言之语。
姜鸢忙垂了眼,一时也瞧不懂卫荀是否因宝儿的话而埋怨上自己。
她心里“啧”了一声,有些发愁的蹲下身,想劝劝宝儿,可对上宝儿那双单纯依赖的眼眸,她突然又不知道该劝些什么了。
最后,她只能来一句:“别胡说,我抱你上车,好吗?”
她问是问了,却也没征得宝儿的同意呢,就把他抱了起来,走到马车旁,想把他放到马车上。
宝儿扒着姜鸢的脖子不松手,急了眼似的哭嚷道:“娘,你干什么,你不要放开我,我不走,我不想走,我不想离开娘!”
他这样闹,姜鸢怕他摔着,也不敢真的撒手,且姜鸢知道,以宝儿的性格,若她坚持把他往车上放,他势必会哭的连气都喘不过来的。
姜鸢想,“这可怎么了得,这孩子硬是送不走了该怎么办好呢?”
“姜姑娘,姑娘的大恩,我们还未报答一二,且我看宝儿又这么不愿离开你,所以也想问上一句,你……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回京吗?”借着宝儿的闹腾,终于,卫荀问了一直想要问出口的话。
宝儿不是已经问过了吗?他怎么还问,她当然不愿意,姜鸢想都没想就要再张口拒绝,可话到嘴边时,不知怎么的,脑中却飞快闪过一个念头,她当即把话压下,真的抱着宝儿考虑了起来。
没错,水牛哥就是被抓去京都修皇陵了,且一走五年,至今没个音信。姜鸢是想着,或许,她可以和宝儿他们一起去京都,去寻寻水牛哥。
且等到了京都,宝儿见到了家人,见到了他的亲娘,相处几日,对她的依赖自然就淡了,到时,不管她找不找的到水牛哥,反正她回来的时候,宝儿应该不会像今天这样哭哭啼啼的了。
她该去京都吗?姜鸢犹豫着。
想了一会儿,她牙齿猛咬了下下唇,定了决心似的。
去!以前是她太笨了,只知道在家苦等着,竟没有想过去寻寻水牛哥。眼下,这分明就是个好机会呀,为什么不去呢?
她再这么坐在家里干等下去,都要成老姑娘了,偏水牛哥走的时候,抓着她的手,千叮咛万嘱咐,要她一定等着他回来,等他回来他们就成亲。她既点头答应了水牛哥,自然会重诺的,不等来水牛哥的消息,她断不会先变心。
可她也不小了,还有几个五年好等的,所以,她要去京都,她要去找水牛哥,找到他,立刻就拉他回来成亲。
卫荀见姜鸢竟真的站在那里思考起来,简直不敢相信,他眼中蓦地一亮,目光紧贴着姜鸢,生怕错过她一丝一毫的表情。
眼见姜鸢想了一会儿,忽咬了下唇,道:“我跟你们去京都。”
“当真!”卫荀欣喜又克制的问道。
宝儿也瞬间抬起了头,问:“娘,真的吗?”
“嗯。”姜鸢点头肯定。
卫荀当即往车边一让:“那……姑娘,请上车吧。”
姜鸢愣了一下:“走是可以,可我总得先收拾收拾家里。”
“嗯,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
这是一辆颇为宽敞的马车,车内又分两层,里面放着张软榻,可供人小憩之用,外面是桌椅等物。
路上行走,虽车里有张小榻可让疲倦的行人躺下歇歇,可姜鸢和卫荀两人谁也没躺过,因为毕竟是放在车里的,难免窄短,于成年人来说,蜷着腿睡觉并不见得就舒服,所以,两人都是各自倚着车壁,闭目休整,那张软榻,就成了宝儿专用的。
刚上马车的时候,宝儿在车里乱转乱看,就是从那张榻上看到了一箱子的银锭子。
是个红漆半大的木箱,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白花花的大银锭,看起来足有数千两之多,够他们普通人一家子花上个好几辈子了。
莫说是银锭,就是小银块儿他们乡下人手里也不多见的,宝儿从来没见过这等场面,看的眼睛都直了。
“爹,好多银子呀!”他难得的顾不上斯文,大声嚷嚷了一回。
卫荀淡淡瞥了箱子一眼:“嗯,是不少。”
姜鸢不解道:“卫公子路上带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卫荀眼尾轻挑:“银子这种东西,出远门,不管用不用得上,总要多备些的,以应不时之需嘛。”
姜鸢心想着,倒也不用备这么多吧,这看起来一锭也没有用过,带这么多银子上路,又沉,路上又不安全的,她是不太懂他们富贵人的想法。
不过,终究银子是人家的,人家爱怎么拿,怎么花,跟她到底是无关的,所以,她也就是那么一问罢了。
她关心的,只有自己包袱里多年攒下的那点碎银子,她如今要进京寻水牛哥,京中可不比家里,她那点银子哪够花的,还是能省就省吧。
现在,她搭了趟顺风车,倒是省下一笔,到了京中,再找个赚钱的活计,等一安顿好,她就去打听皇陵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