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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求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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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怀明听出谢芳华话中的疏离之意,不由暗暗叹气,他略带几分尴尬起身,“华姐儿,今日我们冒昧前来,一是为了之前的事向你赔罪,再来是为了…”
他话刚说一半,就被一旁的谢景睿打断,“大妹妹,咱们家现在可是倒了大霉了,稀里糊涂的就被威武侯钉在了祖坟守墓,天天睡那个破帐篷哪也不让去,你不知道,那破坟圈子一到晚上蚊子都能把人活活吃了,这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谢景睿越说越气愤,直将这一段时日积攒的怨气都吐了出来。
谢芳华慢慢饮着茶,不发一言。
谢景睿口水四溅地抱怨了半天,看谢芳华始终不接话茬,他便有些急了,“大妹妹,我听说你如今跟了威武侯是不是?便是做个小妾,咱们家跟他也算是亲戚了,你能不能去吹吹枕头风,让他高抬贵手,放谢家一马,就当是回报谢家养了你这十几年的恩情……”
“闭嘴!给我退下!”见他越说越混账,谢怀明再忍不住大喝出声,胸口闷得几欲呕血。
今晚带谢景睿过来,实在是个糟糕的不能再糟糕的主意,他这一番话出去,哪里是来求和,分明是火上浇油来了。
果然,只听谢芳华冷冷一笑,“恩情?谢大少爷莫不是忘了,早在我被逐出谢家那日,我与你们谢家已是恩怨两清,如今谢大少爷的这声大妹妹,我可当不起。”
谢景睿似乎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脸讪讪地接口道:“当得起,当得起。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的大妹妹……”
谢芳华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将目光投向谢怀明,“你们今晚找我,若是单为这件事而来的话,恕我无能为力,二位还是请回吧。”
谢怀明闻言喉咙有些发干,“华姐儿,我们也实在是被逼的没有办法了,才厚着脸皮来求你。从前的事,是谢家对不住你,我们知道错了,谢家如今落到这步田地,也算是遭了报应。你能不能看在你阿爹的份上,救救谢家,我给你跪下了!”
他哽咽着说完,撩起衣袍当即就要跪在谢芳华面前。
琥珀眼疾手快,上前一步牢牢扶住谢怀明,挡住了他的下跪之势,“谢五老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谢家是死是活,哪是我们家小姐说了算的?您这又是哭又是跪的,不是折煞我们小姐,故意让我们小姐为难吗?”
自谢怀明提起谢海昌那一刻起,谢芳华就脸色一厉,“看在阿爹的份上?当初你们对我棍棒加身的时候,可曾想过要看在阿爹的份上饶了我?你们驱我出府的时候,又何曾顾及过我是阿爹最疼爱的女儿?”
此言一出,谢怀明和谢景睿齐齐哑了声。
当初为了夺权,是他们做得太过狠绝,丝毫未顾及谢海昌的临终遗命,如今面对谢芳华的厉声质问,二人又是羞又是愧。
谢芳华轻轻拭去夺眶而出的眼泪,多日来的委屈与愤怒也在这一刻得到释然,她轻轻吐了口气,重新坐了回去,“没错,我是与侯爷有几分交情,不过,那关你们谢家何事?你们想要我帮忙求情,又凭得是什么?”
是啊,凭什么?
凭你们为了夺权将人驱逐出族?
还是凭你们一顿棍棒差点要了人家的命?
思及此,谢怀明犹如挨了一闷棍,脸色微微发僵。
在此之前,他其实还存着几分侥幸之心,希望谢芳华顾念谢家养育她多年的分上,在威武侯面前替谢家转圜一下,毕竟女儿家心软,哭一哭,闹一闹,什么仇怨也都过去了,因此刚才谢景睿开口时他并未及时拦下,谁知事与愿违,提及旧事不但没起任何作用,反而激怒了这个女子。
不过这又能怪得了谁?换作他是谢芳华,只怕做的会比她更冷漠,更绝情。
“千错万错都是我们的错……”谢怀明一脸颓然,喉咙里似塞了团棉花,此时此刻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他抬头大口吸了口气,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华姐儿,只要你肯救救谢家,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们都愿意。”
任何代价?
琥珀闻言眼神闪闪,偷偷瞧了自家主子一眼。
谢芳华却是淡淡一笑,“谢五爷说笑了,我区区一个无家可归的孤女而已,有什么本事能救谢家?我说与侯爷之间有几分交情,其实也仅仅是见过几面而已,哪里有资格左右他的决定?夜已深,我一介女眷独居,就不留二位长坐了。来人,送客。”
凌霄应声而进,“二位,请吧?”
看着谢芳华垂目端茶,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谢怀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等人都出去后,琥珀忍不住开口道:“大小姐,他刚才说的意思,是奴婢想的那个意思吧?”
谢芳华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低头抿了口茶。
“还算识相,知道来求您。”琥珀哼了一声,又有些不解,“那您为什么不顺势应承下来,这样……”
这样,不就轻而易举的拿到谢家的产业了吗?
刚才谢怀明那副言辞恳切的模样,别说是那些产业,便是要他的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呢。
谢芳华放下手中的茶碗,轻声一笑。
“你要这么想,那就未免太过小瞧谢怀明了。谢家的产业在今夜之前已转手易主,这是咱们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刚才你可听他提起过一星半点?”她道。
“您的意思是?”琥珀瞪眼,“他们还想再观望观望?”
“差不多。谢怀明这人谈不上精明,但比起谢景睿他还算是有几分脑子的。”谢芳华声音淡淡,话里透着浓浓的讥讽。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琥珀撇嘴。
刚才谢怀明与谢景睿来此,若只是诚心诚意给大小姐赔礼道歉,她还能高看他们一眼,没想到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弄不清楚状况,尽耍些上不得台面的小聪明,这叫有脑子?分明是蠢好不好。
谢芳华没有接话,起身进了内室。
“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办?”琥珀紧随其后。
“不用担心,他们还会再来的。”谢芳华抽出发簪,满头青丝倾泄而下,“你让凌霄安排好牙行那边,千万不能让凤阳王和崔家的人察觉谢家产业转手一事,以免前功尽弃。”
“是。”琥珀见她神色倦倦,立即收住话头,伺候着歇下不提。
“这忘恩负义的小贱人,当初就该打死了事。”
谢景睿气急败坏的跟在谢怀明身后,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
“当初要不是阿爹将她抱回来,她早就被狼叼去大卸八块了,哪还轮得到今日在咱们面前耀武扬威……”
谢怀明脚步重重,对于谢景睿的满腹牢骚他压根没心思理会。
刚才在庄子里,谢芳华话虽说的冷漠,但话里话外一直强调她无家可归,这让他隐约听出几分别的意思。
如果她存了重回谢家的心思,那对谢家来说可真是天大的喜事!早知如此,那些产业铺面就不用交给姓庞的,直接挂到谢芳华名下岂不更省事?这样一来,不但解决了眼下的难题,那些产业也能因为她的归家,重新回到谢家手里。
谢怀明有些庆幸又有些懊悔。
真是失策了,他早该来走这一趟的。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如若不是陈氏母子有眼不识金镶玉,错把宝贝当成草,谢家也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地步。
对于他的愁肠百结,谢景睿毫无所觉,“五爷爷,既然那白眼狼不肯替咱们求情,我看不如还是去求王爷吧?”
谢怀明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谢景睿,懒得与之废话。
这个蠢货,到了现在还没想明白关键所在。若威武侯真是为了谢芳华才故意刁难谢家,求旁人有何用?解铃人只能是谢芳华。不过他懒得与谢景睿解释这些,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查清谢芳华与威武侯之间交情如何,不弄清这点,他实在不能放心把谢家的全部身家交到谢芳华手中。
等等,再等等吧。
谢怀明长叹一声,背着手走进夜幕之中。
京城,护国公府。
陆二夫人笑意盈盈地迎上裴夫人,“怪不得今儿一早,喜鹊就在枝头叽叽喳喳叫的欢,原来是我们大红娘回来了。”
裴夫人嗔了她一眼,“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为了你的托付,我可是日夜赶路一刻没敢耽搁,这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
陆二夫人抿着嘴连连道谢,搀了裴夫人往陆老夫人房里去。
上房里,陆老夫人心不在焉地跟陆大夫人聊着家常闲话,一见裴夫人进来,不待她屈膝见礼,便迫不及待开口问道:“怎么样?可见到人了?人品如何?相貌可齐整?”
她这连珠炮似的问了一串,搞得裴夫人哭笑不得,“见到了,见到了。谢姑娘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就是放眼咱们满京城,也难找这么出挑的姑娘来,就是商户出身,家世上稍微差了些,旁的……”
裴夫人斟酌着用词,正犹豫着要不要把谢芳华和离过的事情说出来,便听陆老夫人呵呵一笑,“旁的不重要,难得是侯爷自己中意,出身差些就差些吧,只要人懂事知礼,规矩什么的等嫁过来慢慢再教也不迟。”
陆老夫人之前一直担着心,怕谢芳华是出自烟花之地,凭着几分姿色蛊惑了陆寻欢的那种货色,如果真是那样,哪怕换过庚帖,她也要想方设法劝陆寻欢打消这个念头,如今听裴夫人说谢芳华只是出身商户,人品相貌又都出挑的很,这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商户女就商户女吧,总比那些不干不净的女人要好。
裴夫人闻言,瞬间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也是,陆寻欢都不在意谢芳华是和离再蘸,自己又何必出头做这个恶人,“您说的是,正是这个理。”
她顿了顿,说起另外一事,“说起来也是巧,我此次去凤阳才知道,谢姑娘的弟弟已经拜入竹林居士门下,以后啊,他与我家老爷可算是实打实的同门师兄弟了。”
“哦?”陆老夫人十分诧异,“此话当真?”
“不仅如此。”裴夫人笑道,“就连谢姑娘,都是老爷子的座上宾,我瞧着老爷子待她还不是一般的亲近。”
陆大夫人一直默默坐在一旁,这会儿忍不住插话进来,“都说竹林居士脾气古怪,眼高于顶,一般的凡夫俗子都入不得他的眼,谢姑娘一介商户女流之辈,竟得他另眼相待,可见心计不一般。”
此话一出,屋子里顿时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