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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谢海昌 ...

  •   蜡烛“噼啪”爆了个灯花。

      谢芳华心无旁骛,专心在宣纸上勾勒,时而大刀阔斧,时而小心翼翼,随着笔尖移动,一个男子肖像跃然纸上。画上的男子眼神深邃,鼻子高挺,薄薄的嘴唇微抿,一头乌黑茂密的长发用玉簪简单地束着,长身玉立,目视前方,修长的手指捏着一串佛珠,说不出的飘逸出尘,优雅贵气。

      谢芳华仔细审视了一番,提笔在右眼眼尾位置补上一颗泪痣,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成了。

      其实在第一次见到陆寻欢的时候,她就有种想把人画下来的冲动,那样出色的容貌加上挺拔秀颀的身材以及通身的贵气,简直集尽了造物主的偏爱,放到她那个时代,此人绝对是麻豆级别的存在。

      碧玺打了帘子进来,问道:“少奶奶,锅子已经收拾好了,是现在端进来,还是再等会儿?”

      谢芳华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正好,我也画完了,端进来吧。”

      “少奶奶从一回来就开始画,到底画的什么,给奴婢也瞧瞧。”碧玺凑了过来,等看清那幅画像后不由一愣,“咦…这不是那天撞到您的那个人……”

      谢芳华往后靠了靠,笑道:“看出来了?画的像不像?”

      能让人一眼就认出,看来她的画工没有退步。

      碧玺面带纠结,声音低了又低,“像倒是挺像,可是…您怎么能画一个外男?这要是给五少爷看到可就说不清了。”

      谢芳华将她的神色看得清清楚楚,也明白她在担心什么,不以为然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只要好看,不管是人,还是物,都可以入画,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就是一幅肖像画,有什么说不清的,这跟她那个时代的人物裸、体像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好吗。

      谢芳华将尚未干透的墨迹轻轻吹了吹,接着说道: “我画他跟儿女私情又没什么关系,只是觉得…嗯,怎么说呢?”她说到这里沉吟了一下,冲碧玺笑道:“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白头如新,倾盖如故’?我原本觉得这句话只是夸张修饰之辞,可自从见到这位陆公子后,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可以让人一见便心生亲切之感,就仿佛是相交多年的老友一般。”

      “可是……”碧玺咬了咬唇,小声道:“少奶奶,奴婢信您没用,要五少爷相信才行啊。这……奴婢还是先替您收起来吧。”

      谢芳华无语,她本来还想找个地方挂起来当海报呢,此刻见碧玺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只好投降道:“好吧好吧,收起来吧。”

      此时的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幅一时兴起画下的画像,会在不久的将来给她带来致命的打击。

      主仆几人热热闹闹吃了顿涮锅子,没有邱婆子在跟前碍眼,谢芳华心情十分愉悦,连早饭都比往日多用了一碗,接着一觉直接睡到了天光大亮。

      次日一早,谢芳华梳洗完毕,刚翻开佛经准备抄写,就见李嬷嬷一脸激动地进了屋, “少奶奶,您快出来,看看谁来了。”

      谢芳华挑了挑眉毛,李嬷嬷一向持重,很少见她这般喜形于色,外头到底来的什么人?

      等她打了帘子出来,一眼便瞧见朱大管事陪着一个年愈不惑的中年人正站在院中说话,听到动静的中年人转过身,笑得眉眼弯弯,“华儿。”

      “阿爹?”谢芳华惊喜万分,提着裙子就扑了过去,抱着谢海昌的胳膊一迭声问道:“您什么时候回来的?山路不是封了吗?您怎么上来的?”

      谢海昌没答话,先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见她精神头还不错,心下稍松, “怎么好似清减了一些,在这山上吃了不少苦头吧?”

      “女儿没事,有嬷嬷她们照顾着,能吃什么苦头,我就是想阿爹了,您还没告诉我呢,这么大的雪,您是怎么上来的?”谢芳华挽着谢海昌,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

      “我想看自己的女儿,别说是让人清条山路,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挡不住你爹。”谢海昌笑呵呵地拍了拍女儿。

      父女俩进了屋,谢芳华接过碧玺递过来的热茶,亲自端给谢海昌,“阿爹,来前用过饭了没?”说着不等谢海昌答话,又冲琥珀吩咐道:“去让厨上炖些燕窝粥,再做两道点心,赶紧送过来。”

      琥珀哎了一声,匆匆忙忙跑了出去。

      谢海昌在火盆前坐下,接过茶抿了一口,放到桌上,目光在屋里环视一圈,心里便是一阵心疼和抑制不住的怒意,当初贴上半数身家结下崔家这门亲事,为得就是让女儿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这刚过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他捧在手心养大的娇娇儿,就被赶到了这种地方。

      “爹这趟来,一是放心不下想来看看你,再来就是想问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崔家怎么突然就把你赶到山上来了?朱管事说的不清不楚的,还是你亲自来跟爹说说吧。”

      谢芳华笑意微收,“阿爹不用担心,没什么大事儿。您这刚回来,怎么也不好生歇上两日……”

      谢海昌见她不住的拿眼去扫朱大管事,瞪着眼睛道:“你不用怪朱管事,他还想替你瞒着,是我执意逼他说出实情,他才肯老实交代,如今你的主意是越发大了,都被赶到这来了还想瞒着爹?怎么?嫁了人以后,爹不能管你了是不是?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知道爹的性子,别学什么报喜不报忧那一套,一五一十的说,万事有爹在,绝不让人欺负了你去。”

      听着谢海昌虽是责备却饱含关切的话语,谢芳华忍不住红了眼眶,一头扑到谢海昌膝上呜呜哭了起来。

      李嬷嬷在一旁瞧得心酸,背过身偷偷按了按眼角。

      谢海昌听女儿哭得委委屈屈,心疼得五脏六腑都揪成了一团,这个大女儿是他抱在怀里一手带大的,性子一向坚韧,就算被妻子打的再狠也没见她掉过一滴眼泪,现在却哭得如此伤心,这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他抚着谢芳华的头顶,轻声哄道:“华儿乖,别哭,有什么委屈都跟爹说,爹给你做主。”

      “我…我……”谢芳华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句话都说不囫囵。

      谢海昌叹了口气,冲朱大管事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先出去,然后拍了拍谢芳华的背道:“乖,别哭了,现在这儿就剩咱们爷俩,有什么话跟爹慢慢说。”

      谢芳华这一哭,直将这几个月的心酸与委屈尽数宣泄了出来,才抽抽噎噎地止住眼泪,坐到了谢海昌身边,“都是女儿不孝,让爹一把年纪了还要为我操心。”

      “傻孩子,你是爹的女儿,即便出了嫁那也是我谢家的姑娘,爹不操心谁操心。你哭得这么伤心,可是那崔家苛待于你?还是文恪待你不好?”谢海昌问得隐晦。

      作为一个父亲,女儿的夫妻之事他本不该过问,但妻子陈氏对这个大女儿向来是不管不问,更别指望她去关怀二人夫妻之间和不和谐的问题,因此他才舍下老脸有此一问。

      “恪郎对我很好,就是……婆婆不大喜欢我,自从嫁过去,女儿陪尽小心侍奉公婆,交好小姑,却根本无济于事,因为……他们嫌弃咱们是商户,打心眼里就瞧不上我,这次婆婆又拿这个作伐子,女儿气不过就跟她顶了几句……”谢芳华垂着头,语气幽幽。

      谢海昌闻言脸色一青,很快又恢复如常,“他们崔家在凤阳扎根百年,不久前崔三老爷又刚升了官,自是咱们这些商户比不得的,他们看不起咱们也在情理之中。不过这再清高的门第,手里头没有银子那也是寸步难行。爹给你置办了那么多嫁妆为得什么?不就是让你在崔家能挺直了腰板做人?谁对你好,从手指头缝儿里漏些就能够她们吃喝一辈子,对你不好,那就让她们统统喝西北风去。”

      谢芳华坐在他身边,沉默不语。

      “至于你那婆婆……”谢海昌叹息一声,“孝字大过天。如果她做得不过分,华儿就顺着她些,只要文恪对你好肯护着你,其他的就都不重要。等到皇榜招贤,文恪再考个一官半职,你成了官太太,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爹跑商大半辈子,走南闯北,见过的人不知凡几,爹不在乎别人看不看得起,他们看不起我,我还能掉块肉不成?只要你们兄妹几个都能过得平平安安,称心如意,对爹来说就是圆满。”

      谢海昌这番话说得语重心长,情真意切,直听得谢芳华心头酸涩不已,“阿爹,华儿知错,以后一定不会再如此任性了。”

      见女儿如此乖巧懂事,谢海昌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爹今日跟你说这些话,可不是让你事事忍气吞声,该争的就争,我谢海昌的女儿除了出身外,论才情论相貌哪样不比那些名门贵女强。你放心,若她们真敢作践你,爹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替你讨回公道。”

      “阿爹……”谢芳华闻言眼泪又出来了。

      “好了好了。以前怎么逗你都不肯掉金豆,这会儿怎么跟不要钱似的一串接一串?”谢海昌笑道。

      “人家这是高兴,女儿这是喜极而泣,这辈子能做爹的女儿,是女儿的福气。”谢芳华抱着谢海昌的胳膊撒娇。

      “啧啧啧,年纪轻轻的就这辈子这辈子的,你这一辈子还长着呢,说不定等过几天,你这辈子最有福气的事又变成了能嫁于文恪为妻……”谢海昌长吁短叹,故作伤心老父状。

      “阿爹!”谢芳华又羞又气,抱着谢海昌的胳膊使劲摇了摇。

      她这番小女儿情态,逗得谢海昌哈哈大笑。

      候在门外的李嬷嬷和朱大管事听着屋里不时传出来欢声笑语,不由相视一笑,双双松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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