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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对坐 ...


  •   忍了半天,谢芳华终是没忍住,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了句,“陆公子这佛珠好生精致,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若是能探出他这串佛珠出处,说不定也能知晓自己那串是何人所送。

      陆寻欢眉梢微动,捻起佛珠拨了拨, “谢姑娘见笑,此佛珠并非出自名家之手,乃是我闲来无事,亲自打磨而成。”

      谢芳华闻言一愣,她试想过无数种答案,甚至想好了下一步怎么说才能引出自己那串佛珠,却没想到陆寻欢的那串竟是他自己亲手做的,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原来竟是公子亲手做的,看着挺别致,不知你做了几串?”

      “材料难得,所得不多。”陆寻欢答的模棱两可。

      谢芳华点头,这话应该不假,奇楠本就不可多得,白奇楠更是凤毛麟角,就算对方真得了两串,也应该留给他的亲近之人,而非素昧平生的自己,看来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想到这,她暗暗舒了口气,又笑自己太过疑神疑鬼,“公子不要误会,因为我也有一串一模一样的,所以见了公子这串佛珠忍不住好奇罢了。”

      “原来如此。”陆寻欢语调温和,目光在谢芳华光洁的手腕上打了个转儿,接着道:“这奇楠香味甘甜柔和,尾调伴有乳香之气,若常佩于身,可持久留香,宁心静气。谢姑娘既得了一串,为何不见佩戴?”

      谢芳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腕,笑了笑,语带俏皮道:“公子也说过,这东西难得,自当珍而重之,我哪舍得天天戴着,万一一个不小心弄丢了岂不是要悔死。”

      “世间一切诸法因缘而生,得之是缘分使然,失之则为缘尽,只要它使你心情愉悦,身得助益,那便是不负这段因缘,若将之束之高阁,静待缘灭,岂不是白白辜负了你与它之间的因缘?”

      陆寻欢眼皮微垂,看不出喜怒。

      谢芳华闻言有些怔忪,不知为什么,对方明明是很平和的语气,她却楞是听出了一丝不高兴和委屈,真是晕了头了。

      她放下茶杯,轻咳了一声,“多谢陆公子点化,确实是我想左了。”

      察觉到她的窘迫,陆寻欢眼底雪融,带着说不清的风情与清朗,主动转开话头道:“年前只落了几场薄雪,本以为是个暖冬,没想到这个寒字却应在了年后,真是让人意外。”

      “确实。”谢芳华望着亭外,“说起来,我小时候常跟随阿娘来灵台寺上香,只不过都未逢在冬日里。没想到,这荒山野寺在大雪覆盖之下,倒也别有一番趣味。”

      说到这,她循着记忆往亭下扫视一圈,最后指着亭下一处山坳笑道:“我记得那一处应该是一片桃林来着。咱们来的不巧,若是等开了春,到了桃花花期,站在这里看过去,那里便是一片粉红花海。”

      陆寻欢浑身一震,表情略显僵硬,“……桃林吗?”

      谢芳华没注意他的异状,点着头笑道:“对,那桃林还不小呢。我小时候特别皮,不耐烦跟着阿娘听经打坐,就爱带着我妹妹在山里乱窜。有一次害得妹妹因此受了寒,被阿娘狠狠地揍了一顿,几天都没能下床。”

      话刚出口,她不由有些脸热,自己这是怎么了,跟一个不熟悉的人提这些干嘛,谁乐意听她小时候干下的蠢事。

      见她没提起别的,陆寻欢似松了一口气,“没想到谢姑娘小时候如此天真活泼。”

      他顿了顿,接着又道:“孩童顽皮,实属正常,你母亲因为这个打你,未免责之太过。她对你不好吗?”

      谢芳华笑着打了个哈哈,“当然好啊。只不过是我太皮了,她怕我把妹妹带坏了。”

      听她提起谢母陈氏,一旁的琥珀忍不住插嘴道:“好什么好呀?太太那么偏心,眼里只有二小姐和大少爷,不管他们谁磕了碰了就都怪您头上,奴婢看她分明就是拿您撒气。”

      “住口。”谢芳华轻斥了一声,“你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太太也是你能编排的?”

      “明明就是嘛……”琥珀嗫嚅着辩解了一句,冷不丁接到谢芳华对面之人轻轻扫来的眼风,那目光凌厉如刀,让人遍体生寒,她哆嗦着闭上了嘴,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陆寻欢回过头冲谢芳华道:“兴许你母亲只是爱之深责之切,谢姑娘不必挂怀。”

      谢芳华垂眼,呆呆望着杯中微黄的茶汤,不置可否。

      琥珀不知道陈氏为什么这么对她,她心里却是十分清楚的。当初她穿越过来时,原身竟是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儿,被谢海昌救起匆匆抱回了谢家,陈氏以为她是谢海昌的外室所生,自然对她也就爱不起来。爱护自己的孩子,将孩子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是每一个做母亲的本能和天性,只不过她并不在那个母亲的保护范围之内罢了。

      “谢姑娘?”

      谢芳华恍过神,见陆寻欢目带询问之色看着自己,连忙扯了扯唇,笑道:“不说我了。还没问过陆公子是哪里人,以前在凤阳好似从未见过。”

      陆寻欢提起银壶,替谢芳华续上一杯热茶后方道:“我祖籍盛京,幼时四处漂泊为家,这几年才回盛京暂住。”

      幼时四处漂泊?家境不好?看他穿戴打扮,不像啊。莫非是家道中落然后凭一己之力东山再起?

      谢芳华自行脑补了一部青春励志大剧,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更加的好奇了,“那你怎么来这了?”

      她是因为被罚抄经才来的灵台寺,那陆寻欢呢?

      “在下此番来凤阳,是为了探访一个故人。”陆寻欢道。

      “哦。你的故人在灵台寺?莫非是寺里的和尚?”谢芳华头一条想到的就是这个,甚至觉得十分合理,怪不得他十分熟悉藏经阁,这下就都说得通了。

      “……”陆寻欢一噎,脸色有些古怪。

      “眼下大雪封山,一时半会儿也下不得山,这下你们可以好好叙叙旧了。”谢芳华见他沉默不语,越发觉得自己所猜不错。

      “我一直以为她过得很好,此次前来,却发现她过得不似我想象中那样自在,可我一时又想不到什么办法才能解决她的困境,是以这几日一直寝食难安。”陆寻欢斟酌着道。

      这个“她”在谢芳华听来,就是指寺里的某个“他”,灵台寺的僧人……确实过得清苦,不过在她印象中,僧侣道人一般都格外注重苦修,认为这是律身修心的必要功课。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公子看到的只是一个表象,而非本质。在你眼里,他过得不好并不一定真的是不好,说不定在他眼里,这正是他所求的大道呢?”她随口劝了一句。

      “谢姑娘说的有理。是我着相了。”陆寻欢淡然一笑。

      两个人一个说东,一个说西,竟也能殊途同归。

      亭外大雪纷飞,亭内两人天南地北的扯着闲篇。

      一番交谈下来,谢芳华惊异地发现,陆寻欢其才丝毫不输其貌,他的阅历之丰,见识之广,无一不展现着他的博学多闻,卓尔不群。

      直到回了东厢,她还止不住赞道,“没看出来,那陆公子竟是个有大才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家,娶亲了没,等阿爹回来,让他打听打听,正好,芳菲还没定下人家呢。”

      琥珀张张嘴,想了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李嬷嬷让人将那头狍子收拾了一下,进来问谢芳华怎么个吃法。

      谢芳华想了想,提议道:“不如今晚吃锅子吧,你让厨娘把狍子肉片成薄片腌上,一会儿烫着吃。”

      “厨娘哪有奴婢片的好,还是奴婢去吧。”琥珀撩起裙摆,就跑了出去。

      “瞧瞧,一说吃的,她比谁都精神。”碧玺促狭了一句,也跟着出去了。

      李嬷嬷看着两个丫头一前一后出了屋,面带愁容道:“碧玺我是不担心,琥珀这丫头性格跳脱,怎么都扳不过来,将来也不知道找个什么样儿的才能降得住她。”

      谢芳华在书案前坐下,一边铺纸研磨,一边笑道:“那嬷嬷就费费心,好生留意着,有合适的咱们先替她掌掌眼,将来也不至于嫁过去受气。”

      李嬷嬷加炭的动作顿了顿,心知谢芳华这是准备放两个丫头出去了,低声道:“要老奴说,这人选最好就在五少爷的小厮里头寻,这样等她们配了人,照样能回您身边伺候,若是在外头寻,将来再回来恐怕就不太方便了。”

      谢芳华摇头,神情郑重,“不行。她们两个虽然名为奴仆,于我而言却实为姐妹,我不想她们一辈子为奴为婢,就连生的孩子也要继续做什么家生子。我知道嬷嬷是为了我好,想留住她们在我身边继续伺候,但我不能为了自己的安逸舒适,就误了她们两个,那样就太自私了。”

      谢芳华说到这里,放下了墨锭,目光幽幽,“再说,崔家也不一定就是个好去处,连我都过得这样艰难,她们身为奴婢,恐怕更是举步维艰不受待见,嬷嬷就按我说的,替她们寻个好人家,也不枉我与她们二人这一场主仆情分。”

      李嬷嬷略显难过地叹息一声,少奶奶说的有理,崔家那样的人家向来眼高于顶,底下的仆妇小厮也自觉高人一等,若真将琥珀和碧玺草草配了过去,恐怕也是遭人磋磨的命。

      “既然少奶奶如此安排,老奴就着手先将二等的珍珠和珊瑚精心调教着,也免得将来碧玺琥珀她们出去后,你身边少了人伺候。”

      谢芳华嗯了一声,不再言语,提笔,蘸墨,按着脑海中陆寻欢的样子开始落笔勾画。

      李嬷嬷知她作画喜静,轻手轻脚地拿银剪将烛火挑亮,又往火盆加了几块银霜炭,忙完这一切才悄悄的出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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