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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根棒棒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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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安何没注意到她,坐在公交站台的长木椅上,穿着件立领外套,手腕处的袖口却挽起,露出一截腕骨,手上夹了根烟,烟火明灭里,看着不远处出神。
“……焦安何?”唐以君迟疑地唤了声。
少年回头,微乱的发被晚风吹起,衬得他眉目清俊,眼珠黑白分明。
眼里有细碎的光。
“嗯?”焦安何看到唐以君那张被遮在围巾后的脸,想了想,心道:“这不是晋澜找茬的那个软包子么?”
他有些吃惊,起了身站到她面前:“是你啊。”
唐以君一愣,道:“咦,你竟然认识我吗?”
焦安何:“……”他微微皱眉,似乎不解。
唐以君慌忙摆手道:“我以为你没有记住我啦,毕竟转学以来都没有和你说过话。上次谢谢你帮我解围,也一直没有道声谢。”
“上次啊。”焦安何啧了声,“别误会,我纯属看晋澜不习惯。”
唐以君笑了笑,理所当然般道:“那也要谢谢你呀,安何同学。那天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街边灯光昏黄,照得白雪也暖融。
焦安何吸了口烟,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还是这个点。
唐以君道:“和堂哥出去玩,本来是他要送我回来的。”
她被扑面而来的烟熏得,咳嗽了声,接着道:“然后,他喝酒了,酒驾。现在在警局,我只能一个人回去。”
焦安何:“……”
焦安何揶揄道:“你哥可能和你八字犯冲,你最好离他远点。”
哪个哥哥带着妹妹成天鬼混,做事还这么不着调的。
说着,焦安何将还剩大半的烟在垃圾盖上摁灭,扔进垃圾桶。
他问道:“坐车回去?”
“嗯。”
“怎么不打个车?”
唐以君想起唐奕宽的嘱咐,老老实实答道:“说不安全。公共交通晚上安全一点。”
“……”焦安何不知被哪句话逗得笑了声,正好有辆出租车经过,他招手拦下,“哪有的事。走,我送你回去。”
唐以君怕麻烦他,忙着摆手:“不用,你别……”
“上来。”焦安何已上了车,趴在车窗上对她招手,“别磨叽。”
唐以君本就有些怕这种混不吝的,再加上焦安何上次帮过她,她犹豫片刻,还是上了车。
焦安何言简意赅:“地址。”
唐以君报了地址。
焦安何有些意外地看了她眼,没说什么。
倒是司机道:“哟,闺女住那啊,这边房子价格老高了。”
焦安何胳膊肘撑着窗,向外望去,玻璃窗上,唐以君的倒影坐姿乖巧,连双腿都是安分正放,微微内八字。
到了地儿,焦安何付了钱,先下车,就看到唐以君吸了吸鼻子,从车上跳了下来。
雪地靴在雪地里踩了两个脚印,头上戴着的毛绒帽带着球儿,一甩一甩的。
还怪可爱的。
出租车鸣了声喇叭,开走了。
焦安何接话:“我家当时也想在那买层,没排上号。”
唐以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接着司机的话说的。
“……嗯。”唐以君道,“挺难排上的吧,毕竟房源少。”
突然,焦安何拉住唐以君的粉红围巾,冰冷的指尖能隔着围巾,触及到脖间温度。
唐以君莫名其妙:“干嘛?”
焦安何道:“有点冷,暖暖。”
唐以君看了眼焦安何单薄的衣物,将围巾解下,递给他:“喏。给你。”
焦安何没接。
唐以君又往前递了点,疑惑道:“你不是冷吗?拿着吧,快到腊月了,会越来越冷的,多穿点。”
“……”焦安何问她,“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哪样?”
焦安何接过围巾,往手上一绕,有些好笑:“傻样。”
唐以君:“……”
这话题她没法接,只能道:“我先走了,多谢你送我回来。”
说着,她快步进了楼区。
突然,焦安何道:“晋澜肯定不会放过你的,实在搞不定,你找我就行。”
唐以君回望长安大街,只看到少年挺拔修长的背影,和指间一星明灭不定的火。
* * *
月考成绩倒是改得快,考完的第二周就全部下来。
唐以君对于自己排名心里有数,看到最终第九名时,勉强松了口气。
还好,虽然有的地方跟不上,但也不算太差。
好在她那不着调的堂哥介绍的B大家教终于到了。
没让唐以君自惭形秽太久。
唐奕宽带了两个人。
一个是数学系的大一男生,一个是国际关系学院已经准备保研的大四女生。
唐以君听到“国际关系学院”六个字就头痛。
唐奕宽坦然对上她怀疑的目光,炸毛道:“她考上的!不是托关系走后门的!!!而且大学四年来成绩专业第一好嘛?哥还会坑你?!至于这一位齐非池同学,我在整个学校招的,发了消息,托人出了套试卷,他得分最高。你看着掂量。”
女生叫乔孟,生得漂亮,娇艳地仿佛一朵花,举止也温雅有礼。
她同唐以君介绍自己的情况,列出一叠奖项和荣誉,眼神却时不时往唐奕宽身上飘。
明显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而齐非池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只报了他满分的高考数学和理综成绩。
显得沉默寡言。
唐以君习惯性地抚摸着手腕上的镯子,道:“哥,就他吧。”
说着,指了指齐非池。
乔孟面露遗憾。
等两人走了,唐奕宽笑着打趣:“君君啊,我还以为你会选齐孟。怎么,看着人小男生长得好看,改主意了?”
唐以君之前特意叮嘱过,最好找一个女生。
“哥!”唐以君被他调侃得小脸通红,“不是啦。他……他看上去,比乔孟更需要这份家教。”
唐奕宽问:“咋了?走吧,哥送你回去。”
唐以君沉默半晌,轻声道:“他那双鞋看上去挺旧的,手表也是,表盘碎了。”
唐奕宽甩着车钥匙的手指停住。
视线里,他这个堂妹坐在B大教室窗边座位上,沐浴在阳光下,有种恬淡出尘的通透感。
不知怎的,他想起他小时候,君君刚出生那年,祖母找齐安寺的老和尚算命。
老和尚说她这是一生富贵的菩萨命,最良善慈悲。
* * *
唐以君每周日和齐非池约好,在咖啡店见面。
星巴克里咖啡浓香,窗明几净,人也不多。
唐以君拿着乔非池准备的讲义,认真听课。
“这样的速度,听得懂吗?”齐非池侧头问她。
他生得唇红齿白,是那种小言里女孩子都会喜欢的清冷男生。即便穿得朴素,也难掩满身细碎的光。
唐以君点头:“没问题的。谢谢老师,您辛苦了。”
可能是她的敬语让乔非池不太适应,齐非池收拾东西的手微顿,道:“不客气。”
他突然问道:“你是唐奕宽亲妹子吗?”
“不是。”唐以君将那份手写的讲义递还给齐非池,“他是我堂哥。”
少女身上有股很干净的草木清香。
齐非池没接。
他说道:“留着吧,回去看看。下周我出套试卷给你。”
“好的,老师再见。”唐以君起身,幅度不甚明显地鞠了一躬。
结束周日的补习时,唐以君本来想帮齐非池拦一辆出租车,齐非池阻止道:“不用。”
唐以君手还是伸着的,侧头看他。
齐非池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你哥除了按课时的家教费,也给了交通补贴。所以不用。”
唐以君敏锐地察觉到齐非池对她刻意保持的距离,和若有若无的抵触。
于是立刻道:“原来是这样。那老师再见了,下周还在这里等您。”
等齐非池走后不久,唐奕宽就是一个电话打了过来:“妹啊,咋样?这个家教还满意吗?觉得还行就继续是他,觉得不满意哥继续给你找。”
“很好了,谢谢哥。”唐以君道。
“那就好。”唐奕宽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们学校关于你那些风言风语的帖子,我让人删掉了。这是哪些小兔崽子在嘴巴不干不净啊,真让人火大。你知道是谁吗?”
唐以君道:“不清楚。”
电话那边,唐奕宽挠了挠头:“唉,有事你就第一时间联系我,反正这是我惹得麻烦,我负责给你解决。不过说是这么说,其实还是怕长辈追责……你要是觉得心里实在窝火,也可以找李秘书,他办事更靠谱更速度,哎不像你哥我,整天也就会混吃混喝了。”
唐以君被逗笑了:“好啦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先挂了,要上体育课了。嗯,有事就找你。”
附中的体育课要求严格。
操场皑皑大雪,体育老师就把所有人拉到室内篮球场训练。
女生跑三圈,男生跑五圈,再加上拉伸准备活动。
才让所有人解散。
男孩子们自然是就着难得的机会,组队打几场篮球,女孩子们两两三三,或围观加油,或回了教室。
唐以君走到观众席上,正准备拿起外套离开,后背却突然被一股力道砸中,猝不及防前扑倒地,额角在水泥边沿上划拉了一下。
“砰砰砰!”
是篮球在地上弹跳的声音。
她躺了几秒,勉强起身,后面晋澜抱臂娇笑着看她,道:“这么柔弱?刚刚不好意思啦,篮球没长眼。”
唐以君没理她,将外套拎在胳膊弯处,打算去医务室处理下额角伤口。
晋澜错身一步,拦住她道:“诶,你去哪里?”
“医务室。”唐以君看她,微笑。
晋澜伸出手指,戳了戳唐以君的伤口,道:“很痛吗?感觉只是蹭破了点油皮啊?”
晋澜的指甲被修剪得尖锐,刺在唐以君额角,让她下意识皱眉痛呼。
唐以君抓住她手腕,微微用力。
“……你干嘛?”
“如果咱们有什么误解的话,说开比较好。”唐以君水墨般的罥烟眉微蹙,“以后要当三年同学呢。”
她这么一说,晋澜反而放心了,挑衅般挑眉,声音上升几度:“没误会,咱俩能有什么误会?你不是要去医务室吗,好巧,我也要去,一起吧。”
唐以君定定地看着她,先去了医务室,正准备敲门,跟在后头的晋澜风风火火推门挤了进去,她对医生道:“医生,我胳膊刚刚摔了,很痛,怀疑骨折,你能帮我看一下吗?”
她身后几个姐妹应声附和:“是啊,撞得不轻呢。在地上都爬不起来的那种。”
医生连忙起身:“哦好的,同学你坐在这。”指了指一张椅子。
他看到站在门前的唐以君,问道:“这位同学是和你一起来的吗?”
唐以君摇头道:“我也是来看医生的,我额头磕伤了。”
“你这情况还好。”医生远远地瞧了一眼,“能等一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