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楼阿夙

48、第 48 章

　　随着白小灵的动作，江钰立刻拔出腰间的枪，一发子弹打了过去，那狐狸速度极快，直接往下一跃便躲了过去，它身形短小，在密林里行动比人类要方便，转眼间便不见了，白小灵看了一眼便立即追了过去。

　　江钰虽然没打过猎，但也进行过荒野训练，在密林中追捕嫌疑人也是不在话下，俩人兵分两路，打算包抄。

　　可若是他们速度再慢一点的话，便能看到在他们刚才消失的地方，一个透明的屏障一样的东西在空气中闪出一点不太起眼的白光，瞬间便不见了。

　　小狐狸大概是跑累了，速度渐渐地慢了下来，两人穷追不舍的跟到了一片空旷的土地上，江钰和白小灵的脚步瞬间停了下来。

　　因为这里不可能有这么大一片空旷的土地……

　　小狐狸慢慢悠悠的停在了他们前面十米开外的地方，白小灵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随即，原本晴朗的天空被一片黑雾遮了个严实，四周的草木消失的干干净净，空旷的地面上飘散着一股不祥的气息。

　　江钰一把拉住白小灵的手腕，这次白小灵忘记了挣开。小狐狸似乎冷笑了一下，鉴于他现在的身体情况，这个动作对他来说难度实在太大，他笑得不伦不类，活像是面部神经抽了筋，江钰没来得及嫌弃，那小狐狸就瞬间消失了，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手上的力道一轻，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透过表皮神经传入到了他的大脑里，回头的瞬间他就立刻松开了手。

　　白小灵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他身边了，而他手里握着的是一具已经发黄的人体骨架，上面还沾着一点湿漉漉的泥土，大概是新刨出来的，江钰一把扔掉这具“新鲜”的骨头，那骨架掉在地上瞬间散成了一堆碎渣，碰瓷碰的十分专业。

　　江钰气急败坏的喊道：“小灵！”

　　没有回答，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这片黑雾隔绝了开来，那黑雾里仿佛裹着什么看不见的妖魔鬼怪，慢慢的形成了一个包围圈，一点一点的朝江钰缩进……

　　白小灵回头的功夫发现这地方已经变了，江钰不见了，四周尽是张牙舞爪的黑雾，他手中的木珠子一转，变成了一根细长的绳子，他直接当鞭子用，毫不犹豫的向周围甩了过去，黑雾往后缩了一点，瞬间又包围了过来。

　　白小灵低声骂了一句，只好往一个方向走去，狐狸没有那么大的本事，这估计是个早早挖好的圈套，白小灵突然想到了那个许久都没有动作的窥视者，心中无来由的升起一股怒气，他狠狠地往周围又甩了一鞭，这个人一直都在，这次竟然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了，他到底是谁？又有什么目的？

　　他边想边继续走，一边又要小心着周围会不会突如其来什么危险，等他能看到东西的时候，不知道已经过去了多长时间，这是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巷子，随着他的深入，周围的黑雾渐渐退了个干净，白小灵发现，自己站在了一片筒子楼下。

　　这些筒子楼大概还是七八十年代的产物，楼下的巷子里都是居民私搭乱建非法占道的棚子，十分具备“脏、乱、差”待拆迁城市危楼三大要素。

　　而越过这个巷子，外面就是一水儿的高楼大厦，繁华的像是另一个世界，白小灵把脚下挡道的铁皮垃圾桶踢到了一边，顺着棚子往外走去。

　　这应该是一个晚上，天上飘荡着一片黑云，压抑的很，白小灵不知道那个人想让他看到什么，但他直觉和自己的身世有着莫大的关系，因为，这里很熟悉……

　　这是白小灵的“家”，那个只存在于他那张没怎么用过的身份证上的地址，他刚下山时来过这里一次，他的“家”就在这片筒子楼旁边的一个新建的小区里，只是时过境迁，筒子楼被拆掉变成了繁华的商业街，而他身份证上的那个小区已经成了这个城市的老街区的一部分，与他的店相隔一条街。

　　这是他的“家”，应该是，二十多年前的“家”……

　　四周非常安静，白小灵的心却突然平静了下来，他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东西，但这一定是自己最想看到又最不想面对的东西。

　　仿佛知道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拐角处突然走过来一个男人，那男人穿着一件及膝的灰色风衣，戴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他手里还抱着一个约摸一岁多的婴儿，白小灵的脊背下意识的僵了一下，随着男人的走近，他看清了男人的脸，那是张和他自己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白小灵愣在了那里，可是，那男人像是没看到他一样，直直的走过了他旁边，白小灵愣了几秒，瞬间追了上去，他的心跳快的像是要爆炸一样，身上甚至出了一身冷汗。

　　无数个意识涌向了他的脑子里，他咬了一下舌尖，尝到了一股血腥味，脑子清醒了片刻，那些意识清醒的告诉他，那人抱着的婴儿是幼年的自己，而男人，则是他的父亲，白松止……

　　白松止抱着幼年的白小灵穿过了几条杂乱的小巷子，街道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大片的人群，热热闹闹熙熙攘攘，白小灵缀在白松止身后两三米的地方，感觉自己像闯进了一个光怪陆离的梦里。

　　白松止抱着孩子停在了一个卖气球的小商贩前，买了一个小猴子形状的气球，和天下所有普通的父亲一样，逗着自己的儿子开心，紧接着，马路对面走过来了一个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那女人看起来很有气质，长了张十分“高冷”的脸，但在看到白松止的时候却弯起了两边的嘴角，看起来和普通的妻子和母亲一个样，那是白小灵的母亲：阮冰。

　　三个人一起回了家，白小灵跟在后面，不知什么时候眼眶竟然湿了，这大概是他做梦都不敢想到的场景，他甚至有些恨恨的想，那人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些东西。

　　可是，当他们走到小巷子的时候，白松止突然停了下来，他转头，目光对上了白小灵，白小灵立刻停下了脚步，他咽了口口水，竟有些不知所措，阮冰瞬间做出攻击姿势，下意识的挡在了孩子前面，白小灵透过他们的目光缓缓地转过了头，他背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几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

　　那些男人身上背着各种武器，不是警匪片里的各种枪、炮，而是样式古朴的刀剑之类，甚至还有人背上背着一把巨大的长弓，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但是白小灵听不到，只能看到画面，白松止把孩子交给了妻子，他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一把黑漆漆的弯刀，两方直接打了起来。

　　阮冰甚至为了护住孩子，背上生生挨了一刀，白小灵的心立刻揪了起来，虽然知道自己无法参与，但那种因为亲情牵连起来的情愫让他心里十分的难受，这大概就是血脉的力量吧，纵使现在的他早已经记不得他们的音容了……

　　就在白小灵以为他们要失败时，身边的一切突然消失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和来历不明的黑衣人们都不见了踪影，四周又陷入了一片黑雾里，这次他已经习惯了，随便找了一个方向走了过去，四周的黑雾适时的退下，他感觉有雨滴落在了脸上。

　　那雨的触感非常真实，但眨眼间便不见了，站在滂沱大雨中，身上依旧是干干净净的，一切的一切都表示着自己不属于这里。

　　他抬头，一阵刺眼的金光散成了大片的碎屑，在空中与雨滴交汇成一颗颗色彩斑斓的珠子，眼前是一处停息下来的战场，一个个熟悉的面孔跳进了他的眼睛里，妖族、尸族、人族全都聚集在了这里，地上到处是残缺不全的尸体，所有的人形成一个巨大的包围圈，中间是踩在尸堆上的白松止和阮冰，大雨冲掉了他们身上不断冒出来的鲜血，大片的魔气渐渐地偃旗息鼓，被散发着金光的经幡屠地渣都不剩。

　　白小灵看到了师父的真身，尾巴断了一条，浑身浴血，他的心脏莫名的揪了起来，紧接着，师父变成了人身，右手执长剑，左手拿着捆妖索，那剑尖直指着自己的父母，突然间，眼前的画面与他挥之不去的噩梦重叠在了一起，那柄长剑散发出刺眼的金光，白小灵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手腕上的木珠子像是烧红了的铁块，烫的他无处着力，可是，闭上眼睛也没有用，那些画面比眼见得更加清晰，一遍遍的在脑子里回放。

　　白小灵大吼一声，全身的血液像是冻住了一般，他仿佛感知到了大雨的冰冷，全身像裹进了冰窖里，没来由的愤怒占据了他整个脑海，眼前的东西都变成了血红色，渐渐地成了梦里那种光怪陆离的景象。

　　恐惧和愤怒像是要把他湮没一样，所有的理智都在慢慢消散，一口鲜血吐了出来，他脑子清明片刻，立刻咬破舌尖，鲜血吐在了捆妖索上，一把向周围挥去，心里默念着清心咒，四周斑驳的幻象碎片一样飘散而去，恍惚间，他觉得似乎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那声音一下一下的撞进耳膜里，渐渐地找回了身体的感知，感觉似乎跌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躺在江钰的怀里，脸上全是未干的泪痕，江钰似乎快要急哭了，他刚刚找回自己的理智，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应该是中招了，那人故意让他看到以前的东西，刺激自己，让自己释放出大量的怒气和怨气为他所用，而他竟然一时不查着了那人的道。

　　江钰见白小灵醒来，眼里氤氲的一片血色慢慢的褪了下去，他立刻把人紧紧地搂在怀里，仿佛不这样做，人就要消失一样，白小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可是笑完之后心里突然委屈了起来，他想：“我为什么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于是，眼泪不仅没有止住，流的更凶了，江钰一下一下的拍着他的脊背，温柔的仿佛变了一个人，他道：“别怕，我在！”

　　白小灵把眼泪抹干，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他轻声说道：“李菁姐说，你这人特别护短，手下的人要是受了欺负，你一定不会不管，那以后我要是受了欺负，你也会出手的吗？”

　　江钰似乎愣了两秒，紧接着，他像是个收到人生第一次表白的大男孩一样，竟然高兴地哭了出来，他这辈子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他开始学习怎么照顾别人，学习怎么照顾自己，学习该怎么尽到一个恋人应尽的责任，可是直到现在他才明白，他永远不能代替他的痛苦，他第一次这么无能为力，只好紧紧地抱着所爱的人，喃喃道：“我会在你身边！”我无法替你痛苦，但我想把最好的都给你……

　　白小灵把头埋在了江钰的颈窝里，面前这个男人的胸膛是如此安全，仿佛刚才的一切和那些无数个恐怖的夜晚都在记忆深处化为了灰烬，阴霾终将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