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楼阿夙

25、第 25 章

　　“邪神”的庙宇建在白市郊区的一座山里，那里曾经是个主题公园，人流量不少，后来不知因为什么荒废了下来。山下大片的野芦苇长在水沟边，有几个农民走在刚种完小麦的田地里。

　　远处废弃的铁皮建筑已经生了厚厚的一层红锈，爬着许多干枯了的玫瑰花藤，公园入口放着两尊石狮子，也已经长满了青苔，这个主题公园以前貌似是神话系列的，能看到许多传说中的神明的雕像，都已经很破败了，有的裂开的缝里还长出了杂草，看上去让人对自然有种不可忽视的敬畏感。

　　韩江站在一片凸起的石头上看向四周，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那个“邪神”，还会存在吗？

　　白小灵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农民说道：“我去打听一下。”

　　那几个农民正坐在地头上喝水，原本看到一辆汽车停在这里就感到奇怪，现在看到白小灵朝他们走过来，一个老伯便站了起来。

　　“怎么了小伙子？”老伯操着口不太熟练地普通话问道，听上去还挺热情。

　　白小灵想了想回道：“老伯，我们是搞摄影的，想来拍几张照片，听说这里以前有个地仙庙，您知道建在哪里了吗？”

　　当地的一些忌讳，对那些没有名字的神明统称为地仙。

　　老伯笑了笑：“年轻人知道的还不少嘛，这里曾经确实有过一个地仙庙，不过现在已经没人去了，庙都塌了，你们拍照的话，这边山上都很美嘛。”

　　韩江也走了过来，听到老伯的回答，他的脸色都不好看了：“老伯，那您知道在什么地方吗，我们就想去看看。”

　　老伯拍了拍身上的土笑道：“你们这些小年轻的乐趣还真是奇怪，算了，正好我现在没啥事了，我带你们去吧。”

　　韩江立刻道：“谢谢您，老伯！”

　　老伯摆了摆手，又和身边几个人交代了一句，便带着三人从小路上上了山。

　　老伯边走边道：“以前山上还凿了石阶的，后来一次塌方断了，也没人修，那条路就不通了，现在走的这条路还是我们这些常驻民踩出来的，诶，你们不是要拍照吗，怎么连摄像机都不带的。”

　　白小灵怔了怔，刚才只顾着撒谎了，没想起来怎么圆谎，还是江钰接了一句：“哦，我们今天来只是考察一下，考察完了再决定拍不拍，您知道的大爷，我们这些给人打工的，三天两头没什么闲的时候，得到处跑。”

　　说的煞有其事，白小灵差点都信了。

　　老伯呵呵笑了几声：“那也比我们种地强。”

　　“哎呀，哪儿的话，大爷，这主题公园怎么倒闭的？”

　　老伯看了看山下的雕塑，叹了口气：“听说是那大老板破产了，当时这主题公园并没有建造完毕，只是前边这一小块，”老伯又指了指后面的几座山说道：“那，还有那边，听说原本都规划好了，也没有动工，哎呀，现在丢下这么一块荒地，还不如全部种上庄稼呢，这不浪费资源吗！”

　　江钰点头说是，白小灵在后面看了一眼江钰，他平时在市局基本上没笑过，整天板着一张棺材脸，让人看了总忍不住翻白眼的那种，白小灵还是第一次见他和别人聊天聊得这么有人气。

　　江钰似乎察觉到了白小灵的目光，回头冲他笑了一下，倒真像个来考察的摄影师。

　　白小灵走上前去，路很窄，两名成年男性并排走都不宽敞，他紧跟着江钰，装作不经意的问道：“江哥，地仙庙，不是重点考察对象吗，你别忘了。”

　　他本来是想提醒一下江钰让他趁机打听打听地仙庙的情况，江钰却听错了重点，直接问道：“你叫我什么？”

　　白小灵心想，我总不能再叫你江队吧。

　　江钰笑了笑，没再问他，转头向老伯打听起了地仙庙的情况：“对，大爷，我们这次主要是想了解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和一些民俗地产，听说这地仙庙有几十年历史了，您来过吗。”

　　老伯“啧”了一声：“几十年？嘿，你们这些后生，这座庙啊，少说都得有两三百年了，听说白市这座城建起来的时候庙就在了，以前很多人来的，不过后来这个主题公园倒闭之后，庙也不行了，现在很多人也不信这些了，以前我小时候还经常跟着我奶奶来拜神呢。”

　　白小灵有点疑惑，几百年的庙了，为什么里面供奉的神连个名字都没有，还被称为“邪神”，白小灵问了这个问题，老伯“哎呦”了一声，小声回道：“快别乱讲话，这个事啊，听说是以前这位地仙脾气奇怪，在一百多年前地仙还是土地爷呢，那时候来拜神的多是些庄稼户，求保佑风调雨顺的。”

　　“这有一年呢，城里面发了大水，乡绅老爷去求土地爷，想让土地爷发发善心护城保人，他求得虔诚，据说啊土地爷还真显了灵，只是后来那土地爷没保住人，这城倒是没被冲垮，那么大的水，城墙愣是没冲坏，当然，在我们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巧合，那当时的人可不这么想，嘿！就觉得这土地爷只保城不保人呢，后来就称为‘邪神’了，哎呀，这些都是当个传说听听，做不得数的，谁知道这真正原因是什么呢，反正都这么叫了上百年了。”

　　白小灵点了点头，又随口问道：“那这庙现在还有人去吗？”

　　老伯砍断一条拦路的树枝，回头说道：“这个，说起来倒是有些奇怪了，按理说这破地方应该是没人供奉了，但有一次啊，我带着我孙子去那附近采菌，你猜怎么着，我在里面看到了两盘新鲜的野果子，嘿，还真是奇怪，想不到还有人去供奉地仙，不过说起供奉，那两盘歪瓜裂枣着实有些寒酸了。”

　　“诶，大爷，咱们这是到了吗？”江钰指了指前面，那是一片平坦的泥地，上面一栋看起来很老旧的古代建筑，左边就是悬崖，右边紧挨着一块光滑的山壁，飞起的檐角上还挂了颗铜铃铛。

　　建筑只有一层，连院子都没有，独独的一个外堂，雕花的老木门敞开着，能看到里面掉了漆的塑像，其实，最引人注目的是门外的一棵银杏树，那银杏树看起来少说得有一百多岁了，粗壮的树根盘在悬崖边上，落了满地金黄的树叶，阳光透过叶子的缝隙，洒在地上一片斑驳的树影，整个场景看起来有点荒诞的美感。

　　银杏树上挂了国家保护植物的牌子，估计因为这个才保留了下来。

　　老伯点了点头：“就是这，这庙都破败成这样了，也就这棵树能让你们拍拍。”

　　老伯边说话边摸了摸银杏树粗糙的树皮，随即又道：“你们先在这转转吧，不要乱跑，不要往深山里去，这边都挺安全的，老头子我得回家了，老伴的饭要做好咯。”

　　几人立刻谢过老伯，又把人送了几步，这才开始真正的观察起了小庙，庙门上贴的门神画像已经褪色的很严重了，江钰扒干净新结的蛛网，先走了进去，小庙的格局和其他寺庙相像，屋顶破了大洞，阳光丝丝缕缕的照进来，透过漂浮的尘埃，折射出几条淡金色的光带。

　　韩江走到白小灵面前，紧张的问道：“白警官，怎么样？”

　　白小灵摆了摆手示意韩江先不要讲话，他站在小庙中间闭上了眼睛，缓缓地感受着里面还有没有残存的灵气，良久，他摇了摇头，一点都没有……

　　韩江几乎是强撑着一点意志，他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轻声的问道：“白警官，你再试试，再试试说不定那位神仙还没走呢。”

　　白小灵没有回答他，只是叹了口气，韩江强压住鼻间的酸涩，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起来，江钰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也许这就是天命呢……

　　韩江抬头看了看，小庙中间的雕像是个很普通的大众神像，香案都歪在了一边，那张慈悲为怀的济世面孔低头俯视着庙里的三人，像隔了千年的时光，哀叹着这个人类的不幸。

　　他一下跪在了雕像面前：“您在吗？我求求您救救她，我求求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您能给她一次生命，就能给她第二次生命，我不能看着她消失，我求求您……”

　　白小灵和江钰俱沉默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此时的安慰都显得太过无力，只是设身处地的一想，便能让人难过的要哭出来。

　　白小灵看了一眼集魂瓶，兰枫太虚弱了，已经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几乎全透明的身体安静的躺在里面，像个一戳就破的气泡一般，也许一阵风就能把她吹散了。

　　两人慢慢的向韩江走去，想把他从地上拉起来，而突然在这时候，白小灵听到了一丝响动，他立刻转头，而江钰已经跑了出去，白小灵反应过来的时候也跟着跑了出去，看到江钰正蹲在地上捡东西。

　　“什么东西？”

　　江钰转身，手里拿着一个野苹果。

　　“苹果？”

　　江钰指了指地上另外几个散落的野果子说道：“好像是只猴子，跑得很快，这些是它丢下的。”

　　“猴子？猴子把水果带到庙里来？”白小灵皱了皱眉，突然想到了老伯的话,又道：“刚才那个老伯说过，他见过庙里有人供奉野果子，难道是那只猴子？”

　　江钰看了看手中的苹果说道：“猴子过来供奉？”

　　扯什么淡呢？

　　白小灵摇了摇头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这个很奇怪，山里的一些有灵识的动物确实会寻找当地的山神土地们作庇佑，但这里的地仙已经走了，这猴子不可能感觉不到。”他又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是没有灵气了，他皱了皱眉：“还会在吗……”

　　“哈哈哈，小娃娃懂得还挺多的嘛，你是哪家的孩子？”

　　江钰和白小灵瞬间抬起了头，那棵银杏树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