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动》楼阿夙

21、第 21 章

　　韩江和学校请了长假，出校门时一群孩子围在一张大海报前驻足观望，好像是下周有一位华人慈善家要来学校演讲，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会停下来看一会儿，然而现在，他满脑子都是仇恨，他看了一眼时间，快步的走出了校门。

　　咖啡厅里的光线十分昏暗，现在不是喝咖啡的好时候，大厅里显得空荡荡的，韩江点了一杯美式，坐在阴影里小口的啜着味道。

　　兰凌给自己的咖啡里加了两勺奶精，他看了眼韩江，小声问道：“小寺呢？”

　　韩江放下了杯子，也不看他：“我把他送去孤儿院了，他很喜欢呆在那里。”

　　兰凌知道，韩江恨兰家所有的人，他也恨，可是没办法，那都是他的家人，他缓缓道：“江哥，你别再查了，好吗？”

　　韩江转过头，笑了一下：“那是你亲姐姐，小寺的妈妈，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你让我别查了？”

　　“你继续查下去对你没好处，我也不会让你查下去的，小寺不能永远住在孤儿院里。”

　　韩江抬了抬眼皮：“你威胁我？”

　　兰凌摇了摇头：“我不是威胁你，你得想清楚，我姐已经死了。”

　　韩江猛地砸碎了手中的杯子，他冲着兰凌吼道：“死了的人就不重要了吗？”

　　一声脆响，满地都是浓稠的咖啡液和玻璃碎片，咖啡厅的服务员们连忙跑了过来，兰凌摆了摆手，那些人又退了出去。

　　“你别激动，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这件事我会替你查，如果，如果真是……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韩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外套走了出去。

　　兰凌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有那么一刻，他恨极了自己。

　　韩江开着车也不知道去哪，他盲目的在城里兜着圈子，不知不觉，他把车停在了一处酒吧门口，这是个清吧，只在白天开，人不多，但很安静。

　　他已经许久没有喝过酒了，酒精能麻痹人的神经，但他一直不屑于发泄这些无用的情绪，他一直认为，只有懦夫才会去借酒浇愁，而现在，他彻底的成了一个懦夫。

　　一直到酒吧的客人都走光了，一个服务员走出来问他：“先生，我们这要打烊了，要不，您明日再来。”

　　韩江终于回过神来，他喝多了不上脸，只是眼睛眯了起来，他点了点头，看起来酒品不错，服务员看他喝多了问道：“先生，您需要叫代驾吗？”

　　韩江摇了摇头，晃晃悠悠的走出了酒吧，外面天已经黑了，一阵风刮来，韩江打了个冷颤，酒醒了不少，他穿上外套，打算走着回家去，从这边走回家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到了。

　　绕过一个拐角，这边是一片广场，他的车子停在旁边，两边都是一些比较知名的影视公司和工作室，他沿着人行道慢慢的看着两边绚丽的广告灯牌，以前，他和兰枫经常喜欢走在这条路上，能看到远处藏在山里的零星灯火，这边是繁华的都市，两相对比，像是走到了两个世界的交汇之处。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捡拾着脑子里的回忆，正在这时，他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了一处灯牌下的熟悉人影，是兰时崇。

　　兰时崇大约是和客户在谈什么业务，他接了个电话，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江钰正好这时给监控人员打了个电话：“喂，小麦，他还在外面吗？”

　　小麦坐在旁边的奶茶店里：“在外面，今天他和兰凌见了一面，俩人好像吵架了，韩江去酒吧喝了几个小时的酒，现在在外面压马路。”

　　“行，你继续盯着点，辛苦了。”

　　江钰正要挂电话，小麦却急忙说道：“不对，江队，他要酒驾。”

　　江钰：“……”

　　“兰时崇？他怎么会在这里，江队，我看到了兰时崇。”

　　江钰瞬间变了脸色：“不对，小麦，快拦住他！”

　　小麦在江钰话音还没落下的时候就反应迅速的冲了出去，饶是他速度快，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韩江的车子以最快的速度向兰时崇冲去。

　　小麦心想：“完了……”

　　而正在这时，一辆奔驰从另一个角度驶了过来，在还差半米的距离里把韩江的车子撞到了一边，两个车子摩擦出巨大的声音，又一齐停在了一边，兰时崇终于反应了过来，他一身冷汗，连忙把公司的保安叫了出来。

　　小麦冲了上去，亮出了自己的证件：“警/察，都退后。”

　　那些保安看到了他的证件，都纷纷走到了后面，另一辆车子里坐着的却是兰凌，他看起来像是受伤了，胳膊划破了一块皮，韩江倒是没什么事。

　　兰时崇走了过去，看到了兰凌和韩江，他瞬间明白了怎么回事，要不是自己儿子，他刚才可能就被撞死了，他大声吼道：“警/察同志，这是谋杀。”

　　小麦掏出手铐把韩江和兰凌都拷上：“我们会审问，给您一个公道。”

　　小麦打电话叫了人，不一会儿就来了两辆警车，在被压上警车的时候，韩江对着兰时崇露出了一个冷笑，你会遭到报应的。

　　江钰和白小灵赶到了市局，他推开审讯室的门，韩江抬起头看着他：“江警官，又见面了。”

　　江钰坐在了韩江对面：“你为什么怀疑兰时崇杀了自己的女儿？”

　　韩江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江钰：“你怎么知道？”

　　江钰没答话，只是继续说道：“你今天晚上六点钟左右从‘青音’酒吧走出来之后，意图驾车撞死兰时崇，要不是兰凌……韩先生，你现在就是杀人凶手了。”

　　韩江把头往后一仰，嗤笑了一声：“杀人凶手？我倒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有再快一点。”

　　江钰敲了敲桌子：“韩先生，这里是警局，望你说话的时候能够注意一点，你的每一句话都会被录下来的。”

　　“哦？江警官，这么威风！”

　　白小灵不想和他多做废话，毕竟兰枫就快消失了，他一定要在她消失之前把事情调查清楚：“韩先生，我觉得你有必要把你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们，兰枫，到底是怎么死的……”

　　韩江低着头不说话。

　　“你不相信我们？”

　　沉默了几秒钟，白小灵站起来关掉了室内的监控，他对着江钰一笑：“江队，接下来案子正式移交我们特别专案组，手续后面补齐。”

　　江钰愣了一下，他不是没有见白小灵笑过，只是，这次的笑，裹挟了几分邪气，让他觉得白小灵似乎变得更加朦胧神秘了起来，变得，更让人想要一探究竟了。

　　特别专案组的特权，审问犯人时不需要打开监控。

　　韩江警惕的看了一眼白小灵：“白警官，这是什么意思？”

　　白小灵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瓶子,不急不缓的说道：“有个人，你得信吧。”

　　说着，他打开了瓶子，又虚空画了一个阵，韩江突然看到了一道白光从瓶子里面冲了出来，紧接着就看到了站在他面前的兰枫。

　　兰枫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莹莹的白光，她的魂魄已经开始变得透明了，现在，她已经无法触碰到东西了，只是站在离韩江一米远的距离那，微微的笑了一下：“韩江，好久不见。”

　　“阿枫，阿枫是你吗……”他激动地站了起来，可是手上还戴着手铐，叮呤咣啷一阵响，江钰把他按在了座位上：“韩先生，冷静一点。”

　　兰枫也说道：“你别动，就坐在那里，他们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这是对我最好的帮助，还有，你不应该去杀人。”

　　韩江挣扎了一下，可肩膀上的手像是一副铁钳牢牢地按着他，他根本动不了，只好叹了口气：“我说，只要能为你报仇，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白小灵：“把你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们，你放心，我这里，不收活人的好处。”

　　韩江看了看一旁的兰枫，终于说出了他憋在心里的那些话……

　　“接到阿枫的死亡通知的时候，我正带小寺参加一个亲子系列的比赛，在外地，我当时接到的是兰家的电话，我走的时候她还好好地，怎么会突然……”

　　他似乎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带着孩子赶了回去，可是，却连阿枫的尸体都没有见到，他们竟然没有等到我们赶到就把尸体火化了。”

　　江钰：“所以，你怀疑是兰时崇害死了兰枫，还有其他依据吗？”

　　韩江点了点头：“我起初虽然怀疑其中有什么，但却没有怀疑到兰时崇的身上，我想，他毕竟是阿枫的父亲，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情，我觉得阿枫死的蹊跷，就想自己去查一下，虽然不相信她的死是兰家人造成的，但我觉得他们一定向我隐瞒了什么。然后，我就去了医院。”

　　他转头看了一眼兰枫，见她冲自己笑了一下，并没有因为自己说的话而难过伤心，他心里猛地揪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到了医院才发现那天主刀的主任已经辞职了，我越想越不对劲，那天阿枫他们去医院比较晚，一共参与手术的只有那个主任和一个主治医生，还有三名护士，我又去找了那个医生，他却告诉我阿枫确实是死于心肌梗死，还拿出了当时的检查报告，我找了在医院工作的同学，他也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我意识到他们可能在报告单上做了手脚，于是，就想到了报警。”

　　“然后他们并没有帮你，对吧。”

　　韩江冷笑了一下：“是，我当时差点忘了，兰家人神通广大，警/察那里怎么可能会忽略，所以，我才想自己去查的，没想到兰凌却处处阻拦我，我……”

　　“所以，你才想去杀了兰时崇替兰枫报仇？如果不是兰时崇做的呢。”

　　“不是的，是我亲耳听到的。”

　　白小灵和江钰对视一眼，江钰点了点下巴：“你继续说。”

　　“那是葬礼的前几天，我带着小寺住在兰家，那天，小寺的心情很不好，一个人躲了起来，我到处找他，最后发现他藏在花园的柱子后面，我走过去，却听到了其他人的对话。小寺明显是在偷听他们说话。”

　　“我偷偷拉过小寺，小寺却低声告诉我，他们提到我了，我就站在那听了一会儿，谁知，却听到了阿枫真正的死因……”

　　兰家花园种了许多藤蔓植物，晚上的时候躲在里面基本上不会被人发现，躲在树藤后面的是兰家的两名下人，一个是厨房的管事，还有一个是管事的儿子，他们是陈佳宜的亲戚，管事好像是在训斥她的儿子，她儿子问道：“韩江好像已经开始怀疑了怎么办啊。”

　　管事顿了顿说道：“你放心，兰先生已经都处理干净了，医院那边不会出纰漏的，对了，盛毒品的杯子都销毁了吗，还有，把你屋里所有的毒品都扔掉，你个不成器的，整天就知道吸毒，这下好了，她误喝了你的毒品，给了兰先生除掉她的好机会。”

　　她儿子一直点头：“都处理干净了，就怕，就怕到时候警/察再查到。”

　　“不可能的，警/察那边有兰家的人，你就只管把事情咬死了，谁问你大小姐怎么死的，都要说病死的，听到了没？”

　　…………

　　韩江颓然的坐在椅子里：“我真的，真的没想到兰时崇竟然能做出这种事，阿枫是他的亲女儿啊，阿枫到底做错了什么，那些人要这么对她。”

　　白小灵和江钰都沉默了，谁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兰枫却走了过来，她站在韩江的对面，大概是想抱一抱他，却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她只好笑了一下：“没关系啊，可能我这辈子所有的好运气，所有的幸福值都用来遇到你了，韩江，别为我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