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海妖[人外]》竭泽而愉

9、第 9 章

　　“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成为陈言。”
　　亨利的声音不高，他的话是按照陈焰所希望得到的内容说的。

　　一种恐惧悄然笼罩。
　　陈焰不自主地吞咽口水。

　　他们要他死。
　　变成陈言的话语没有传达这个意思。可亨利说陈言所负责的项目十分的重要。
　　十分重要。就自然不是他这个等级的劳工能够知道的。

　　他说，会有人给他补课。
　　将额外的知识传授给他？这可不是知识，是索命符。

　　陈焰面无表情，心中产生一次又一次的震荡。
　　亨利说出这番话的口吻太平常了。就像是工厂的督工在晨会上用轻飘飘地口吻布置任务一样。

　　他的语气和荧幕一样没有任何起伏，但他的话语决定了成千上万人一天的精疲力竭。

　　他在工厂待的时间太久，习惯了轻飘飘的话语，差点就忽视了这其中所蕴涵的危机。

　　他突然想起那个诡异的梦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压力过大，这些时日，陈焰一直在重复这个诡异的梦。
　　梦境虽然重复，带给他的震撼却远不如第一次。

　　诡谲的氛围，窒息的触感。
　　他依然记得第一次从梦境中挣脱的感觉，他在慌乱中失去控制的感觉。
　　但现在，他已经习惯了这诡异的梦。

　　陈焰闭上眼睛
　　陈言或许活着，但他必死无疑。

　　其实这样也好。陈言的配给等级更高，他活着，意味着含老师她们的生活保证更稳定。
　　他没法许诺稳定的生活。他自己就是危险本身。

　　突然，他听到亨利开口。

　　“我们该谈谈任务具体的执行方式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件事你需要知道。”

　　陈焰睁开眼睛，视线恢复成漠然。

　　亨利露出满意地笑容，开口：“本来，我想更早来见你，但F区范围内的路太难走了，耽搁了不少时间。”

　　陈焰攥拳。

　　F区。含老师、雅楠和雅美。
　　赤.裸裸的威胁。

　　“我将三位女士的供应等级进行了暂时提升。现在，她们可以在c区的社区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陈雅楠和陈雅美还不满十二岁，不能按照标准女工进行工作。我为她们争取到了……”

　　“哪个C区？”C是个等级，C区可以指代任何供应等级是C的地下城。
　　陈焰慌了。这一次不是伪装，而是真的慌了。
　　“这不可能透露给你。”
　　“那陈言呢？”他是F级的劳工，不该知道C级讯息，陈言足够了吧？
　　“陈言是B+研究员。”陈焰提高声音。

　　亨利依然保持着礼貌的微笑：“提醒你一点。陈言博士于一年前晋升为研究组组长，供应等级上调至A级。”

　　亨利停顿了一下，补充道：“和我一样。”

　　他依然没有说明C区的位置，因为他根本不打算告诉他。
　　陈焰瞬间泄气。
　　他知道这个任务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可能，无论他是否猜测出了内容，在陈言失踪他们却依然需要他的时候，他就跑不掉了。

　　这张和陈言一模一样的脸就是危机本身。
　　可笑的是，这张和陈言一模一样的脸，也是他活下去的希望。

　　亨利知道陈焰的反抗结束了，他继续接上刚才被打断的话。

　　“陈雅楠和陈雅美未满12岁，我为她们在食品厂安排了包装食品的临时工作，食宿条件对标C级员工。我可以向你保证，未来，她们的丈夫会在B+等级选择，这也是我能够提供的最大程度的选择。至于含辞……”亨利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她超过六十岁，本身没有劳动能力，加上之前有犯罪记录，按照规定是不能进入老年中心的。”

　　亨利微微一笑：“我为她调配了护工，也请医生评估了她的身体情况，药物配置也会按照正常的C级职工晚年待遇处理。这样的安排，你是否满意？”

　　这算什么？

　　陈焰咬紧牙关，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肌肉。可他太瘦了，骨骼凸显着愤怒，可他别无选择。
　　陈焰转身，坐下来：“课程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可以。”亨利拍拍手。

　　皮肉接触的声响在这处空间里依然吵闹。

　　门从外面打开。
　　一个带着眼睛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他的视线落在陈焰身上，即使隔着厚重的镜片，陈焰还是注意到他露出的错愕。

　　“这是科恩。”亨利介绍，“是陈言在攻读海洋生物学硕士时的导师，你的入门课程由他负责。”

　　陈焰偏过头。

　　科恩是个小个子男人，身着深色的制服，胸口别着一枚展开书籍的徽章。这枚徽章是文职人员尤其是从事教育行业特有的徽章。
　　徽章的含义是，在特殊环境下，他们的等级等同于A级。

　　他不应该在这里带着这枚徽章。陈焰想。

　　这里是地表中转站，这枚徽章除了暴露他的身份外没有任何作用。

　　科恩的视线落在陈焰身上，忍不住感叹：“真是一模一样。”
　　他是学生物的，对于同卵双胞胎并不陌生。虽然研究的方向不同，但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人类遗传的知识。

　　基因和遗传决定了陈焰和陈言相似的外貌，但气质之流更虚幻的东西则由后天生长的环境影响。科恩作为陈言的导师，也曾从得意弟子的口中听说他的双胞胎哥哥。
　　陈言说，他是个粗人。
　　他们也很久没见了。

　　科恩打量着陈焰。他和他相信中的粗人可不同。
　　他很瘦，很白，也很安静。若不是身上那件象征着劳工的粗糙制服，他会把他错认为是某个课题的研究员。

　　亨利斜了他一眼：“科恩，你只有一个月时间。”

　　科恩的思绪被提醒唤回，他忍不住低声嘟囔：“一个月？一个月连补习高中生物都不够。”

　　“这我可不管你。”亨利抬手看向腕表，“时间差不多，我还有其他事情，没工夫和你们继续浪费时间。”他又扫了一眼科恩，提醒说：“只有一个月时间，抓紧点。”

　　“知道了知道了。”科恩低声回答。

　　亨利离开后，车站的其他工人送来了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

　　科恩走到桌前，打开随身携带的深色公文包。
　　他从中取出一册厚厚的资料，放在桌上。

　　“把这些背会应该就足够了。”他说。

　　陈焰蹙起眉头。自从他接受完基础教育之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么厚的一摞纸了。

　　地下城缺乏自然光照，是不适合植物生长的。
　　目前人类的所拥有的木材资源，要么靠人命从上面的世界获取，要么就是在一些专门的区域定点培养。

　　纸张是奢侈品。

　　陈焰靠过去，视线被第一张纸上的图片吸引。
　　这是一张照片。

　　“我是研究海洋生物学的。”科恩说得很快，叽叽咕咕的。他没打算仔细和陈焰介绍这些东西。
　　他具体的专业叫海洋生物资源与环境。
　　不过，在现在的世界这个专业的研究方向被砍去了大半，剩余研究的侧重点是核辐射影响下的海洋变异生物。
　　这也是陈言与他脱离关系之后的研究方向——变异生物学。

　　科恩没有向陈焰解释这些的打算。他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不觉得眼前这个只接受过最基础教育的劳工能够明白他所研究的学科的奥妙。

　　陈焰的注意力则更多被科恩带来图片吸引。

　　他靠前，伸手拿起那张打印在纸上的照片。
　　它是黑白的，隐约能够看到一块灰痕更重的影响。

　　科恩抬头看了一眼。

　　“那是水母。”他说。
　　“水母？”

　　“你对这个有兴趣？”科恩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向陈焰。

　　陈焰摇摇头。
　　“我好像见过这东西。”

　　科恩凑上前，仔细观察着图片上的黑白影响。
　　他说：“不可能。这是狮鬃水母。它生活海面以下20米深的地方。”

　　大海，世界的坟场。

　　陈焰没有理会科恩的否定。
　　“它是紫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