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她说》竭泽而愉

11、第 11 章

　　蒋申的话语很不客气，戳穿周倪一直保持的模式。
　　周倪昂着头，视线移动在他的眼与唇。
　　他的神情很寡淡。没有判断中的高高在上，面无表情，远远比不上之前见面时候的张扬。

　　“看起来我说对了。”蒋申双手环胸，垂眼与周倪对视。
　　本来，蒋申很期待辨认出话语中含义的周倪会做出什么反应，可当这话说出口，他又觉得没有想象中那么有意思。

　　反而他诡异地生出懊恼的情绪。
　　蒋少爷想要玩游戏，找谁不行？他实在是没必要和面前的女人纠缠。

　　她的眼睛太透亮了。挑衅的小把戏在她面前就像是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他的身影在她的眼中很小，一星半点，和其他在她眼中的东西一样，没有任何特殊的地方。
　　他看着她，看她抬起手，又放下。

　　周倪取出手机。
　　【是这样。】
　　唐欣抱着好的出发点。但很多时候，她的行为只是符合正常人逻辑的“我对你好”，这不完全是周倪需要的。但她没有理由拒绝，甚至说她一直在给予唐欣反馈，让唐欣能够按照她想象中的样子奉献善良。

　　虽然，这样的做法她自己辛苦很多。
　　周倪想了想，编辑信息发给蒋申。
　　【人和人之间，本来就是要互相照顾的。】

　　蒋申低着头看微信页面上的消息。
　　他的视线从屏幕的文字移动到周倪身上，她关闭手机，正抬头看向他。
　　不染污浊的小丫头片子。蒋申想要这么评价周倪，可他知道她不是这样的，刚才那些利索的动作，都是生活给她留下的痕迹。

　　人和人，相互照顾。
　　这是她的世界，不是他的。
　　弱肉强食，争权夺利，这才是他的世界。
　　只不过在他的世界里，他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周倪在她的世界是不起眼的小灰尘。

　　他上前一步，用恶霸强抢良家妇女的标准动作，两只手指捏起周倪的下巴。
　　他注意到周倪眼里一闪而过的戒备，但说出口的话语没有丝毫的犹豫。

　　“那是因为利益还不够打动人心。”
　　周倪被迫对上他的视线，她抗拒这种举动，眼睑微垂，恰好落在蒋申的唇。

　　“利益够了，手刃血亲，诬陷兄弟，又算的了什么？”

　　周倪一字一句看得清楚。
　　她想起霓虹灯下的五光十色，在他左侧腰上燃烧的熊熊火焰。
　　周倪推了他一把。
　　蒋申顺势放开她。他和疯了一样，干嘛要和周倪讲这些东西？

　　蒋三移开视线。
　　她皮肤的温度好像还留在指尖。其实，那是他的歉意与难堪。

　　“行了。”蒋申侧着头，“我道歉，我的问题。”
　　窗外的太阳挥洒光与热。
　　他的声音一顿：“我请你们吃饭。算赔罪。”

　　周倪没看清前两句，他故意偏过头，但最后那句话倒是清清楚楚。
　　她压一下唇角，没拒绝。
　　白来的便宜。一个纨绔子弟的愧疚。

　　周倪往外面走。卧室的过道狭窄，近乎是贴在蒋申错位过去。
　　她低着头在手机上打字，没主意后面那人的反应。在两间屋子来回跑的学生们看到周倪的消息，互相提醒着，也都聚集在一起。

　　蒋申走出卧室的时候，十几双眼睛直勾勾落在他身上，是期待的神色。
　　他很少被这么多人用纯粹期望的眼神注视着。

　　蒋三压下快要浮现的笑容。
　　他取出手机，在联系人里翻找，几条消息发出后，将一个地址发给周倪。
　　周倪朝着他投来疑惑的目光。
　　蒋申咳嗽一声：“我朋友的店。”

　　一行人浩浩荡荡，十几个。周倪把两间屋子的钥匙还给蒋申，她准备跟着学生们走。
　　蒋申拽住她。手在她的袖口上短暂停一下就收回去。
　　周倪用眼神询问他有什么事。
　　“让他们自己打车去。”他的视线停在周倪的手机上，“不是给你发地址了吗？”

　　周倪看一眼手机屏幕。地址原来是这么用的。
　　她的思绪短暂停下瞬间。
　　刚才的一幕在脑海里浮现。周倪不知道他突然失控的原因，答案并不复杂，她大概能够猜到一些。
　　那道狰狞的伤疤不是来源意外，而是他的亲人想要杀死他。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倪想要躲开蒋申。

　　她不能把自己卷进危险里，靠近可能会带来危险的人也是不妥当的。
　　他是潜在的危险源。

　　周倪打开手机。
　　【我和他们一起去。】
　　蒋申看到消息。
　　“让他们自己走，二十多岁的人了，还用你和保姆一样跟着吗？”
　　“你和我一起。”

　　周倪懒得理会，她径直往前走。
　　没走出几步，又被拽住。这一次和上次不同，这一次，蒋申没有一触即离，而是攥住她的手腕。一副纠缠不清的样子。
　　有些实习生看到了，眼中露出惊讶，视线不住地往这边看。

　　周倪对视线敏感，无奈之下，她只能点头答应。
　　蒋申得意起来，像是好心一样：“让他们叫网约车走，车费我报销。”
　　周倪盯着他.

　　虽然和她交流很不方便，但是蒋申有些喜欢这种感觉。
　　和周倪说话的时候，她必须注视着他，目光一点都不能偏移，不能应付，专注着捕捉他的每一个动作。
　　蒋申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因为她在和他说话。

　　“走了。”蒋申心情大好，朝着周倪摆摆手，示意她跟上。

　　莫名其妙的性格。
　　周倪收起手机，双手舞动和实习生们解释情况。她把地址发在聊天群里，指了指站在路口的蒋申，又比划了几个动作，说明她没法和他们一起走的原因。

　　十几个实习生里，有几个学生在助听器的辅助下能够完成正常的对话，他们自由分开，按照周倪安排地呼叫网约车。

　　花朵咖啡附近的小街停车困难，他的车停在附近的停车场。
　　蒋申从口袋里摸出钥匙。今天是跑车。

　　他有十几辆车，没有一辆是商务款。
　　他不上班，不需要低调，所以用不着商务款。
　　纨绔要骚包，他的车都很骚包。红红黄黄绿绿，堵车的时候特别显眼。
　　停车场里，周倪停在一辆绿色超跑前，她转头看蒋申。
　　他手指上挂着车钥匙，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

　　“上车，不用我给你开车门吧？”蒋申看了她一眼。
　　周倪只看了前面两个字，她打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

　　蒋申发动车子，驶出停车场。
　　和周倪想象中不同，他的座驾是追求速度的超跑，可就算在快速路上，他也算不得飙车党。
　　四平八稳，一点没有想象中的速度与激情。

　　“想快都快不了。”蒋申回头看她一眼，“交规管着呢。”
　　“不然你以为我想开这么慢。我这可是兰博基尼。”蒋申余光朝着窗外撇了一眼，一辆车龄超过十年的桑塔纳摇摇晃晃超了过去。
　　周倪看他。

　　蒋申撇嘴：“他超速了。”
　　他玩的花，是因为有些人希望他玩的花。可犯事的蒋申不做，交规也是规矩。
　　这些日子不能开店，就是因为某些自作聪明的家伙儿想在他店里搞点花活。

　　蒋申做喧闹生意。他是没有认真经营，但场子却看得很严。会所本来就容易出事，若是沾上黄赌毒只会给他惹麻烦。
　　可偏偏前天晚上有人不长眼一样闯入了他的休息室，消毒的时候发现了隐藏颇深的针孔摄像头。
　　蒋申立刻决定停业，彻查一遍店铺。

　　不过这破桑塔纳凭什么超他车？

　　蒋申握着方向盘，没耍酷一样的单手把握，而是两只手规规矩矩握着方向盘，不过此刻右手有规律的敲击把套，像是有些烦躁。
　　快速路限制了超跑，安静限制了蒋申。

　　他平稳地朝着目的地行驶。周倪低着头看手机，在群里询问学生们的情况。
　　打字的时候指尖磕在屏幕上偶尔发出哒哒声，和蒋申叩方向盘的声响混淆在一起。
　　他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自己玩得开心，又移过视线。

　　本来是想带着周倪炫耀一番。结果他偏偏忘记了，开车的时候他没法时时刻刻偏过头，没法和她说话。

　　蒋申踩下油门，速度盘上的数字朝着轻轻松松过来了九，他又赶忙松了几分。

　　抵达目的地时候刚过十二点。
　　朋友卖他面子，空下了酒店二层。
　　这是一家新派的意大利菜馆，在算是盐城内有名的网红打卡餐厅。人均都是四位数字，一般家庭负担不起。

　　蒋申把车停入停车场，弯腰下车关上车门，简单两个动作，周围不少人的目光朝着这边移来。
　　蒋申又带上他的墨镜，余光一撇，朝着注视这边的女士招招手，姿态随意轻浮，流露几分浪荡，墨镜遮着眼睛，看不清楚眼神。

　　周倪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她移了移视线，想起那一天唐欣和他的对话。
　　距离遥远，唇形模糊，她没有刻意去看，只是出单的间隙撇了几眼。

　　她知道蒋申有二百七十五个女朋友。
　　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有些花花肠子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她不想和他有什么太多的交集，就不会刻意去探听他的事情。
　　二百七十五，是个意外。
　　下毒是，伤疤是，亲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