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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浴巾和韭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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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场秋雨落下的时候,江客尘迎来了学习生涯的第一次辉煌。
她竟然考了年级第一。
金岱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高兴得跳了起来。
“你怎么做到的?终于学通了吗?”
江客尘并不觉得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她在电话里回他:“我在考试的时候……困了……”
金岱:“……”
提早步入老年生活的江客尘竟然会在考试时犯困!这件事还要从一场梦说起。
江客尘第一次住宿,同宿舍的人也是第一次,大家都很兴奋,熄灯以后几个舍友谈天说地忘了时间,一直聊到了凌晨一点多。
江客尘听着她们的话昏昏欲睡,似梦似醒间看到了大海,海里有只硕大无比的巨龟,龟潜在海底,身上长满了各种海草,无数的鱼虾栖息其中,俨然一座海底孤岛。
江客尘一眼就看到了龟,她感觉到了熟悉,她想要靠近却无法做到,那是她第一次感觉到离那些被遗忘的过去那么近,然而,一激动,梦就醒了。
舍友们还在扯天扯地,江客尘怅然若失,她捂住了胸口,那里有点疼……
从那天开始,江客尘就开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虽然没有黑眼圈,但脸色苍白了不少,明显到老师都看出来的地步,班主任抽空特意找过她了解情况,问是不是不习惯住宿……
“你竟然考了第一?大佬们是把脑子落宿舍了吧?”宋卓酸道,他被班长逼着日也学来夜也学,晚上说的梦话都是在讲题,然而努力了半天没进步几名,还被一直不如自己的江客尘反超了,心里很不平衡。最重要的是,他多次看到她在课上打瞌睡。
这世道,不公平。
江客尘半点不谦虚,一边发试卷一边对他说:“也不怪他们,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学,唉!那天我就不该去考试!这得有多少同学被打击到啊!啧啧啧,真惨!”
当然,像宋卓这样的人还是少数,大多人都很受鼓舞,尤其是分数卡在某一阶段很长时间的同学,一个个都跑过来向江客尘讨教学习经验。要问别的,她可能没有,但学习经验,近二十年的学习,多少次苦痛的挣扎,学习经验,她是积累了一堆,有可以快速提分的,有加强记忆的,有增强记忆力的……她只简单的说了几个。
班主任听到他们在讨论学习,把江客尘单独叫了过去,先是狠夸了一顿,然后又让她准备一下,做场分享学习方法的报告。
江客尘百般拒绝,因为她知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万能的学习方法,只有技巧,节约时间的技巧,而那些技巧,老生常谈,只是没人在意而已。而且她的第一也不是靠这些得来的。
老张无奈嘱咐了江客尘几句假期不要放松、要夯实基础就放她走了。
各科试卷都发完的时候,就到了下午四点,已经三周了,到了该放假的时候,最后一节课不少人觉得度日如年,人还在魂却早就飞了。数学老师了解大家急切的心情,叭叭叭一通说,几句话就分析完了整张试卷。
“就这破题还用讲?你们回去自己看吧!好了,下课!”说完一合教案转身就走,第一个冲出教室,那姿势比同学还着急。
江客尘不着急,金岱还在出差没回来,没有人等她,她也没有特别着急的事情,就慢慢悠悠地收拾,顺便打扫了个卫生。
她的自行车丢了还没买新的,于是又慢慢悠悠地压着点去公交车站等车。走得慢,雨水溅起来的就少,走得慢,心就变静了。她遇到了同样慢慢行走的数学老师,半点不见半个小时前冲出教室的速度。老师对她点点头,撑着把黑色的大伞慢慢地往学校走,步姿婀娜,气韵悠然。
江客尘的单鞋踩进水里,湿了。她把挂在身前的书包向上提了提,换了只手打伞,这时一辆汽车飞快地从转弯处冒了出来,从她身边驶过,一点速度都没有减,江客尘向旁边避了几米,依旧没躲过被溅一身的命运,祸不单行,她看着水花过来急忙往旁边退,一不小心踩在了块石头上,伞勾住了树枝。江客尘滑了一跤。书包和伞都掉进了水里。
那辆不长眼的汽车又倒了回来,车轮扬起的积水浇了江客尘一头一脸。
然后一个急刹车,坑完人的白色小轿车扬长而去。
江客尘抹一把脸,冷眼看着汽车远去的方向。
“老鸹!别以为你不露面我就不知道是你!”
开车的江影握方向盘的手都在抖,他对坐在后排的朋友说:“改天再去改天再带你去见我妹妹!今天不方便……”今天“妹妹”心情不大好。
“你好像把水溅人身上了,不去……”
“没事!”江影大声地打断他,然后又小声地解释,“得亏我还没去,要不然就惨了——”
……
江客尘很生气,因为她弄湿了的不仅有书,还有准备送给李倩的生日礼物,是个有刺绣的香囊,她已经做了好几天了,只想趁放假这几天收个尾,等到再开学时正好能赶上她的生日。因为怕被雨淋到,她特意用塑料袋包起来放在了衣服里面的兜里,可惜,千防万防,没防到会遇到那只蠢喜鹊。
采完景回来的栾沛看到了江客尘,他并不想见到她,于是换了条路走。
没一会儿,江客尘就听到有人再叫自己。
“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栾沛撑着把伞,像油画里走出的青葱少年,他将手递了过去,雨滴顺着伞滴到他的掌心里。
江客尘回神时已经站在了他的伞下。
“你下班了?”
栾沛没有料到江客尘知道自己在工作的事情,他觉得没面子,因而装作没听到。
“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的?”
“……倒霉。”
“去我家吧。”
“好。”
“好?”
“不行吗?我的书再挤公交车就要成粥了。”
栾沛租的房子在一条雨巷里,烟雾迷蒙,一走进去还以为穿越了。
巷子的两头通着,那头是个菜市场,尽管是雨天,依旧很嘈杂。
江客尘跟在栾沛的旁边,偶尔有雨滴滴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边栾沛除了鞋和裤脚有点湿外,别的地方干干爽爽。这和她想的不太一样。
“到了。”
一扇黑乎乎的小门,打开之后里面别有洞天。不大的屋子里挂满了各种画,有油画,有素描,有风景有花鸟,有中国画,有写意有素描,让人目不暇接。
栾沛满意地欣赏江客尘震惊的反应,不可否认,他期待这一天很久很久了,从在墙上挂上第一幅画的时候就希望她能看到,如今终于实现了。
“随便坐,东西有点乱,还望别见怪。”栾沛将兜里的东西放进抽屉里,见江客尘浑身滴着水站在那儿,一拍脑门说道,“看我脑子!浴室在那边,你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浴巾是新买的还没用过的。”
江客尘天真的以为栾沛转了性,信了他的鬼话去洗澡了。
快洗完的时候才发现,浴巾没用过个鬼!
然后就听栾沛在外面说:“你好好洗!我下‖面给你吃!”
江客尘一手掰断了沐浴露的挤出头……
栾沛果真煮了两碗面,西红柿打底,放了一把小韭菜,香味四溢。
洗完澡的江客尘裹着被人用过的浴巾走了出来,浑身别扭。
“你……你还真穿了……”正在摆碗筷的栾沛回头一看愣在了那儿,他避开江客尘冷冷的目光,摸了摸耳朵,“里面的篮子里有我新买的衣服……”
江客尘有一瞬间的尴尬,她一甩门去换衣服了。
他们差不多高,栾沛的衣服穿在江客尘身上意外的合身。
“你下‖面给我吃?上面你想不想吃?”江客尘穿着栾沛的衣服伸出拳头朝他挥了挥,“可硬了,你想不想尝一尝?”
栾沛鬼使神差道:“想。”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诡异。
江客尘吃了一口面就放下了筷子,她从书包里把书掏出来一本本在地上摊开,房顶上有水滴下来。
“你嫌我做的不好吃,还是嫌这儿破?”栾沛说完不等江客尘回答就吸了一口面条,含糊不清地说,“以后还会更破的!”
他一口吃完面条,又一口喝干汤,伸手就要去拿给江客尘盛的那碗。
“你住手!”江客尘疾步过去,端起了碗,然后被烫了一下,“谁说我不吃的?”
她试着挑了一筷子,然后又放下了:“太烫了,等会儿再吃……你不怕烫吗?”
栾沛闭着嘴,满嘴泡。
“把画收起来吧,漏雨的话水可能会洇过去……”
栾沛听了江客尘的话觉得有些奇怪,但没想出是为什么。
两人一个摊开书,一个卷起画,整间小屋转眼间就大变了模样。
面条快凉的时候,江客尘在栾沛不动声色的期待中吃掉了它。
“挺香的!”她抿了抿嘴唇,肯定地说。
栾沛笑了一下,他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香囊吗?”
“是啊,还没做完,现在泡了雨水估计没法要了……”
“不会!”栾沛对江客尘说,“你等一会儿!”
等了一会儿,他就端出盆水来,紫红紫红的,像是把紫药水滴进了水里。
“来!放进来,还你个光亮如新的!”
江客尘看了看香囊上快绣完的四君子,心想再坏也坏不到哪儿去,大不了重新做嘛!她把香囊放进了“紫药水”里。
过了十来分钟,栾沛拿夹子把它夹了出来,拿了吹风机吹,他吹着香囊,看到江客尘的表情,夸下海口:“你信我。弄坏了我赔!”
话音刚落,香囊着了起来。
……
“意外!这是场意外!”
“好吧,是意外。”
……
晚上的时候,江客尘睡在沙发上,她依旧失眠,而今晚不止失眠,还恶心头晕,她知道是那碗面的原因。
她吃不了韭菜,她吃过太多的韭菜。
耳聪目明的好处就是可以靠各种各样的声音分散注意力。菜市场上有两只流浪狗为了块骨头打了起来,男人女人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墙角的花被虫子咬坏了……
栾沛蹑手蹑脚地打开台灯坐了起来。
江客尘闭上眼假装睡觉。
栾沛到放画的箱子旁边东翻西翻。
栾沛找出来锦布和绣线。
栾沛坐在床头绣起了花……
江客尘听着针从布料里穿过发出了规律的声音,眼皮越来越沉,终于陷入了沉睡……
公鸡的打鸣声响起,江客尘揉揉眼,伸了个懒腰。
“别翻身!你快掉下来了!”
“你们这儿能听到鸡叫?”
“可能是那头卖鸡的又进货了...听不到几次,叫的越响亮的鸡卖的越快,前几天我还看见有人专门来收会打鸣的公鸡……”
“你什么时候去上班?”
栾沛和面的动作顿了一下。
“八点吧……不急,你也吃了饭再走吧,我马上就能做出来……”
江客尘看一眼食材,没有韭菜,很好。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