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见魔可怜》兰是君子

2、骂回去

　　被罚种地的鸿蒙自然不会老老实实自己干活，他坐在地头，身后还有两个小仙给他撑伞遮着太阳。

　　“会不会干活！会不会干活！没吃过奶是不是！”巨大的鞭子挥舞着，在躬身犁地的小仙们背后抽出血印，“今天干不完，以后就别出现在本尊面前了！”

　　他贵为仙尊的亲弟，哪里受过这种气？别说是一只不知从哪儿蹦出来的魔，就是他哥也没骂过他一句。在他看来，鸿钧就是安逸久了，年纪大了，大战时被揍惨了，没了年轻时的胆魄。杀女之仇都能轻易放下，每年还腆着老脸去给那苍帝述职。他领了这刑罚，主要是看在他哥的面子上，要不是他哥拦着，他非得找到那个什么苍帝打得她满地找牙不可，要不是他那时在闭关，现在仙魔两道的第一把椅子哪里轮得到一个小丫头坐。

　　“快干！敢偷懒是不要命了！”他一鞭子抽在楞在哪儿不动的仙身上，“小心你的皮！”

　　“仙君……”打伞小仙颤巍巍地说，“仙君...不大对……”

　　“有什么不对的？”鸿蒙很不耐烦地回头，然后也楞在了原地。

　　只见遥远的天边，一道白色的长线飞快地逼近，逐渐拉长变粗，细瞧只见白浪掀天形成一道三丈高的城墙，隆隆的声音犹如奔雷滚动，好似山崩地裂，大地一阵颤动。

　　鸿蒙咽了咽口水，闭关三千年修炼时预见的噩梦又清晰起来。他只来得及张嘴啊了一声就被卷进了滔天巨浪中。

　　＊＊＊

　　巨浪潮头立着个黑衣黑发的女子，一脸肃穆，怀里抱着只乌龟。

　　“龟啊！你看，咱闯祸了。”苍帝眼睁睁看着洪水淹了她精心挑选地良田，冲跑了一堆干活种地的仙魔，心里竟然莫名有些畅快。

　　她摇摇头:我是个修身养□□好和平的好魔，不喜欢看热闹，不喜欢看乐呵……

　　可是真的好爽啊！

　　她挥一挥衣袖，从水里捞起一只又一只落汤鸡。面对众人的感恩戴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哪里哪里？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尽了应尽的职责，算不上什么……”

　　白胡子老魔坐在云彩上捋一捋胡子:“苍帝就别谦虚了！您的大恩大德，我等没齿难忘！自从您任仙魔大帝以来，我们这些小魔小仙的生活不知好了多少？每天种种地刨刨土，饿了可以吃月光、吃日光，寂寞了还能和好友们聚一聚，这样的生活是我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啊！”

　　“是啊是啊！苍帝是我们这些平民的救世主！多少次天灾！多少次仙魔祸！是您无私地挡在我们身前，让我们有了幸存的机会……”

　　苍帝的脸有点烫，默默把捞人的动作放轻了一些，于是后面被捞上来的人就避免了脸着地的命运。

　　“是他。是他嫉妒我。”龟缩在苍帝怀里的旋龟突然探出头盯着她手里的少年传音说。

　　苍帝施法在少年胸前打了一拳，打的他吐了几口水。

　　“咳咳咳...咳！”少年睁开眼，见着了俯视自己的苍帝，他瞳孔一缩，两手撑地，蹭蹭蹭往后退了几尺，“你...你...你……”

　　“你什么你？这是苍帝！”

　　鸿蒙来不及训斥打了自己一巴掌的无知仙人，满眼都是眼前清丽女子的身影，那个身影渐渐与预知中的重合，在他万年无波的心上重重一击。

　　“原来苍帝是你啊……”他眼睛一眨不眨地喃喃说道，目光触及旋龟的绿豆眼，终于回神。

　　“本尊名蒙，你直接叫我蒙就好……”

　　他抬着下巴说，虽然是坐着，但身上的傲慢一点没减。他的声音是难得的小了，而且竟一改往常的习惯，没有亮明自己最引以为傲的身份——仙尊的弟弟。

　　仙尊的弟弟算什么？一点气概都没有。人家可是苍帝！

　　此刻的鸿蒙全然忘记自己要让某人满地找牙的念头，他以指为梳，梳一梳自己的长发，又悄悄用个法术让烘干的衣摆微微飘扬。

　　“你还好吗？”那一拳太重打坏他了？

　　苍帝在龟壳上抚一抚，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这不会是个碰瓷的吧？

　　想当初她在人界，就是捶了一小伙子一拳，那家伙非说把他心捶坏了，害得她又是赔钱又是送药的，她炼的第一炉丹药就是这样没的！

　　想到这儿，苍帝抚摸旋龟的手加重了些力道:叫你手贱，赔钱赔成穷光蛋！

　　“本尊...啊我没事没事！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他抬着胳膊在云彩上转了一圈，欣长的身躯犹如一棵小白杨。

　　“你没事就好。”我的小金库没事了。

　　“咱得做好魔，不打人，要不你骂他？”苍帝传音给旋龟。

　　旋龟一双绿豆眼盯着鸿蒙看了会儿:“￡№ヾ屮Дㄨ……”

　　“呵呵，它好可爱……”鸿蒙露出一口白牙。

　　苍帝以幻手扶额，骂人还怕被人听到，这胆子也是没谁了。

　　“我能摸摸它吗？”鸿蒙抬起手，白色的衣袖滑落，露出白皙又骨骼均匀的手腕。

　　苍帝抱着旋龟转身，留给他一个“孤傲”的背影。

　　＊＊＊

　　下界有个石头镇，顾名思义，镇上的房子都是石头砌的。青色的石块在雨水雾气的滋润下长满各种藓类。尤其是房子背阴的一面，阳光照不到的地方，绿油油毛茸茸的苔藓可以长到一指厚，摸起来像中华田园犬的狗毛，坐上去，比坐在仙魔大陆最奢华的毛毯上还舒服。

　　白衣长发眉心一点梅花印的女子就坐在苔藓上，她双腿微曲，将脚放到下一级台阶上，探着身子很耐心地给男孩擦脸。

　　“好了，别哭了，快回家吃饭吧。”她温柔地哄着小胖子，把他眼角的泪花用手帕沾走。

　　“仙女姐姐仙女姐姐明天你还会来吗？”一只小胖手拽住她雪白的衣袖。

　　“是啊是啊，仙女姐姐还会来吗？”

　　“我娘明天还蒸包子，仙女姐姐一定要来尝一尝！是蘑菇馅的！”

　　“我家有个小木偶，仙女姐姐一定没玩过……”

　　“仙女姐姐还没听过花妞唱歌呢……”

　　“仙女姐姐……”一堆小手拽住了她的衣袖衣摆。

　　仙族公主离巧在一群滑溜溜的小脸上挨个摸一把，脸上的表情跟头吃饱了在发傻的阴缪兽一样。

　　近一个月的相处，孩子们都喜欢上了这个不能被大人知道的秘密仙女。

　　“大家都停一停！”一个穿着白纱衣头顶两个小揪揪的小姑娘抬起两只手做了个向下压的手势，她的额头上有一点胭脂红印，此刻学着离巧哄孩子时的语气说，“今天天晚了，所以仙女姐姐才要回家的，大家也都先回家吃饭！明天一早就能再见到仙女姐姐了！姐姐，对不对？”

　　小冬转过来，扒着她的腿，一双大眼看着她的仙女姐姐眨呀眨。

　　离巧笑，她颠颠自己的储物袋，在下界时间已经到了，但有了这些，她不信苍帝会不让她再到下界来。她戳戳眼前这个鬼灵精的脑门:“你呀你！我还会回来就是了！”

　　小孩子们一阵欢呼，跳呀跳的，青石板路的小巷里落满温暖的夕阳，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场很普通的离别。

　　＊＊＊

　　苍帝送赖在自己云彩上不下去假装自己是只法力低薄的小仙的鸿蒙回家，遇到了刚从人界满载而归的离巧。

　　“嗨！苍帝！”

　　“嗨！烤鸡！”

　　“您说什么？”

　　“我是说这口袋不错，我的龟挺喜欢。”

　　“那送您了，龟龟喜不喜欢？”离巧隔空摸了摸龟壳，心想还好自己有远见，知道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否则……

　　“离巧！你做什么？”鸿蒙从龟嘴里夺下储物袋往旁边一丢，痛心疾首道:“这种低劣的东西怎么能玷污苍帝的手呢？”

　　苍帝被这神来一笔弄得笑僵在了脸上，看着手里塞进来的雪白雪白金丝勾边银线打底的跟鸿蒙的衣服如出一辙华丽亮眼的储物袋，十分想说:“我的手想被玷污，我的嘴早就同意了！”

　　离巧看一眼自己神出鬼没的亲叔叔，又看一眼脸黑过龟壳的苍帝，十分有眼力见地往旁边一退:“你们聊，我去找我爹了……”

　　苍帝很不开心，于是她叫一旁立着的仙仆:“仙尊在何处？带本尊过去。”

　　鸿蒙捡起地上自己闭关时没事绣的储物袋，想不明白这么好看的它怎么就比不上那个脏兮兮黑黢黢的家伙。

　　再说这头，仙尊跟魔尊正在共商大业，两人身前的桌子上各摆着一块流光溢彩的石头。

　　“就是这个？”

　　“就是这个。”

　　“真有那么神奇？”

　　仙尊皮笑肉不笑地说:“魔尊可以试一试。”

　　魔尊将石头握近手心，只觉一阵蓬勃灵力冲进灵脉，他闭上眼细细感受，那灵力比日光更霸道也更浓郁。

　　石块碎成一把粉末顺着他的指缝滑落，魔尊脸上露出隐忍又陶醉的表情。

　　离巧从结界进来就看到了这一幕，因为仙尊的灵气与她属于同源，所以她进来时没有惊动任何人。

　　手里的东西噼里啪啦落了一地，她的大眼里迅速盛满了泪水。

　　仙尊回头，脸上的怒容没来得及收:“哪个不长眼的……巧儿？”

　　“你怎么回来了？”

　　离巧凄惨一笑，眉心的梅花印红得滴血。

　　“很意外是吗？我的母亲、我的姐姐……你又在计划什么？下一个就是我了对吗？”她看着自己的父亲，豆大的泪珠一颗一颗从眼角滚落，“你的大业，可以放弃仇恨牺牲我们，都只是为了你的大业？你说你要天下太平，现在没有吗？啊？”

　　她看到魔尊，看到灵石，就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还不知足！”她疯了一样冲过去抓起灵石掷向魔尊，“滚！你滚！滚啊！”

　　仙尊心里的愧疚逐渐被恼火代替，他压着声音说:“你闹够了没有？”

　　灵石摔在地上，伴着一阵火星碎成几块:“你们不过是仗着苍帝不会杀生罢了……”

　　“你说够了没有？把她喊来！让她知道我们的事情！”仙尊痛苦地用袖子捂住脸，“我现在要什么大业，我只是想让你娘你姐活过来罢了……你喊吧！把苍帝喊过来，让她知道我犯了禁忌，让她杀了我……”

　　苍帝站在结界前，进退两难，她摇头，这仙界设结界的水平也太低了，连音都不隔。

　　“你们...还好吗？”她摆手打了个招呼。

　　魔尊率先干净利落地单膝跪下。苍帝看他额头还在流血，心里感叹这真是个倒霉孩子。

　　“唉！都起来吧。都这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