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善》未旌

11、成敖霓裳

　　九重天上静悄悄的，此时的众仙大多都还在睡梦中。凤善稍稍清醒过来，却被生生吓了一跳。
　　霓裳的脸放大了好几倍般出现在她眼前，挂着大大的黑眼圈，冲她傻傻的笑：“表姐，你醒了。”
　　凤善扯过被子蒙住了眼睛，想许是自己还在梦中，思虑一瞬后，复又睁开眼，还是那张挂着黑眼圈傻笑的脸。她轻咳了声：“你不睡觉，来我屋里做什么。”
　　霓裳着了个地儿，在她塌的一旁坐着：“我睡不着，我不知今日该穿什么衣裳，用什么胭脂，戴什么饰物。”她的话，激动，欣喜。
　　是了，今日是凤善请成敖来天由殿的日子，表面上是要同他聊一聊赤霄剑的事情，实际上还是为了这个小表妹。而凤善邀请成敖这事儿，却是偷偷在九重天传遍了的，毕竟善公主除了与各位殿下相好外，其他的宴请都极少参加，更别提是亲自设宴邀请了。
　　凤善轻揉了揉眼，晓得了小表妹的不安，起身坐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霓裳啊，比起这些，你更应该去补个觉，消消你眼下的淤青。”
　　听到这话，霓裳突然化了镜，瞧见自己的黑眼圈，突然恹恹起来，垂着头，声音低低的：“这怎么办好呐，今天就要见到成敖仙君了，我却这样不好看。”
　　“你先去休息，离约定的时候还差好几个时辰，我会提前叫醒你的。再说，他若欢喜你，便是欢喜你的每一个样子，你不必为了他人这样难为自己。”凤善极少这样意味深长的同人讲话，大多时候她都会选择漠视不言，其中道理都让他们自己去悟，这样亦不破坏别人的缘和幸，痴与非。
　　“表姐，你同小殿下，也如我一般吗。”霓裳的眼睛大大的，里面有着期待，也有着忐忑。
　　想起自己和姝羽，似乎并没有这些事情，一起长大的情分，彼此见过彼此狼狈的样子，一起经历风华，领略山海，似乎过的实在太顺利了些。
　　可我们都知道的，没有什么能永远顺畅。
　　凤善只笑，避开了她的问题，同她讲：“寻到一个心喜之人，确实不易，你好好把握，只是…”
　　霓裳咬了咬下嘴唇，静静地听表姐的话，毕竟表姐神骨高悟，又有小殿下这样的相伴，懂得的肯定比自己多些。
　　“只是…也不要强人所难。”凤善的话难听，可她还是想给小表妹一个警醒，毕竟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事情真真太多了。
　　霓裳听了这话心中一沉，她自然知道这个，可她一直不愿承认。她还是想试一试，去追一追，寻一寻，直到最后无法改变时，她断然会放手。她们雀族，是绝对不会强人所难的。
　　她点了点头，说：“表姐，你放心，我不会轻易放弃，更不会为难成敖仙君。”
　　在凤善的言语相哄后，这小女仙终于回去休息了，在端坐了一个时辰后，凤善唤了星儿进来。
　　因为有一事，她直至今日也有些糊涂。
　　“星儿，自我出幻境以来，你可还见过鱼游族的漾清？”凤善思褚，确实从那之后再也没见过漾清，自己又闭关多日，不似星儿一直来往各殿，有的时候仙娥们私下相传的消息可比凤善知道的多得多。
　　只见星儿微微皱眉，也是想起了那个一上九重天就缠着小殿下的鱼游郡主，她不喜这个郡主，听到公主这样问，摇了摇头：“好似，从那日起，便没见过鱼游郡主了。”
　　“那日，却看到给她安排的住处被重新打扫干净了，许是已经回鱼游族了吧。”星儿想是公主这样问，怕还是在介怀她与小殿下的事情。她给公主系了腰丝带，又一边给她整理衣摆一边接着说：“公主不必介怀那鱼游郡主，平素小殿下对您的心意，众仙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听到星儿这一些些话，凤善心里反而犯了嘀咕，想来漾清应该不会直接错过天祖的听教的，细细想来，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罢了，回族便回族了吧，只要她不再有什么坏心思，凤善也不会再难为她。
　　门外进了一名仙娥，道：“公主，千阳殿来人了。”
　　只见服侍麒上的忘寥仙君手上端着一瓶子，凤善一眼便认准了那瓶子，又或说，是认准了那瓶中的凡陈酿，那无非天祖圣地产的好酒。
　　那个时候的凤善只跟着大哥偷偷喝过一回，便再也没机会喝到那等佳酿了，可那醇香却久久留在她的脑海中了。
　　“忘寥见过公主。大殿下特差我送来这凡陈酿。”忘寥仙君开口沉稳，似他这样的仙人就该留在麒上身旁，也或是正因为他这样的性子，所以才成了麒上最信任的仙君。
　　凤善早已开心至极，点了点头，道：“大哥真是有心。”
　　想来前些日子自己不过是在大哥面前提了句凡陈酿，看来是他记在心里了，这才在无非天祖上九重天说教之时，相求的吧。
　　毕竟现在还是夜察末里，还未到大哥回无非天族的圣地的时候。
　　星儿送忘寥仙君出殿，忍不住眼角笑弯成了月牙，同身旁的忘寥讲：“你看我们的公主，对什么都淡淡的，唯唯只这好酒，当真锁住了她的心。”
　　忘寥愣了愣，随即假咳了一声，脸却是红了，说了句：殿下公主兄妹情深。
　　姝羽进这天由殿时，便看到那小姑娘，一只手撑在桌上，一只手把弄着那酒瓶，竟还痴痴的笑着。
　　“怎么，一壶凡陈酿，你便这般高兴了。”
　　他也是前几日同麒上饮食之时，听他说了句他为凤善向天祖求了瓶凡陈酿的事。
　　凤善抬眼便望见了一身白衣的姝羽，下了塌，迎着他向他跑去，轻轻挽了他的胳膊，簇着他坐下。
　　“姝羽，这凡陈酿当真无二，上次我只细细喝过那么一点，便回味无穷。”凤善说的高兴，这便是她极有兴致的样子。
　　说来便化了杯，倒了两杯，推了一杯给姝羽：“你尝尝。”
　　姝羽笑，抬杯饮下，一股暖流顺畅了整个内为，温温暖暖，至品醇香。
　　却见凤善一脸期冀的望着他，眼睛亮亮的，像是融了满湖水在眼里，柔在好看。
　　“怎么样，怎么样。”她轻轻扯了他的袖，她等他的答。
　　那样生动的凤善看的姝羽内心波动，他轻笑一声，道，极好。
　　凤善笑意更甚，这才饮了面前那杯，连连道：“真好，真好。”
　　那小姑娘却将剩下的凡陈酿隐化了，说：“剩下的，我留给二哥尝尝。”想起上次二哥就没喝到凡陈酿，自己便添油加醋般的向他形容，二哥的脸色都变了变。想到这，凤善笑出了声。
　　便也没看到姝羽微微变化的神情，与逐渐敛下的眼神。
　　这姝羽来，是凤善唤的。一是她从未参与过别人的感情，怕自己愚笨，不会讲话，反而坏了气氛。二是姝羽毕竟与成敖仙君相识，这顿饭也不会吃的太尴尬。
　　算算时辰，也该去叫霓裳起来了，还没到她房前，便看到她跑了出来，着了大缇色的衣，带了三只重簪，连唇色都比平日深了些。
　　“表姐，你看我这样可以吗？”听她的话，想是她太过紧张，好好打扮过的。
　　只…这…
　　“霓裳，我们一顿便饭，不必如此隆重的。”凤善知晓她看中成敖仙君的心，可这样总觉得有些不妥。
　　霓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有些沮丧，又问了遍姝羽：“小殿下，你与成敖相交，他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
　　姝羽刚刚也被这隆重的样子惊了惊，却还依旧一副静好的样子，看不出一丝波澜。按照他平日对成敖的了解，他确实更喜欢素一些干净一些的样子。
　　“你且着平日的衣饰吧，那样成敖会更喜欢些。”
　　那小霓裳认同的微微点了点头，回屋了。
　　凤善同姝羽在正殿坐了不久，便见一男子，风度翩翩，轻轻走进殿，道：“成敖见过公主，小殿下。”
　　那是凤善第一次见成敖，这个年轻一代造器师的翘楚。可总说不上来，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很奇怪的感觉，从来没感知过的奇怪。
　　这成敖身上有一股异于湛九的清冷，是那种没有感情般的冷漠。
　　姝羽抚了他的礼。同他默契的点了点头。
　　“不知，公主唤我来此，可为由什么？”他的眼里太过死寂，那是凤善见过的最看不清其中所感的眸子。
　　霓裳是这个时候匆匆跑出来的，她喊着：“表姐，我换好了，你看这样好不好。”那样的声音从殿外直至殿内，凤善瞧她跑了进来，假咳了好几声。
　　那小霓裳见到成敖的时候，是突然愣住的。脸上露出了懊悔的神色。却还是眼睛直直的看着成敖，望着他，似乎比前几日瘦了。
　　“成敖仙君。”霓裳唤他，话里都听得出思念。也见着成敖向她做了个平礼。
　　姝羽瞧见这气氛，道是：“已到饮食时，不如我们边吃边聊。”他走向成敖，簇着他走向桌前，说：“善儿知道你来，准备了不少你爱的吃食。”边走边转头向凤善使了个眼色。
　　凤善这才拉过已手足无措的霓裳，轻声同她说：“吃饭吧，今天也准备了不少你爱吃的。”这个时候的她倒是真像个表姐模样，细细安抚小表妹的好表姐模样。
　　饭桌之上，霓裳为他布了不少菜，成敖从一开始的拒绝，又望了望凤善，继而对霓裳说了感谢。
　　“此番唤你来，也是想问问你关于赤霄剑的事，这剑虽不是造器师所造，可到底是器物，我所知的，未必有你知道的多。”听说成敖是造器一族不可多得的天才，一百岁便通了造器仙根，连懂的悟的都比旁的造器师多些。
　　成敖眼中还是毫无波澜，却微微皱起了眉，他生平最感兴趣的便是那把传奇的赤霄剑，那把上古时期，无人造，天地生的神剑。听闻前几日凤善公主从幻境中将其取了出来，他震惊了好几日。也想着寻个日子来拜访公主，还没到时候便收到了公主邀自己来天由殿的传召，好不凑巧。
　　“公主谦益，能否让我看一下赤霄神剑。”
　　“自然。”说着凤善便化了剑，一股赤光，一身凤体，着实激动了成敖的心。他看着那把上古神剑，那把他们造器一族世世代代传颂的神剑，一时间突然想起他父亲的话，虽然有些狰狞，却还算是意味深长，“若是你有缘见到赤霄神剑，必得赤诚心见，它能增强心智，亦能蛊惑心智。”这把开天地的神剑，在六合八荒传颂的只是它厉害之处，只有他们鲜有的造器师才知晓其中力量，可那把剑自从上古那位至纯的神之后，便失去了影踪，大家便都当成了一个神奇。可如今初现，依旧这般令人心生波澜。
　　成敖还未开口，便见着那霓裳神迷一般伸手便要付上这赤霄剑，还是成敖眼疾手快的拉住了她的手，“不可！”
　　这话像是叫醒了霓裳，却又见那小女仙脸红了大半。
　　成敖松了手，向着凤善说：“此剑乃上古遗剑，开天辟地，修为低下的仙，常常会被此吸引，心力难以控制，公主修为深厚，生来凤骨，便能把持住这剑，这剑，若是公主与之相合了，您有几分心，这剑便有几分力，它便是您的一部分。”
　　凤善微微点头，望着霓裳那般，便也收了剑，方才成敖说的这些，她也最近大抵在赤霄剑上感受到了。这剑，似是快要融于她了。
　　姝羽见状，轻轻拍了几下凤善的手，凤善这才眉眼舒展开来。
　　她知道，这是姝羽同她在讲，没事，都有他在。
　　饮食之间，左不过聊了些赤霄剑的事。凤善却见着这成敖仙君对霓裳好似不怎么上心，连看都是少看了几眼，反倒是这小表妹，情深意重，浓浓爱意要从眼中溢出来，席间多话鬼巧的霓裳反而话少了起来，说也是说了几句关心成敖仙君的话，脸微微红着，与平日很不相同。
　　成敖仙君走时，凤善随意同他讲了句：“我这小表妹近日对造器一事颇有兴趣，还望仙君能多指点她一些。”听到表姐这样讲，霓裳先是愣着看了看表姐，又笑着微微低下了头。
　　“是，成敖自当竭力。”这话应的也中规中矩，不带情感。
　　他已至殿外，霓裳才像想起来什么似的追了出去，“成敖，等一下，等一下。”
　　男子驻步，看着追来的霓裳，心中不解。
　　“这是你之前在雀族最爱吃的点心，我从雀族带来的，给你。”小女仙化了物，是精致小巧的盒子，里面装着雀族独有的点心。
　　成敖微微推了回去，说：“姑娘好意，成敖领了，便也不必收了。”他拒绝的平常，霓裳也猜到了。
　　她一把把点心塞到了成敖的怀中，转头便跑回了殿，边跑边回头说：“你吃吧，要是好吃，我再给你做！”这话说得上扬好听，顺了人间三月的桃花。
　　成敖看了看怀中的点心，摇了摇头，抱着这点心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