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善》未旌

1、是谓凤善

　　今日，是凤善四万岁的生辰，九重天大摆宴席，上至天帝天后，下达扫地小妖，凡留有一丝上九重天的功力的仙人，都可来讨一杯酒吃。这样的盛况每万年才有一次，所以这天上地上都传有这样的一句话：天家公主为凤生，四海八荒皆彩头。
　　各路神仙都知晓这天族公主，这无非天祖亲收的善将军。
　　天族王脉本是最神圣不可亵渎的一脉，在这天上人间享有无上地位，可偏偏几十万年只出殿下，未有公主，只这凤善，涅槃而出，生为凤凰，此等上古神兽，万年不遇。
　　故受了万人宠敬。
　　传于凤善出生那日，九重天一片祥兆，宿鸟磐于天由殿，东方呈金，百花齐放，凤凰由生。是与其大哥生于麒麟，二哥生于真龙时的光景全不相同。
　　可今日，万人祝贺之时却不见这主人儿的影儿，多少头一次从地上来的神仙本想一睹芳容的心思怕是要落了空，各路神仙面面相觑，却不敢多说些什么。
　　天帝望着他们，暗了暗眼色，瞥了眼右手边的麒上，麒上微微点了点头，隐化出了大殿。
　　这麒上是天族尊崇的大殿下，其法术修为，神智陈纲皆亲受无非天祖真传，算是凤善换口讲的师兄。
　　麒上无需多想便知道自己这亲妹妹身在何处，腾云时不禁叹了口气。
　　无非天祖的竹林，清净无扰，旁人进不来，弟子们又能出得去。
　　这是凤善今日第五壶凡陈酿，这可是几万年前她在这里修炼法术的时候，一壶一壶亲手酿的，偷偷的，不敢让天祖知晓，没曾想，数万年后竟以这样的方式为自己消愁。
　　“善儿。”麒上来到她身边唤她名字的时候，女子已经挂着微醺的口气。
　　她唤他：“大哥。”
　　麒上虽是神，却也逃不了这同骨血的心疼索味。
　　“善儿，莫要伤了自己的身子，随我回九重天，今日毕竟是你的生辰。”麒上意味深沉，心中却没有半点信心能带她回去。
　　有一丝的凡陈酿随着凤善的嘴角滑了下去，散在了上等的织衣：“大哥，你且回去吧，你知道的，若非是我自己愿意，你是带不走我的。”
　　麒上顺势蹲在她的身边，看着昔日在战场上雷厉风行的善将军如今化为指间柔，满眼悲伤，以前他不愿她打打杀杀，说她没个温柔样子，可如今，他倒是更愿意看那个杀敌的女子。
　　轻叹，“罢了。”
　　转身便要走。
　　身后轻轻飘来一句：“难为大哥了。”话语如风，一瞬便散了。
　　傻妹妹。
　　不出半个时辰，这竹林又闪出另一位蓝衣仙人的身影，轻晃晃来到了凤善的身后。
　　“二哥。”未抬头，这气息，是湛九无疑了。
　　凤善总共两位哥哥，皆视她为心头肉，骨中血。
　　蓝衣男子开了扇，嘴角轻扬，说到：“我这妹妹，识我却是天下第一了。”
　　女子依旧喝了口酒，不轻不重的说：“大哥刚走，你便来了。”
　　湛九轻笑一声：“麒上？不必想，他定是来劝你回九重天的。”
　　这湛九，天族二殿下，打小自由散漫，受了无非天祖的半道教授，误入虚如天祖的炼地，与之一拍即合，半道给虚如天祖要过去了，也罢也罢，本就都是淡泊的性子，与战事，与天事，都是不愿掺和的。
　　所以，这二殿下，也是极少在九重天的，与其让他做天上二殿下，不如让他去地上做个散仙。这日日散在人间，也是看过冷暖，体会过人情的。更痛快精彩些。
　　“你不要日日将自己淹在这酒酿之中，今日毕竟是你的生辰，走，随二哥去人间走一遭。”
　　湛九随势便要掺她起来，凤善微挽了一下，逃过了他的搀扶，“罢了，二哥走吧。”
　　“善儿，你这是做什么，五百年了，你这副样子是要做个酒仙!”
　　确确实实，已经五百年了，凤善这个样子已经五百年了，终日与酒为伴，也有五百年她没见过父皇母上了，也有五百年她没参加过战事，所幸这五百年来未出大事，边境小事麒上皆能抚平。
　　见凤善不语，湛九脸上有了愠色，“怎么，你终日饮酒，姝羽便能回来了？”
　　凤善蓦地抬头，眼睛里全是红丝，她死死的盯着湛九，眼角终还是流下了这滴泪。
　　姝羽，姝羽，姝羽，这个五百年来没人敢在她面前提起的名字。
　　相隔了五百年，她还是忘不了。
　　又或者你让她怎能忘了。
　　漫长岁月推回去万千年。
　　姝羽是天帝天后的养子，长凤善整五千岁，听父皇母上口中所言，凤善出生之日刚巧是姝羽五千岁生辰，可无人知，姝羽的生辰从来不是天帝天后掌手，他们不过问不在乎，年年都是麒上为其招罗。
　　在其他神仙眼里，这姝羽也算是天帝天后“宠爱”的小殿下了。
　　姝羽天性纯善，又生的一副好看的模样。若说麒上长的棱角分明，浑然天成，湛九生的清冷寡水，玲珑剔透，那姝羽却是眉眼天赐，挂着丝让人要陷进去的魅惑。
　　日后，更是兄妹几人一同入了无非天祖的门下一同修炼，其实修炼法术之时，天帝天后并没有想要姝羽与他们兄妹几人一同拜师，只是，姝羽与凤善来缘的很，他们俩日日黏在一起，一同长大，一同见证这天上地上的变化，拜师那天，也是凤善偷偷带着姝羽来的。
　　天后在看到凤善拉着姝羽的时候，皱了眉头说：“善儿，你带姝羽来做什么。”这口气中虽夹杂着些许责怪，却更有一位母亲的小心翼翼。
　　凤善低了头，手却是死死的拉住姝羽。
　　咬了咬唇：“母上，姝羽本就长我五千岁，为何还不让他修炼法术。”
　　天后有了些许怒气，还未开口，却听到远处飘来一声：“这孩子神骨斐然，这弟子我收了。”
　　是无非天祖。
　　天后瞧见是天祖，也无法再说些什么，与之说了几句有关凤善的话，便离开了。
　　姝羽悄悄凑近凤善的耳边：“小公主，天后走了，可以松手了。”
　　含云吐气的化在凤善耳边，她才匆忙松开他的手，脸上大片红晕：“莫要胡说，今日此事，你是要谢我的。”
　　“那是自然。”
　　无非天祖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这两个孩子，不可说，不能说，未来不堪破。
　　“走吧。”
　　姝羽却是重新拉起凤善的手，随着天祖一同去向深处。化了女子的心。
　　姝羽与凤善本就神骨天成，是上好的修炼奇才，天祖曾拍着凤善的小脑袋说：“我倒没想到这天族头一个的公主竟是这等奇才。”
　　本就是女子，又是这般神骨，这般刻苦，这般玲珑，更得天祖的宠爱。
　　不似麒上，麒上自是比凤善刻苦，怎奈，当年天后怀他之时，正值第一次的神魔大战，天后也为保护众仙付出了大部分神力，这才伤了麒上的神骨。而这东西，后天却补不来了。
　　无非懂得，便也教麒上更多。
　　至于姝羽，天祖从未对他多讲一句，只是教他平常，和凤善一样，却冷淡泊然，看向他时都是复杂的神情。
　　在凤善两万岁那年，回到了九重天，走的时候，无非天祖将她唤到无人的地方，对她讲：“凤善，你生得不同，所经历的事情便要不同，无论怎样，这竹林都是你最后可以来的地方。”
　　凤善红了眼，狠狠抱住了面前这个老头儿，她私底下都是偷偷叫天祖老头儿的，只这一刻，她掉了泪，说道：“师祖之恩，凤善无以为报。”
　　再后来，凤善又被唤为善将军。
　　是因为，在她两万两千岁的时候，妖族大乱，私通了些魔族小人，在各地作乱，最后公然向天族挑衅，凑了十万妖族党羽，在未文河宣战，那时恰巧麒上与姝羽一同秘密闭关，天族出了通妖族的叛徒，让妖族钻了空子，故意挑了一个这样的时候。
　　所以当凤善请帅出战的时候，天帝天后毅然拒绝的心动摇了些，又没扛住女儿的句句请求，终是撒了口。却还是派了些老臣老帅一同前去，带了十万天兵。
　　不曾想，这场战役未伤天家一兵一足，亦可说，凤善一人止了此战。
　　以一人之力单挑了所有妖族将领，使之十万妖族降服，日后皆忠于天族。一时间，关于善公主善将军的事迹传遍了九重天，天兵相见，都会恭恭敬敬的喊一声：善将军。
　　只得等到姝羽出关，耳边划过这些话，匆忙的赶到天由殿，看着站在正殿的凤善，突然紧紧的抱着她：“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罢，凤善这才晓得，这姝羽竟还担心她打不过妖王。
　　“放心，区区妖王，我还未放在眼里。”女子的话上扬好听。
　　可姝羽久久未放开她，他当真是担心了，担心他的善儿有一丝损伤，若有，他怕自己会对妖族做些什么。
　　凤善学着他的样子轻轻环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姝羽，一会去老头儿的竹林喝酒吧。”
　　男子终于伏在她的肩上轻轻的笑了：“傻丫头。”
　　这天地之间敢唤凤善为傻丫头的，这姝羽算是头一个了。
　　再往后的战事中，凤善和麒上，姝羽一起为天族统一各族平息了很多，渐渐的，便只剩天族与魔族，这相对立的两族了。论实力，魔族终究是可以与天族抗衡的。
　　魔族，天族几十万年前便相对而立，几十万年前的战事死了多少天兵魔兵，两族深海血仇，自几十万年前便结下来，有场战，早晚要打，这是早是晚，便不可知了。
　　只是如今的这魔王，不愿挑起战事，更愿和平共处，不归顺，不挑战。
　　如此，也好。
　　再后来，有了五百年前的那桩事，凤善便日日宿在这竹林，日日浸在这凡陈酿里，不闻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