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人》弗色

22、二十二

　　“兄弟，我觉得我们能救到你女朋友的几率还是挺高的吧，你别着急哈。”昂热遥遥的看了一眼远处，风暴中心的人影一动不动，一副不太想活命的样子，“emmmmmm，你现在能联系上她吗？不然你让她保持点警觉呗，一会儿也好配合救援！”
　　昂热不自觉地皱眉，他们千辛万苦的来，不是为了抢救行尸走肉的。
　　闻言，王齐又一次连线王黎，试试能不能接通。
　　“……，阿齐？”
　　“阿黎！我到了，救援已经离你很近了，你做好准备！”
　　“来了？……，你人现在在哪呢？”
　　王黎惊异于他居然真的带着人来了，也很忧心他所在的位置是否安全。
　　“我在你附近战场的边缘，我们刚刚已经深入到能看到你的位置，只是因为太乱退出来了。”
　　“那你好好在原地待着，别来这里，太危险了。”
　　“知道了，阿黎，你还好吗？”王齐情不自禁的屏住呼吸，眼里脸色都能说话似的，焦急不言自明。
　　昂热看着他的神情，先是不由得感叹了一声绝美声色，这家伙真是男女通杀，比起女人应该更受男同胞偏爱才是。然后，他又分神瞧了瞧远处战场的女人的神情，平静得都能看出一股子安详，并没有燃起多少生的希望似的。看起来她的心态在跟情人通电话之后并不能被影响多少，通电话跟说遗言似的轻松。
　　也不知道她会说什么，跟那个人一样吗？
　　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袭击了昂热胸口，又想起那人眼里含着的柔光和舒展的眉宇，活像硬生生把昂热的伤口撕裂似的，让本来平整的胸口，再看还是血肉模糊。
　　没有一点长进。
　　他的眼神瞬间冷下来，毛茸茸的睫毛在眼眶上泛着针尖幽幽的冷光，嘴角下沉。
　　这个女人久违地让他想起了过去不好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那个人的脸了，可恶。
　　“我还好，伤口也不疼了，一切都好。”
　　“那就好。”王齐点点头，“别怕，我在你身边。”
　　你在我身边才更怕好吗，这里是战场啊，王黎默默吐槽。
　　“阿齐，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救过我之后，回研究所吗？”
　　“不，我不回研究所了，我可以在你们的营地继续研究。”王齐说，“数据传输和模拟实验都不影响，就算有些东西可能不太方便，但离你太远我不放心。”
　　“你的上属同意你这么做吗？”
　　“我会说服他的。”王齐斩钉截铁的回复，“我有把握。”
　　“嚯。”昂热在旁边意味不明叹出声，“在玻璃罩里做实验啊，嫌前线不够乱吗？”
　　显然，在那边的王黎也是一样的想法。
　　“可你就算人在这里，下次我遇到同样的危险，你依旧帮不上什么忙，不是吗？”王黎不留情面的说，“你的基因修复药剂还没有研制出来，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和给别人添麻烦而已。”
　　“别任性，等你身体彻底修复好，你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做，你对帝国的贡献在未来。”
　　“你最好赶紧回去。”
　　王齐没有反驳。
　　“我有一件事想求你呢，你答应吗？”王黎问。
　　“你说。”
　　“那就是答应了，你以后，不管身体有没有修复好，要是能做个为帝国做出贡献的人，我就安心了。”
　　“为什么要说这个？”王齐问她。
　　“因为你没有集体观念啊，你前十几年都把自己关在屋里了，没有受到良好的爱国主义教育，我怕你反社会。”王黎笑。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为什么突然让我答应这种东西？”
　　他突然警觉起来，像是嗅到了危险的信号。
　　“因为没有话题聊了啊，不然呢？”她轻描淡写的岔开话题，“如果我们俩的爱国之心总要没一个，那我情愿让你有，因为你比我聪明的多，对帝国的贡献应该更大吧。”
　　“那我想换个话题聊。”王齐打断她。
　　“那你记住你已经答应了啊，别食言。”王黎提醒他，“还聊什么呢？挂了，你在这儿影响我注意力，万一我没成功获救是不是要怪你？”
　　说着，她切断了连接。
　　王齐瞪着远处她所在的方向，半天没说出话来，又被她挂电话，这种体验一次比一次糟糕。
　　“兄弟，我觉得你要走大运了，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昂热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皮笑肉不笑。
　　“什么鬼？”王齐情绪不好，眼神飘忽不定，心也悬着。
　　“给你讲个鬼故事，我女朋友是在战场上为了救我死的，你猜她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什么？”昂热一边说，一边又自问自答，神神叨叨的，“她当时肯定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她对我说，要带着她的份活下去，为帝国尽忠。”
　　“然后，我一个活着，你懂吗？”他笑了，“我每天都觉得很没意思，但也不能找死，因为她不让。”
　　“我后来还想明白一件事，她其实没那么爱我。”昂热仰着头，努力把嘴角咧到耳朵根，佯装毫不在乎的样子，“因为如果我们的死亡时间相差很大的话，几乎是没有可能在同一时期再生的，这样我们下辈子就没有机会在一起了。”
　　“她肯定不想再遇到我了。”
　　“FXXX！”
　　王齐看他说着说着越来越激动，然后整个人像个暴躁的火球，面目狰狞，突然跳脚，突然骂人，好好一个小帅哥突然变身赛亚人。
　　“呵，反正我后来找了十个八个女人，气死她，想甩掉老子，她不是不喜欢轻浮随便的男人吗？现在我是了。”昂热显然很为自己绝妙的报复手段自豪，对着王齐一挑眉，满脸跟哥学着点的小骄傲。
　　王齐无语，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似乎还挺崩溃的，身上的情伤也沉重，嘴角像是哭也像笑。
　　但说实话，王齐真的没领会到他伤感的点，甚至觉得有点心疼他的智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但至少可以讲道理。
　　“你如果理智想想，再过十年她就出生了，最多二十年，然后再过二十年她就成年了，你只要等三四十年你女朋友就又是你的了，你在造作些什么？”
　　“哥们儿，你能活三百年啊，你在搞什么？”
　　“如果你活着，你们还能甜蜜相处至少两百年，然后再一起约着来世不挺好的？”
　　“说不定她的遗言上写着你的名字和地点呢，你这种操作，她回来人直接就气跑了，你想什么呢？”
　　王齐的反问三连将昂热定在了原地，他才意识到二年来的第一次，他可能想岔了。
　　他大惊失色，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
　　“What The Fuck！我他妈都做了什么！完了我脏了，我不干净了，我再也配不上我女神了，我是傻逼，真的，……”
　　“我我我我，我从现在开始赎罪还来得及吗？或者我偷偷瞒着她，我我我我加倍对她好！”
　　“阿西巴，妈的，我为什么这么蠢啊？”
　　“我为什么不早点遇见你啊！”
　　昂热开启了惊慌失色碎碎念模式，心态崩的稀碎，头发都快被他揪秃了。
　　王齐懒得看这种脑子缺根弦的玩意儿，他心里全是王黎的安危，可没有心神多分给他。而且，万一那傻子猜对了，就是那种无情的结果，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才是最亲密的人，对彼此的情绪和情感也最敏感，倒不如说，当事人的发言权比较大。

　　王黎倒在地上已经差不多过去半个小时了，周围风起云涌，我自屹然不动，既无聊又安闲。
　　她实在没想到她的运气如此逆天，遗言早就说完了，人却还活着。问题是，如果一个小时之内，她还是没死的话，这边终端的生物电如果还是可以检测到的话，之前说的“遗言”会作废啊！
　　“我之前说的什么来着，……”王黎自言自语嘟哝着，“好像是谈到了阿齐，然后也说了来前线，应该没别的重要的事情了。”
　　“说了他身体不好，应该挺明显的，毕竟现在有基因缺陷的人几乎找不到了。”
　　“但万一他真的医好自己了怎么办，怎么形容他好呢？”王黎突然犯了愁，在此时此刻，显得奇奇怪怪。
　　这里危机四伏，她却浮想联翩。
　　“那不然说什么？一个终极无敌好看的亚裔男孩子，阿齐还有什么特点没有呢，Emmmmmmm，好难，王齐这个名字太普通他也不一定会接着用。”
　　“啧，这不是逼着我们迷失在人海嘛。”
　　“嗐，船到桥头自然直，就，……，有缘自会再见吧。”
　　王黎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么多。

　　说话间，踏进战场的两个战士已经近在咫尺，离王黎非常的近，两个人跟一个兽族士兵刻意放缓节奏缠斗着，好像时刻寻找时机能把她一把捞走。
　　王黎注意到了他们俩的异常，他们看起来像是友军，但就是太明显了。
　　可一切真的会如他们所愿顺利吗？
　　王黎怀疑，但她没作声。
　　但凡在这个区域的人，都能注意到这个异常的打斗，兽族士兵像是被赶到这个地方，招招牵制，但又都不致命。这是一个很高亮的信号，又一次让在场几乎所有人肾上腺素狂飙，注意紧绷。
　　相反，王黎大概是这些人中最轻松的一个，丝毫不慌。
　　死了不亏，能活血赚。
　　救援尽在咫尺，而来自敌方的怒火也迫在眉睫。附近的兽族士兵看到援兵降临，死盯着王黎的位置，抱着“决不能放过她”的念头，想把她一击致死的兽人不下五个。
　　王黎好似感受到了大家火热的注意力聚焦，浑身恶寒，不自禁的抖了一下。
　　“死都不放过我吗，可真是太难了。”
　　王黎不禁感慨了一下自己的命运，正想背几句酸诗应应景，但墨水不多只想到了个“不得好死”的成语，不禁无语凝噎。
　　这个与古代誓词联系紧密的成语，让王黎没忍住回顾生平，她别不是以前发过什么奇怪的毒誓，才造成现如今这么倒霉的情况吧？
　　“说起来，我就算发誓，也从没说过后果怎么样，再说我也没有撒过谎啊。”王黎对自己的人品还是很确信的，“上帝佛祖大魔王哦，信徒我真的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死的时候能不能干净利落一点，求求了。”
　　但战场上，可能跟神祈祷的人太多了，神明听不见。
　　不知怎地，王黎突然注意到友军中有一位战士的头发是银白的，这让她想起了另一位少年。只是不知道萨沙若是在战场摸爬滚打的话，还能不能保持整洁，毕竟他也有点轻微洁癖。
　　不知道他们和好没有？
　　王黎想着，上次见他们的时候，他们还在吵架。
　　说时迟那时快，不远处一个兽人暴起，手臂上微型炮筒腾空对准王黎的方向。王黎看到了，手脚颤抖了几下，却没有动作。
　　炮火如耀阳，悬于头顶，声似惊雷，刹那刺得王黎睁不开眼睛，她最后想若是有个盾牌能近距离挡火箭炮就好了。
　　59分，遗言还有效。
　　一切好像都没变，这次王齐依旧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却还是没能救下她。
　　恍惚间，人常说死前会有走马灯，记忆中好像有个人两只手指竖着，说她从古书上看来的，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那时她好像对库恩说，自己有对象，但其实没有。
　　她哭笑不得，卧槽还真说过啊，苍天真是有眼，厉害了。
　　……

　　死亡是一个瞬间，快到没有痛感。
　　热武器的光芒越过人群，直直地照进了王齐的眼睛里，刺着他眼辣出一行眼泪。白光恍的像来自天堂的圣光，久久不散，映着王齐的脸色白得似鬼。通身的血液在那一刻像是被冻住了，就连鼻下轻轻呼吸出的气都掺着冰渣子，心脏也跟着停了一拍。
　　他的视力看不到那里发生了什么，昂热可以，但他没问。
　　王齐没有说话。
　　昂热在旁边数次欲言，又止，又欲言，然后两个队友回来了。
　　他们重新踏上了回的路。

　　回营地的路上，没有人说话，就连一向聒噪的昂热都不曾吐半字。
　　“我去实验室了，谢谢你们一路护送，辛苦。”
　　昂热看着王齐从透明罩中出来，板着副灰白的死人脸，担心又试图宽慰他，“你别想不开，再等等她就回来了。”
　　“我知道。”王齐没有回头。
　　“也别忘了你答应过她的话，别犯错。”昂热一想到自己做下的蠢事，就忍不住提醒。
　　王齐脚步停顿一秒，“我知道了。”
　　“我们一起加油啊！”昂热挥舞着手臂，在后边为他们新成立的鳏夫组合摇旗呐喊，耷拉眉加圆眼睛，情绪正面到喜感，非常滑稽。
　　但王齐的情绪跟他不在一个层次，置若罔闻。
　　他心中本来已有了一个计划，却被突然的提醒给打断了，就像是大招正在读条，却突然被人砸了手。他现在心中的戾气快将躯体挤炸了，本想直接整个生化大杀器轰到东南亚，管他帝国允不允许，葬一批兽人给她偿命。
　　只要武器在二十年内降解了毒素，就完全不会危害到后来出生的她。
　　但这么做，肯定打乱帝国的进攻计划，别说是给帝国做贡献了，这必然会被判刑。
　　“算了。”
　　……
　　答应过的事会好好做，喜欢的女孩子的话也要好好听。
　　就算，她是真的无情，早就想好了这种结局。
　　被留下的人，总是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