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重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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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的嘴唇地颤了颤，无声地念了几个字。江沅几乎当场就站了起来。
是江风吟！
可是，除了那张脸，这个人从头到脚，没有一点像原来的那个江风吟。
江风吟分明是一个神采飞扬、明俊逼人的少年，眼角眉梢尽是笑意，从来不肯好好走路。而这个人，周身笼罩着一股冷冽的阴郁之气，俊美却苍白，笑意中尽是森然，而且，身上一股奇异的香味。
眼前所见景象太出乎人的意料，再加上形势未明，不可轻举妄动，纵使屋顶上的两人都震惊无比，却都没有贸然冲进去，只是把头压得更低、离洞口更近了。
屋内，一身黑衣的江风吟徐徐转身，祝炎遮着自己的脸，已经只剩下气音了：“蛊王……蛊王！”
闻声，江风吟的眼睛和嘴角慢慢弯了起来，道：“到了现在，你还以为，叫他有用吗？”
他朝这边走了几步，踢到了脚边一个白生生的东西，低头一看，正是祝炎刚才扔出去的肉包子。
江风吟一挑眉，道：“怎么，挑食？”
祝炎从凳子上倒了下来，撕心裂肺地道：“我不吃！我不吃！我不吃！”
他一边鬼哭狼嚎，一边往墙角躲，空荡荡的驿站里回荡着祝炎尖锐的叫声，江风吟恍若未闻。
蛊王依旧挡在祝炎身前。江风吟低着头，教人看不清表情，道：“蛊王，你真以为，你能在我的手底下保住他这条狗命？”
蛊王道：“拼死一试。”
江风吟冷笑一声，道：“好一条忠心耿耿的祝狗。”
蛊王道：“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江风吟语调神情陡转阴鸷，厉声道：“笑话！凭什么你的救命之恩，要别人来付出代价！”
云净初盯着阴气森森的江风吟，握紧了浣尘的剑柄。
江风吟瞳孔一缩，一挥袖魔琴出现，阴森的琴声响起，蛊王身后便传来了祝炎的凄厉哭嚎。祝炎爬到墙角，拼命往木板里挤，仿佛以为这样就可以把自己从缝隙之间挤出去。随着琴声一团红影，一个身穿红衣、面色铁青的花花慢慢由一团红雾化成人形，飘到祝炎身后。花花乌青的脸、鲜艳的红衣、漆黑的长发形成刺目可怖的对比，十指抓住祝炎头皮，用力一撕！一颗凹凸不平的光头，瞬间变成了一颗血肉模糊的光头。
祝炎当场便晕了过去。听到他惨叫的刹那，蛊王立即转身去救，跟花花打了起来，却是被花花抓伤好几道。屋顶上的云净初与江沅也握紧了剑，准备出击，侧首见江风吟收起琴含冷笑旁观。
屋顶上两人皆是神色一凛。云净初一掌拍下，瓦碎顶塌，他从屋檐上落入驿站二楼，挡在蛊王和江风吟之间。蛊王一怔，这时一道银光流转的长鞭猛地袭来，绞上他脖子，呼呼地在他颈上缠绕了足足三道，猛地一提。蛊王高大沉重的身躯被这条电光长鞭吊了起来，悬在空中，当场便传出“喀喀”的颈骨断裂之声死掉。见又来了两个陌生人，花花立刻消失。
杀死蛊王，江沅走过来，一扬手臂道：“你的剑！”
江风吟接过什么，低头看了看，顿了一顿，才道：“……谢谢。”
江沅走近捶了他一拳道：“臭小子！这三个月，你跑哪里去了！”
江风吟苦笑了一下道：“一言难尽.....一言难尽。”
生离死别再重逢，江沅眼眶一热一把抱住江风吟，江风吟也红了眼眶安慰的拍了怕他的后背，如今的江家，就剩他们两人相依为命了。
云净初虽没有上前，但目光始终锁定在江风吟身上。
方才他身上的那股阴冷之气被这一抱冲淡了不少。江沅喜中有怒，用力抱了他一下，又猛地推开，担心道：“不是说好了在山脚那个破镇子会合吗？我等了五六天，连你的鬼影也没见着！这三个月我怕极了！我，云三公子，熊平，高佑谦偷袭祝炎的教化场，他们说你被扔进万鬼窟。”
江风吟别过脸转身坐在桌子上道：“我若被扔进万鬼窟，我还能活着坐在这？”
江沅道：“那倒是，被扔进万鬼窟的就没活着出来的，那他们把你抓去哪里了？广陵还是凤兮山？你又是怎么出来的，怎么...怎么变成这样子？”
江风吟看了看自己道：“怎么，我变了吗？”
江沅：“也....也没怎么变吧？所以说你到底去哪了？”
江风吟道：“一言难尽啊。一群祝狗当时也在挖地三尺地找我，在那儿守着把我抓了个正着，扔一个鬼地方去折腾了。”
云净初看着他，神色愈来愈冷峻。江沅道：“什么鬼地方？我仔细盘查询问过镇上的人，都说从没见过你这个人？！”
江风吟道：“你问那镇上的人？都是些没见过世面的乡野村夫，怕多生事端谁敢跟你说实话，而且祝狗肯定下手段封过口，当然都说没见过我。”
江沅骂了一声：“一群老匹夫！”又追问道：“什么鬼地方？凤兮山吗？日不落城吗？那你是怎么出来的？还变成这样了，你这……只东西是什么？居然肯听你的话。之前我和云三公子接了夜袭围杀祝炎蛊王的任务，结果被人抢了先，没想到会是你！那些符篆也是你改的？”
江风吟眼角瞥见云净初一直在看着他们，微微一笑，道：“差不多吧。我说在某处发现了一个神秘洞穴，里面有神秘高人留下来的神秘典籍，然后就变成这样出来大杀四方了，你信不信？”
江沅啐道：“你醒醒，传奇话本看多了吧。世上哪那么多高人，遍地都是秘洞秘籍！”
江风吟摊手道：“你看，说了你又不信。以后有机会再慢慢跟你说吧。”
江沅看了一眼云净初，心知多半是不便在外族子弟面前说的话，敛了喜色，道：“也好。以后再说。回来就好。”
江风吟道：“嗯。回来就好。”
江沅喃喃重复了几遍“回来就好”，又猛地拍了他一掌：“你真是……！被祝狗抓住都能不死！”
江风吟得意道：“那是。我是谁？”
江沅忍不住骂道：“你得意个屁！没死也不早点回来！”
江风吟道：“我这不是刚出来吗？听到你们都很好，你又在着手重建云梦江氏，组盟参战，我就先去杀几只祝狗给你减轻点儿负担，做点儿贡献。这三个月，辛苦你了。”
听到最后一句，江沅似是想起了过去三个月里艰辛奔波，日夜颠倒，微微动容，旋即，敛了神色，恶声恶气地道：“把你这破剑收好！我就等你回来赶紧拿走，不想再天天带着两把剑，不停地被人问东问西了！”
云净初忽然道：“江晗。”
他方才一直静静站在一旁，此时忽然开口，江风吟和江沅都转向他。江风吟仿佛这才想起来要和他打招呼，微微侧首，道：“云三公子，哦，不对，应该是泽铭君。”一边说着一边拱了拱手。
云净初道：“沿路杀祝氏门生的，是不是你。”
江风吟道：“当然。”
江沅道：“就知道也是你，怎么一次才杀一个，费这么多事。”
江风吟道：“好玩儿呗，玩死他们。直接全灭了太便宜他们了，一个一个地杀给他们看，一刀子一刀子慢慢地割。祝炎不必多说，我还没折磨够。至于这个蛊王，他受过祝居子的救命之恩，改姓入祝家，奉命保护祝居子的宝贝儿子。”他冷笑道：“他要保护，我偏要让他看着祝炎在他手里，一点一点变得面目全非，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这笑容三分阴冷，三分残忍，三分愉悦，云净初将他的神情清清楚楚看在眼里，向前走了一步，道：“你是用什么方法杀了他们？”
江风吟嘴角的弧度锐减，斜眼睨他。江沅也听出了不谐之音，道：“云三公子，你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净初：“你为何弃了剑道改修他途。”
江沅挡在江风吟身前道：“云三公子，你什么意思？”
云净初紧盯着江风吟，道：“回答。”
江风吟挑眉道：“请问……我不回答会怎样？”
忽然，他闪身避过，避过了云净初突如其来的一擒，倒退三步，道：“云绽，咱们刚刚久别重逢，你就动手抓人，不太好吧？”
云净初动手不动口，江风吟见招拆招，两人都是迅捷无伦。第三次拨开他手之后，江风吟道：“我还以为我们应该至少算个熟人。你这样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是不是有点儿绝情？”
云净初道：“回答！”
江沅拦在他们两人中间，道：“云三公子！”
江风吟道：“云三公子，你问的东西一时半会儿可真难讲清楚。而且很奇怪。设若我追问你云氏的秘技，你会回答我吗？”
云净初越过江沅，直向他取来。江风吟将什么横持在前，道：“过分了吧？何必这么不讲情面。云绽你究竟想干什么？”
云净初一字一句道：“那就跟我回世外桃源，慢慢说清楚。”
闻言，江风吟和江沅都是一怔。
须臾，江风吟笑道：“跟你回世外桃源？去那里干什么？”
他旋即恍然大悟：“哦。我忘了，你伯父云启锐最讨厌我这种邪魔外道了。你是他的得意门生，当然也是如此，哈哈。我拒绝。”
江沅警惕地盯着云净初，道：“云三公子，云氏家风我等都明白。但此前帝王山冰蚕寒洞江风吟曾于你有救命之恩，更有共患难之谊，如今你毫不留情面上来便要拿他问罪，未免不近人情。”
江风吟看他道：“可以啊？有家主风范。”
江沅道：“你闭嘴。”
云净初道：“我并非是要拿他问罪。”
江沅道：“那你让他跟你回世外桃源干什么？云三公子，这个关头你们云氏不齐心协力杀祝狗，却要惦记着那一套古板教条吗？”
以一对二，云净初仍不后退，定定望着江风吟，道：“江晗，修习邪道终归会付出代价，古往今来无一例外。”
江风吟道：“我付的起。”
见他一脸满不在乎，云净初沉着声音道：“此道损身，更损心性。”
江风吟道：“损不损身，损多少，我最清楚。至于心性，我心我主，我自有数。”
云净初道：“有些事根本不是你能控制得住的。”
江风吟面上闪过一丝不快，道：“我当然控制得住。”
云净初朝他走近一步，还要开口，江风吟却眯起眼，道：“说到底我心性如何，旁人知道些什么？又关旁人什么事？”
云净初怔了怔，忽然怒道：“……江风吟！”
江风吟也怒道：“云净初！你一定要在这个关头跟我过不去吗？要我去世外桃源受你们云氏的禁闭？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们云氏是谁？！当真以为我不会反抗？！”
两人之间陡然戾气横生，云净初放在浣尘剑柄上的手骨节发白，江沅冷声道：“云三公子，如今祝乱未除，正是急需战力的时候，人人自顾已是不暇，云氏的手何必伸得太长？江风吟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你这是想惩治己方人？”
江风吟缓了颜色，道：“不错。只要杀的是祝狗就行了，为何要管我是怎么杀的？”
他二人从小便会相互接腔，此时你一句我一句滴水不漏，江沅又道：“别怪江某再说句不客气的话，就算要追究，江风吟也不是你们家的人，轮不到你云氏来惩治。他跟谁回去也不会跟你回去。”
听到这一句，云净初神色一僵，抬眸望向江风吟，喉头颤了颤，道：“我……”
话音未落，角落里的祝炎发出细弱的惨叫。江风吟与江沅的注意力立即转移了。他们不约而同绕过云净初，来到祝炎之前。祝炎半死不活，缓缓掀起眼皮，一睁眼就看到了上方正在俯视他的两张脸。
这两张脸一样的年轻，一样的面熟，都曾经在他面前露出过或绝望或痛苦或恨意刻骨的神情。而此时此刻，他们居高临下的面孔，也是一样冷笑森然，一样的眼现寒光。
祝炎叫也不叫、逃也不逃了，痴痴傻傻地求饶。江风吟踢了一脚，将他踢成朝着云梦方向下跪的姿势。裸露的骨肉相互摩擦，使得祝炎发出啊啊的凄厉痛叫，在空荡荡的驿站里格外刺耳。
云净初还立在他们身后，正注视着这边。江风吟忽然又记起了他的存在，转身微笑道：“云三公子，接下来的场面，可能不太适合你旁观。不如请你回避一下吧。”
虽是说了“请”，语气却不容商榷。江沅也客气疏离地道：“不错。云三公子，祝炎、蛊王已落入我们手中，这次的任务已经完成，也该分道扬镳了。接下来的就都是家仇私怨了，你还是请先回吧。”
云净初的目光还定定锁着江风吟，而江风吟的注意力却早已被苟延残喘的仇人夺去，盯着祝炎的双眼闪闪发亮，笑得兴奋而又残忍，江沅与他也是一样的神情，二人都已湮灭在复仇的滔天快感之中，谁都没有闲心去敷衍外人了。
半晌，云净初转身下楼。
出了驿站，在门口守了好一会儿，却始终没有离去。
不知过了多久，寂静的夜色被凄厉的长嚎声划破。
云净初抬头回望，白衣在冷风中猎猎而飞。
黑夜已过，天上的太阳就快升起来了。
而地上的太阳，正在下落。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重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