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人的小野猫不讲武德》飞花斋叶

198、休养（十）

　　尹仁是下午15点左右醒的。
　　徐雨还躺在他怀里，只是从背对的姿势变成了窝在他怀里，小脸紧紧的贴在他的胸口处，眉头轻轻皱着，仿佛有什么东西是在睡梦中都放不下的。

　　尹仁怜惜的亲了一下徐雨，然后伸手摸到了被自己丢在地上的手机——他必须还得确认史密斯是否给了自己电话。
　　没有任何未接电话，也没有什么视频电话，只有几条连续的短信。
　　其中一条是今天早上史密斯发来的的，内容是收尾工作很顺利，一切都在按照计划进行。剩下的，全是家庭医生的未接电话短信。

　　尹仁揉着太阳穴想起来，昨天是跟家庭医生预约检查身体的时间，自己因为太忙，已经完全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家庭医生发短消息的时间，就是他昨天飞行中的时间。下飞机之后，他一心想要回家看到徐雨，也根本没有注意到手机上的短信。

　　尹仁小心翼翼的抽出了枕在徐雨头下的手，随意裹了一件衣服在身上，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
　　“受伤的地方，愈合得很好。脚踝上的扭伤也恢复得不错，他可以短时间的下地行走。”家庭医生在电话这里说着，“比起他的外伤来，其实我更担心他的精神状况。他看上去精神很不好，有很明显的焦虑状态，他还问我要过一些有助于睡眠的药。”

　　“你给他了吗？”尹仁皱着眉头问。
　　“我给了他一些合理计量的安眠药，但是我不确定他是拿来做什么。”家庭医生说，“我想他可能存在一些睡眠障碍。”

　　“请能够说得更清楚一点吗？”尹仁觉得问题开始变得有些严重了起来。
　　“简单上来说，就是失眠。”家庭医生说，“排除一些原发性的失眠症的话，就剩下心理生理性失眠、特发性失眠和主观性失眠三种。”

　　尹仁沉默着，没有说话。
　　家庭医生在电话里继续解释道：“大部分的失眠患者，是属于第一种，心理生理性失眠。这种状况在临床上被溯源为某一个或长期事件对患者大脑边缘系统功能稳定性的影响。由于边缘系统功能的稳定性失衡，从而导致大脑睡眠功能的紊乱，最终发生失眠。我这边建议是你们进行一些必要的沟通，在沟通无果的情况下，可以借助一些药物，甚至是心理医生的疏导治疗。”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尹仁才语气沉重的开口：“谢谢你，医生。”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家庭医生这样说着，客气的挂断了电话。

　　尹仁握着电话，在阳台上站了很久，才回到了房间里。
　　徐雨还窝在被窝里，把自己裹得像是一团球一样，睡得又深又沉。

　　尹仁没有选择叫醒徐雨，重新躺回了徐雨的身边。他伸出手，轻轻抚弄着徐雨那糟糕得一塌糊涂的头发。
　　徐雨皱着眉头轻轻的往他身边拱了两下，在察觉到身边有宜人的体温之后，徐雨才松了松眉头，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舒缓了几分。

　　尹仁想起来，约塞米蒂回来之后，徐雨做恶梦的事来。
　　频率不高，但是却让在一旁看着的尹仁，觉得异常的惊心动魄。
　　徐雨的失眠，也许和恶梦有关。
　　恶梦的内容，也许就和船长峰发生的一切都有关。
　　是关于薛定邦的？还是关于前田的？

　　尹仁不敢问。
　　他怕问出自己不想要面对的问题，更怕说出一些徐雨不想要听到的回答。

　　徐雨一直睡到晚上20点左右才醒来。
　　补眠结束的徐雨，看上去精神还是很不好的样子，坐在床上恍恍惚惚的，还是有些不太清楚自己的状况。

　　尹仁坐在床边，端着水杯递倒了徐雨的唇边，轻声的说：“小雨，喝点热水。”
　　徐雨机械性的长了嘴，连着吞咽了好几口后，用手推开了水杯，然后摇了摇头。

　　尹仁把杯子放到一边，在拥抱了一下徐雨之后，他将徐雨拦腰抱了起来。
　　浴缸里早就已经放满了温度适宜的水，在身体被水彻底浸泡的那一刻，徐雨的精神似乎缓了缓，他张着眼睛，看着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发出了一句疑问：“尹仁？”

　　“嗯。”尹仁低低的回应着，然后吻了吻他的额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徐雨有些迷糊着，片刻之后，他好像又有些想了起来，说，“哦，你昨晚回来的……”

　　“对，昨晚回来的。”尹仁轻描淡写的回应着，然后抓过一边的毛巾，拧了一把，在徐雨的脸上用力的擦了起来。
　　徐雨皱着眉头，有些不太高兴的哼了哼：“疼……”

　　尹仁用力的擦着擦徐雨的鼻翼两侧：“疼也要忍着，你这脸脏得没法看了。”
　　徐雨撇了撇嘴，他趁着尹仁去洗毛巾的时候，把整个身体，连同大半张脸都缩进了水里。

　　尹仁抽过一旁的刷子，敲了敲浴缸边缘：“别缩，我给你刷刷。”
　　徐雨在水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皱着眉头，就是不肯出来。

　　尹仁叹了一口气，他伸手把徐雨直接从水里捞了出来，直接在刷子上抹上沐浴液，用力的在徐雨的腋下和腰侧用力的刷了起来。
　　尹仁的力道有些大，刷子所到之处，全是红红的印记。
　　徐雨疼得眼泪汪汪的，不停的哼哼：“疼……”

　　“你这全身也是脏得没法看，全身都是烟臭味和汗味！”尹仁虽是斥责着，那语气中却带着些心疼和不忍。
　　徐雨无奈的咬住下唇，忍着身上那诡异的疼痛感，任由尹仁拿着刷子在自己身上刷来刷去。
　　刷完这边，尹仁伸手拍了拍徐雨的屁股：“换边。”

　　徐雨乖巧的起身，换个面坐着，将没有刷到的另外一侧露了出来。这一次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舒服，反而觉得尹仁搓着自己身体的力道恰到好处，皮肤上的微微疼感，也是透着些微妙的舒适感。

　　刷完上半身，又刷开始下半身。
　　徐雨的两条腿，两只脚都被尹仁仔仔细细的刷得干干净净，连同脚后跟的皮都被尹仁磨了个便。
　　在最后一次替徐雨擦了一下脸之后，尹仁将徐雨的身体摁回了浴缸里。

　　“好了，泡着吧。”尹仁说。
　　搓得通红的身体，再次浸泡在有些微烫的水里，那种轻微的痒痛感，却丝毫不让人觉得讨厌，反而有一种微妙的舒爽感。

　　尹仁让徐雨躺在浴缸里，头则是偏向一侧。他挤出适量的洗发水，打起丰富的泡沫之后，尽数抹在了徐雨的头上，轻柔的揉搓着。
　　比起搓在身上的力道，尹仁按摩头皮的手指，轻柔得恰到好处，舒服得让徐雨再次眯着眼睛打起了瞌睡。

　　不知睡了多久，当徐雨被再次叫醒的时候，他的头已经被清洗干净，下巴上则是涂满了剃须膏。
　　“小雨，听话，别乱动，我不想刮伤你。”尹仁轻柔的拍了拍徐雨脸说着，他的手里则是握着尹仁自己常用的手动剃须刀。

　　徐雨眨了眨眼睛，他乖乖的躺在浴缸里，任由剃须刀顺着尹仁的手指，轻柔服帖的刮过自己的颌骨和下巴，从一侧的鬓角再到另一侧。
　　当脸上的剃须膏被刮得差不多的时候，徐雨的脸上也已经光滑一片，胡茬已经被清理干净，手指所到之处，服帖顺滑，没有一丝伤口和扎人的地方。

　　尹仁冲洗干净剃须刀之后，再次轻柔的吻了一下徐雨的额头：“小雨，乖，刷个牙？”
　　徐雨坐了起来，尹仁把漱口杯和挤满牙膏的牙刷递到了他的手里。

　　徐雨机械性的刷着牙齿，嘴里满满都是泡沫。
　　尹仁坐在浴缸边，突然就凑过来，吻上了徐雨那张刷得全是牙膏沫的嘴。

　　徐雨奋力的推开尹仁，他看着尹仁，有些委屈：“你是属螃蟹的吧！”
　　尹仁笑着又吻了他一下，问：“属螃蟹的？”

　　“对，属螃蟹的。”徐雨说，“横行霸道的。”
　　“好，你说是就是，我表演个吐泡泡给你看！”尹仁说着，张开嘴，吐出两个牙膏沫。
　　徐雨被尹仁无赖的模样逗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尹仁亲了亲徐雨的脸，说：“你刷完牙，再泡一会，我一会过来给你吹干头发。”
　　徐雨嘴里塞着牙刷，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尹仁起身出了浴室，他在厨房里准备了点牛奶和易于消化的甜点，端到了卧室。
　　“还要再泡一会吗？”尹仁推开浴室门问着徐雨。

　　徐雨摇了摇头。
　　尹仁抽过宽大的浴巾，将他从水里抱了出来。

　　徐雨被擦干，裹上松软舒适的浴袍，放到了床上。尹仁用吹风轻柔的吹干了徐雨的头发，然后从抽屉里掏出一整套铰指甲的工具，盘腿坐到了徐雨的对面。
　　尹仁握住了徐雨的左手，翻来覆去看了看：“指甲长了，铰一下。”

　　徐雨沉默 ，往后缩着自己的手，并握紧成拳。
　　尹仁吻了吻他的手背：“没事儿，别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徐雨咬着唇，将手指舒展开来。
　　尹仁轻柔的捏着徐雨的手指，用指甲刀小心翼翼的铰掉那些过长的指甲，并用锉刀一一的磨掉尖锐的边角。

　　从左手的拇指到右手的尾指，每一个指头，被都尹仁打理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

　　手指铰完了，跟着就是脚趾头。
　　徐雨的脚趾头长得很是秀气，圆圆的，看上去可爱到异常。

　　尹仁小心翼翼的铰着那些脚趾甲，在仔细的打磨好最后一根脚趾后，他低头吻了吻徐雨的两只脚：“小雨，你真可爱。”
　　徐雨有些害羞，他缩了缩脚，脸也跟着红了起来。

　　尹仁将东西收纳整理好，问：“饿了没？我准备了些牛奶和糕点，你要吃点吗？”
　　徐雨点了点头。紧跟着，就是一杯热热的，暖暖的牛奶放到了他的手心里。

　　徐雨喝了一口，牛奶甜甜的，带着诱人香气，顺着热度到了自己的胃里，也是暖暖的。糕点软软的，也是甜甜的，入口即化。
　　片刻之后，牛奶喝光了，糕点也全被吃掉了。

　　“还需要再来点吗？”尹仁问。
　　徐雨摇了摇头。

　　尹仁端着空杯子和空盘子下了楼，很快他又回来，将卧室的灯调暗了一些，在鼓捣了一阵之后，卧室里流泻出一首轻快的钢琴声。
　　徐雨躺在尹仁的身边，他听着那曲子，歪着头想了一会，问：“这是……小星星？”

　　尹仁单手搂过他的肩：“嗯，小星星。你还记得在船长峰下，我跟你说过攀岩的事吗？”
　　徐雨眨了眨眼睛：“记得，你说那上面很冷，很可怕，只有那些星星是你的朋友。”

　　尹仁吻了一下徐雨的额头，继续说：“我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就连薛定邦都不知道的事。”
　　“什么事？”徐雨张大了好奇的眼睛。

　　“我躺在那个崖壁上的小床上，一害怕就会自己哼哼小星星，数着那些星星，一遍遍的哼哼小星星。”
　　徐雨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星星？为什么会是小星星？”

　　尹仁想了想，说：“因为我小时候被逼着学钢琴，挨打过不知道多少次，唯一学会的就是小星星变奏曲。每次只要哼哼这个，不管风再大，上面再冷，我就不怕了。”
　　徐雨笑了，眼泪却有泪，不断的涌了出来。他将头埋在尹仁的肩窝里，任由那些泪水浸湿对方的衣襟。

　　尹仁紧了紧搂住徐雨肩头的手，一遍遍的吻过徐雨的发顶：“对不起，我不该一回来就冲你发火。”
　　徐雨搂住他的脖子，哭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我做恶梦……”

　　“嗯……”尹仁轻抚着他的后背，小心翼翼的安慰着。
　　“梦见周文景……”徐雨说着再次搂紧了尹仁，眼眶再次红了起来，“还有前田……他们在梦里好可怕……我梦见自己悬在悬崖半空……脚底下风吹得好急……好大……我梦见我的背包肩带断掉了……我梦见自己从悬崖上掉了下去……我什么都抓不住……”

　　“嗯……”尹仁轻轻的吻着他的发际线，“没事……没事儿……”
　　“每次梦见掉下去，我什么都抓不到的时候，我就会惊醒，然后就睡不着了。”徐雨继续说着，“家庭医生来的时候，他给了我一些安眠药，但是我吃了还是会恶梦，然后继续重复醒了就睡不着的状态。”

　　“所以你就一直抽烟，一直抽烟，还一直玩游戏？”尹仁问。
　　“嗯，不睡的话，就不会做噩梦了。”徐雨说。

　　尹仁长叹一口气，他搂紧了徐雨，问：“那我回来之后，你做噩梦了吗？”
　　徐雨摇了摇头：“昨晚很好，是你离开这些天以来，我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尹仁满心愧疚：“小雨，抱歉。我不该丢下你一个人在纽约，我该带着你一起去伦敦。”
　　徐雨没有拒绝尹仁的提议，他只是搂着尹仁的脖子，热切的向尹仁索吻。

　　尹仁温柔的拥吻着徐雨，他将徐雨放倒在床上，在再次轻吻了徐雨的额头之后，说：“你再睡一会吧？我会陪在你身边，守在你身边，不管你在梦里梦见了什么，我都会握紧你的手，不会让你掉下去的。”
　　徐雨乖巧的握着他的手，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他又睁开眼睛，看着尹仁，问：“能一直放这首曲子不要停吗？”

　　“好啊？”尹仁笑了起来，“只要你喜欢，我就一直循环它。”
　　徐雨安心的笑了起来，他握着尹仁的手，闭上眼睛沉睡了。

　　卧室里，小星星变奏曲的乐声已经结束，开始了再一次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