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漾血寒

6、第五章

　　一曲《苏三》唱的委婉动听，仇琴一边抚琴以便幸福的看着唱曲的谢池春，思绪带回了那天晚上，梦吟离开的那天晚上。

　　那天夜很黑，院子里的葵花都低下了头，仇琴一个人静静的站在自己放门前，好一会儿才推门进去，那时更夫敲响了三更的锣声。
　　“你终于来了！”
　　黑暗中是谢池春的声音，灯被点亮，桌上虹影蝶渐的琴弦映射着蓝色的光芒。才不过两个多时辰，为什么眼前的谢池春看着憔悴好多。
　　“谢公子，这些时日叨扰了，仇琴是来取琴的。”
　　心口又是一阵痛，这是她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吗？告诉自己无数次，要忘掉自己对谢池春的那份心情，可再见面之后，依旧是忍不住的心痛。
　　“我不许，我不许你走！”谢池春拉住仇琴的手，紧紧地攥着。“我等你两个时辰，可我就像是等了两个轮回，我是那么的害怕，怕你不回来了，怕你连自己的琴也不要了，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谢池春一把抱住仇琴，不经意的一滴泪滑落。仇琴闭上双眼，静静的享受着片刻的幸福，一口一口将毒血咽下，突然间，她明白了梦吟的心境。
　　“姐夫…姐夫…”
　　仇琴一手抓住谢池春，一手抱住自己的虹影蝶渐，一跃离开房间。两个人飞出庭院，风托起他们的秀发，越过树林，穿过闹市，不知怎么停在了三郎街的无目柳下。仇琴松开谢池春的手，看着惊魂未定的谢池春，摘下了面纱，幸福的笑了。
　　“我们逛逛吧！”
　　谢池春牵起仇琴的手，两个人一脸幸福的漫步在街道上，哼着相同的调子。仇琴从未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可以这么安静的和人漫步在街道上，还可以牵着爱人的手幸福的走过一条有一条的街道。
　　“为什么等我？”
　　“想见你，只想见你，琴儿，可以这样叫你吗？”
　　除了已经去世的师傅，还没有人这样叫过她。幼年时屈指可数的幸福，泛上心头。看一眼谢池春，微笑着点点头。又想到什么，停住了脚步！
　　“谢公子，我不是好女子，十岁出师杀死自己的师傅，至今已有六年。死在仇琴手下的人多不胜数，这样的仇琴，你还会等吗？”
　　谢池春忽然握住了仇琴的手，眼中难掩的悲伤，深深的一吻烙在仇琴纤细却有些茧的指尖。
　　“琴儿一直都在受苦吗？你杀过人，我做戏子，都不是什么正派的人。琴儿的这双手，是最干净的，是我谢池春要握一辈子的！”
　　仇琴吻住谢池春的双唇，又害羞的离开，倚在他的怀里，谢池春将她拥紧。
　　或许我们真的会有幸福的一天，池春，我累了，真的累了。请你让我多停靠一会儿，我…好累！

　　“原来这个曲子琴儿你可以这般弹奏，真是另有一番风味，琴儿你真是不凡啊！”谢池春的夸奖将仇琴的回忆打断。
　　“不然你怎会为了这把虹影蝶渐追了我两条街！”当初，谢池春也是因为对虹影蝶渐的好奇才追着仇琴那么久。
　　“所以我是真的喜欢你，无论你的什么我都喜欢！”
　　谢池春一把扯下仇琴的面纱，两人紧紧相拥，深长的一吻伴随着门撞开的声音。谢池春松开仇琴，看到进来的人是谢池春的老母，一个耳光重重打在仇琴的脸上。
　　“不要脸！一个下贱的江湖女子，怎么配得上我的儿子，滚——滚——”
　　老太太气的面满通红，仇恨的盯着仇琴。和谢池春生活的这一个月里，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开始的时候，是柳心绪晓以大义的劝告，接着是柳心语泼妇似的威胁咒骂，最后是老太太的耳光。仇琴从不说话，她认定的是谢池春，其他人爱怎样，随他们去吧。
　　“娘，琴儿不是为家里补贴的不少银两吗？您就别气了！”
　　“你也是个不要脸的，堂堂七尺男儿，居然要这种女人的银子。下流，放着好好的妻子不要，在这里偷食！”
　　“娘！”
　　谢池春也听不下去了，刚想反驳，被仇琴拦了下来。这时的柳心语突然出现，仇琴顺势将不远处的面纱戴上。柳心语似乎有一瞬间看到了仇琴的面貌，不禁一惊，接着走到了老太太的身旁。
　　“姨妈，不要生气了，让姐夫扶你回屋去，我来骂这个狐狸精！”
　　柳心语向谢池春使眼色，谢池春看看仇琴就扶着谢母出去了。屋里剩下仇琴和柳心语两个人，气氛似乎又哪里不对，仇琴也说不上来。
　　“仇姑娘，你这是何必呢？我给你倒杯茶吧！”
　　柳心语将沏了一壶新茶，又为仇琴倒上一杯。仇琴接过，撩起面纱浅呷一口。
　　“怎样？”
　　柳心语迫不及待的问，仇琴放好茶盅，抱起身旁的虹影蝶渐。
　　“这茶正好，只是…砒霜的味道浓了一些！”
　　“你…”
　　柳心语吓得不断向后退，仇琴又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茶盅在掌心化为粉尘。
　　“怎么了？有胆子下毒没胆子承认吗？区区砒霜便想将我毒死，你当我无回教如此无能？”
　　说完仇琴笑了起来，这样一个平凡女子怎会知道什么无回教？转身不愿在这件事上多做纠缠，吓吓她便是了。谁知柳心语却大吼道
　　“姐夫不会去你的，他说过等我长大了他就会娶我，只会娶我做妾，不会是别人！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柳心语从衣袖中抽出一把匕首，狠狠地朝仇琴刺去，仇琴侧身抛琴擒住柳心语的手，一挥袖，柳心语便被压在桌上不得动弹，手腕一动，柳心语的匕首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虹影蝶渐缓缓落下，仇琴另一手接住，还未看清动作，虹影蝶渐已被抱入怀中。
　　“琴儿，放开心语！”
　　谢池春突然出现，冲上前去撞开仇琴，拦下她手中的匕首。仇琴楞了一下，丢掉了手中的匕首，柳心语见势就跑开了。
　　“琴儿，你在做什么？你又要杀人吗？”
　　“不是，只是他做错了事！”
　　仇琴想到已经被倒掉的毒茶，解释只会越描越黑，索性简单的一语概括。想到谢池春那个‘又’字，心里升起一股酸酸的味道。抬起头，仇琴看着深锁眉头的谢池春，那个表情代表了什么，是后悔吗？
　　“池春，你后悔了？你后悔和我好了，是不是？”
　　仇琴咬住下唇，一时失了理智，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卡住了谢池春的咽喉。一阵温热，仇琴慌忙的松开，可是已经晚了。
　　“难道，你不杀人，会难受吗？”
　　仇琴拼命的摇头，原来在谢池春的心里，一直还是介怀他的身份和工作的。浮现在谢池春脸上的表情，就是后悔！
　　“谢池春，不是你小姨子要毒死我，我才不屑于对她出手。我知道了，你后悔了，我知道的。”
　　仇琴拂袖离去，像他们决定相爱的那天一样，任凭谢池春怎样呼唤她的名字，她依然选择了离去。
　　唯一不同的是，那天谢池春喊的是“仇姑娘”，而今天喊的则是“琴儿”。

　　仇琴落在了街心的无目柳下，任凭行人投来亦好奇亦鄙视的眼光，她捶打着树身发泄着自己的不满，突然一种不祥的预感，她猛然转身。仇琴的身后是一名带着斗笠的黑衣男子，周身的空气，充满了寒意。仇琴低头跪在了男子身前，深深行了一个大礼。
　　“教主万安！”
　　这人便是无回教教主孟昭飞，斗笠遮住了整张脸，即使是无回教的十二女绝也没有人知道教主的模样。据说唯一一个见过教主样貌的，是年龄最小的明月楼主月无影，可是那年月无影才五岁。
　　“仇琴啊，你灭刘家庄多日却迟迟不回总坛复命，居然还将武器放于他处，枉费了本尊对你的期望啊！”
　　仇琴咬住下唇，思考了一阵后，说
　　“教主，仇琴有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