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传说》牧沙

3、分离

　　早晨，当第一缕阳光，透过镂空的窗户照在床沿上，温玉醒了。昨晚的眼泪似乎带走了她初来这个世上的所有疲倦、惶恐和不安，只留下这有些潮湿而又温暖的怀抱。
　　温玉觉得自己出奇的清醒，完全没有初醒的混沌。她从那温暖的怀里悄悄地探出头来，想看清楚这一世母亲的样子。没有想象中的白皙皮肤、柳叶弯眉、小巧的鼻，她的皮肤似乎格外的苍白，高高的鼻梁，闭起的眼睛使眼窝看起来有些深陷，这些特征应该都不是汉族人所具有的。“看来不象是汉族人呢。”温玉看得有些入神，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咿呀的自言自语，“这么年轻的小娘亲，怎么叫呀，很难开口的！”温玉拼命抓着不多的头发，为这个问题苦恼着。
　　“醒了？”大大的眼睛，瞳孔在阳光下闪着淡绿的光，小娘亲也醒了。“娘刚才做梦，梦到你长大了，还叫我娘亲呢。”说着说着，她的脸颊又湿了。
　　“饿了吧，我去叫奶娘。”她一边擦着眼泪，一边又笑着对温玉说，“我的玉儿要快长大，将来嫁个如意郎君，快快乐乐地生活。娘会一直看着你的。”
　　“我说怎么来到这里有自言自语的习惯了，原来是遗传呀。”温玉说着只有自己才明白的话，伸出那双还不太习惯的小短手，轻轻抹着小娘亲脸上的泪水。
　　“既然担心，不如带上这小孽种一起，大家岂不都安心。”正当温玉和她的小娘亲各说各话时，房门被推开了，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
　　“你是?”小娘亲警惕的抱紧了温玉。
　　“我是云天的娘。”
　　“温老夫人”小娘亲起身便要行礼。
　　“风神女还是免了吧，老身可担当不起。”温老夫人径直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你怎么......”小娘亲满脸骇然。
　　“我早就知道你是风谷的人，要不是为了灭掉风谷，我怎么会让你在天儿身边这么久。”温老夫人恨恨地说，“哼，还有了个孽种，天儿真是不长进。现在风谷已经被中原武林铲平了，你那个魔头娘也已经死了。”
　　“云天呢？”温玉感觉到小娘亲的身体在轻轻发抖。
　　“叶无霜，看在你中毒已深的份上，我再告诉你。你和这小孽种的毒都是我下的，什么神女，我看是妖孽才是，这样还死不了。”温老夫人坐在那里，始终是淡淡地笑着看向温玉，若不是她嘴里说出的话，旁人会以为是慈祥的奶奶在逗孙女呢。
　　原来是你这个老家伙害我来到这里的。温玉看着温老夫人那张笑眯眯的脸，恨不得一巴掌把她给拍死。
　　“你好狠的心！”小娘亲气得浑身发抖。“云天呢，我要见他！”
　　“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温老夫人站起身，走出门去。
　　过了一会，一个年轻的男子走了进来。他微低着头，慢慢地走到床前，没有说话。从他一进门，小娘亲就一直盯着他。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一件月白的长衫，望去象是深夜空中升起的一轮孤月，皎皎如玉，却透着荒凉，让人生出无限的怜惜，却又不想靠近。温玉心里本极看轻他，此时却被他的风采震慑，一时竟有些呆了。
　　“风谷怎么了？”小娘亲强装镇定地望着他，声音却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中原武林攻入风谷，你娘引爆了谷中的炸药。”温云天抬起头，一脸的凄凉。
　　“是你带人进的风谷。”小娘亲死死地盯着他。
　　温云天没有说话。
　　小娘亲无力地靠在墙上，许久没有再说一句话。她有些不知所措，似乎对刚听到的消息还没有完全明白过来。
　　过了许久，小娘亲忽然笑了起着，“她终于死了，我真开心。这么久以来我一直想她死，现在她终于因为我死了，我再也不用担心了......”她努力地想表现得高兴起来，眼泪却流了下来。
　　“她说我迟早会害了风谷，果然应验了。她明知却不杀我，她真是活该。我没错，我没错！娘，娘••••••”小娘亲喃喃自语着，脸上带着迷茫和凄凉。
　　她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响，但那被压抑的痛苦仍化成了低低的呜咽声，漫漫地浸满了整间屋。那房间犹如正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狠狠挤压着，让人透不过气来。
　　温玉伸着她那双小短手，笨拙地抹着小娘亲脸上的泪水，想安慰她却没什么用处。她求助地看向温云天，却只看到一双没有灵魂的眼睛。他站在那里，看着小娘亲哭得肝肠寸断。
　　良久，呜咽声消失了。小娘亲擦干了眼泪，脸上温柔的神情变得坚毅起来。
　　“云天，你过来。”小娘亲伸手拉住温云天，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温云天的眼睛渐渐明朗起来，疑惑地看着小娘亲。
　　“这是玉儿，我们的女儿。你还没抱过她呢。”小娘亲把温玉放入温云天的怀里。温云天手臂僵硬地接过温玉。
　　“双儿，我会和娘说，明天我们就成亲。风谷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我以后会一辈子对你和玉儿好的。霜儿，我......”温云天急切地说着以后的打算，小娘亲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我知道这些都不是你想做的。你只是太孝顺，不忍心忤逆你娘。我不怪你。”
　　“云天，还记得这玉佩吗？”小娘亲从脖子上取下一个玉佩，“这是我们的圣物。她是历代风神女心血的结晶，传说能让心保持纯净。可惜我拿到时太晚了。现在我把她送给你。以后我不在了，就让她陪着你吧。”
　　“霜儿，我不会让你离开的，以后我们一家人再也不会分开了。”温云天开心地拿起玉佩挂在了温玉脖子上，“霜儿，你看我们玉儿多好看。”
　　“来，把孩子给我。”小娘亲伸手去接温玉。
　　“还是我抱着吧，你歇一会。”温云天低下头，温柔地亲向小娘亲的额头。
　　温玉仰起头，想看看小娘亲此时的表情，却突然感觉眼前一道寒光闪过。她反射性地闭上了眼睛。感觉温云天的手臂似乎拂了一下，随之他带着惊惧的声音伴着一声物体撞击声在温玉耳边响起，“霜儿！”
　　温玉睁开眼睛，看到小娘亲脸色惨白地半躺在床的另一角，旁边一把寒关闪闪的匕首。温云天一手抱着温玉，半跪着爬了过去，急急地探向小娘亲的脉门，呆楞片刻竟然大哭起来：
　　“内力呢？风魄呢？霜儿你怎么会中毒，这是谁做的？谁做的？”温云天拿起旁边的匕首放入叶无双的手里““霜儿，你杀了我吧，都是我害了你。你不要伤害玉儿，你杀了我吧，是我对不起你。玉儿，霜儿......”他说话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小娘亲脸上泛起一种奇异的金光。她吃力地抬起手，想擦掉温云天脸上的泪水，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温云天泪眼婆娑地抓住她的手。
　　“前段日子你走后，我和玉儿被人下了毒，为了救她，我把内力和冰魄融成一体，送到了她的体内。本以为我走后，你可以把她带回明月山庄，没想到毒竟是老夫人下的。老夫人是不会放过她的，我不能让玉儿独自留下受苦。你让我带她走吧。”一口气说完这些话，叶无霜喘成了一团。
　　“娘不会的，玉儿是她孙女。她怎会......”温云天似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的话。
　　“把孩子给我!”小娘亲嘴角开始渗出血丝,她伸出手想抓住温玉。温玉吓得忘记了呼吸，完全忘了之前曾期待回现代去的事情。
　　“不行。”温云天坚决地朝后退去，“我不会答应的。霜儿，我向你发誓，我一定会好好保护我们的孩子，再不会让她被人欺负，无论是谁都不行！”
　　“好。”小娘亲“哇”得吐出一口鲜血，呼吸急促起来，“莫，莫忘记了你的话。”淡绿的眼睛盈满了泪水，她不舍地望着温玉，慢慢闭上了美丽的眼睛，那最后的泪水沿着眼角坠落地上，四散开来，在阳光下就象水晶一般，闪着美丽的光。在生命的最后，她仍要为女儿赢得一个承诺。
　　“娘亲，娘亲......”温玉脸上爬满泪水，她哭喊着扑向叶无霜。现在她终于能清楚地叫出“娘亲”了，她的小娘亲却听不到了。
　　后来的日子里，发生了许多事情，现代社会变得遥远而模糊起来。当岁月积淀，一切归于平静，回忆起往事，温玉总是忘不了那有些潮湿却又温暖的怀抱，忘不了这个脸上似乎总是挂着泪水的小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