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届圣女不行》百玖

48、Level.48

　　等下过两场薄雨后，气温很快就凉了下来。
　　这个时节，每当临近傍晚的时候，道路两旁的枯草丛中就会飞出大量琥珀虫。因为“黄昏”的缘故，想要抓住它们得稍微用点技巧。琥珀虫通过震动翅膀改变身体的发光频率进行求偶，所以可以用闪烁的提灯引诱它们靠近。
　　将它们放进旧报纸做成的笼子里，就会变成一盏小灯笼。

　　下城区的行商偶尔会贩卖类似的东西，将琥珀虫装在纸笼子或旧试管里，作为贫穷人家的小玩具，以非常便宜的价格出售。它们的保质期也很短，毕竟琥珀虫在这种情况下，最多只能活三五天。
　　伊兰欣喜地拿着纸灯笼把玩了好一会儿后，还是不舍地把它们放走了。

　　不过，栀春捕捉这些飞虫也不是完全为了给自家小孩当玩具，在炼金术师的手札中，琥珀虫可以拿来酿造一种蜂蜜酒。
　　经过处理的琥珀虫除了会赋予蜂蜜酒独特的刺激口感，其中的微量毒素能够让人在醉意中看见心中渴望之物，而酒液本身也会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呈现出具有层次感的琥珀光泽。
　　因为特殊的原材料和有些危险的效果，这种酒并没有在市面上销售。

　　卡米拉女士以前，只要得到自己喜欢的酒，总会怂恿栀春尝一点。唯独琥珀酒，她虽然每年都会自己酿制，却从不让栀春触碰。
　　“这得等你长大了才能喝，”那个时候，卡米拉女士笑着戳栀春的额头，道，“还没成熟的小家伙，不可以沉溺在虚幻的美梦当中。”
　　栀春已经独自经历过三个琥珀虫飞舞的季节，但还是第一次回忆起这些零星琐事。

　　而且，现在的我应该能够被称为一个成熟的大人了吧？
　　她看了一眼明明对炼金术一窍不通，却又特别喜欢在自己工作时，跟在身后转来转去的伊兰，一边想，一边将炼金炉里的液体反复过滤，倒入玻璃容器内密封，放在避光的角落中。
　　——接下来，就是时间的工作了。

　　在得知琥珀酒在酿成之后，便会散发出萤火的微光，伊兰就变得比栀春还要期待起来，他时不时地要偷偷摸摸地掀开蒙在玻璃罐子上的薄毯子瞧一瞧。
　　栀春好笑地把他搂到身边：“就算你一天确认三遍，它也不会早一点完成的。何况你又不会喝酒。”
　　明明是个半杯苹果酒就能放倒的家伙。

　　而且，他能算是成年人——成年神明吗？

　　“我想第一时间看见嘛。”伊兰不怎么甘心地轻哼了一声。
　　栀春将毯子重新盖好，只留下一点缝隙：“别着急，大概等到明年春天就好了，到时候，它会自己通知你的。”
　　伊兰自己算了算时间，又忍不住叹了口气，有点像耍赖地抱怨道：“但是，那还要过好久！”
　　栀春闻言，不禁纳闷地看了看他：这句话由这孩子来说，是不是太奇怪了一些？

　　不过，她还是解释道：“时间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然后栀春把用剩下的蜂蜜做的坚果糖递给伊兰。
　　“等你吃完这些，”她慢条斯理地列举着，“可能还有奶焗南瓜和苹果派，然后是雪露果姜茶，在下一次做甘露奶糖之前，它应该就酿好了。”
　　伊兰又仔细想了想，高兴了，摆出一脸认真地点点头：“啊，说得也对，反正我很擅长等待嘛！”

　　傻瓜。
　　栀春戳他的脑袋。

　　在这样晃晃悠悠之中，他们来到了这趟行程的最后一站。
　　不像之前零星散落各处的村落，作为衔接碧砂海港与翡翠之都的中转站点，香柊镇是个相当热闹的贸易城镇。
　　在这样的地方，信使们的工作本应该轻松许多，毕竟贤者厅和银雀厅都在香柊镇都设有驻点，栀春只需要做好交接就行。

　　不过，现在的银雀厅里面却没什么人。
　　栀春走进门，就看到只有一个年轻人蹲坐在大厅里，正焦头烂额地整理着各种物品。听见响动，他头也不抬地道：“寄件请到右边柜台，收费明细在墙上，往碧砂辖域放在蓝色箱内，翡翠辖域放在绿色箱内，其他需求请下次再来，谢谢！”
　　栀春：“……”
　　她不太确定地打了个招呼：“你好——呃，碧砂海港信使？”

　　那年轻人这才抬起头，他两眼无神地注视着栀春别在斗篷上的徽章，半晌才一巴掌重重地拍在额头上，发出一声哀怨的叹息：“啊，对，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但是完全没必要那么准时的，同僚！”
　　“所以……需要帮忙吗？”栀春问。
　　“我很想说，你对香柊镇不熟，估计帮不上什么忙——”年轻人唉声叹气地道，把一捆捆报纸搬到门边的架子上，有气无力地擦了擦手，转身就换上一副热切的笑容，“不过，现在只要是个活人就行——总之先救命啊！”

　　栀春见状抽了抽嘴角，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香柊镇的银雀厅积累的大约半个多月的工作。
　　类似信件和包裹的分拣派送还好一些，附近的报童会来帮忙，但诸如核对工作清单、统计能源石库存、符文回收充能之类需要专业技能的工作已经堆积如山。
　　彼得已经连续泡在工作的海洋里好几天了，甚至只能依靠做些报童也能干的杂活当作偷懒放松。

　　栀春把包裹搬了进来，顺便扔给他一瓶精力饮料。
　　“包裹吗？随便堆在那儿吧，过会儿小孩子会来拿走的。”彼得有气无力地打开瓶盖，喝了一口，顿时感到振奋了一些，“哦？精力药——这个味道还不错啊！”
　　但他也只振奋了一小会儿，就立即又陷入萎靡，浑身散发着怠工气息：“噢——柜台没锁，你既然是信使，自己打个标记吧！没有什么需要紧急上报的事件吧？碧砂海港的方向，应该还好……”

　　栀春：“……”
　　柜台后的废纸篓里有十余支空试管，栀春嗅了嗅，是精力药的味道——难怪饮料没什么作用，那家伙的兴奋剂摄取量早就已经饱和了吧！
　　她一脸微妙地给自己的信使徽章敲完标记，又随口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兽灾……大概。”彼得聊有胜无地喝着饮料，解释道，“不是什么大问题，本来秋冬之交的时候，白石走廊总会有些不安定，但今年好像早了一点。附近的营地和最近经过的商队都有受到灾兽袭击的报告，因为担心会生成兽潮，最近贤者厅和骑士厅的人都在外面。”
　　“至于我，因为没什么本事，还不认路，所以留守在这里啦！”彼得指了指自己，自嘲地耸了耸肩，“谁让我没有背景，被发配到这里值守呢，事情又多、薪水又低……”

　　栀春看了他一眼，然后慢吞吞地把跟在自己身边的伊兰放到一旁的空椅子上，自己也坐下来，拿起工作台上处理到一半的符文插件：“所以，只要把这些处理完就可以了吗？”
　　“啊……？”彼得猛地抬起头，像是傻了一会儿，突兀地换上惊喜面孔道，“没错！太感谢了，同僚！”

　　*

　　晚钟敲过最后一响很久了，彼得才满身疲惫地走出银雀厅，打着哈欠，朝自己暂住的公寓走去。
　　今天已经比之前早许多了，至少街上还有几个的流浪汉正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虽然有住处，但彼得觉得，自己其实跟那些流浪汉差不多。

　　一直以来，彼得都是个普通人。
　　他的父母是翡翠之都里随处可见的矿工，这辈子最特殊的成就，就是有一个炼金术师资质的儿子，虽然只是勉强擦着标准线通过，但他们仍喜气洋洋地将彼得送进贤者厅学习。
　　彼得就这样成为了一个普通的炼金学徒。

　　然而，身为矿工的家长很难明白，“炼金术”并不是一个努力就能有回报的学科。

　　当与彼得同期的同学结业时，彼得是一个普通的学徒。
　　当与同学一起到银雀厅见习时，彼得是一个普通的信使。

　　当银雀厅需要派人去香柊镇值守时，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彼得。
　　当其他同僚跟着贤者厅和骑士厅的前辈们外出实践时，负责留守的依旧还是彼得。

　　没办法。
　　毕竟，作为一个水平堪堪及格的平庸学徒，就算留在翡翠之都、由执业术师们实战教学，也不能像那些机敏的同学能很快理解并提升。
　　事实上，就算是信使这样基础的工作，彼得现在也做得磕磕绊绊的。

　　如果今天不是那个碧砂海港的同僚帮了忙，他恐怕又得在银雀厅睡一晚吧？
　　彼得回想起白天的时候，栀春只用了两个多小时就把自己一整晚都不一定能搞定的符文插件都处理完毕，不由得笑容满面地叹了口气，舒展了下因为长时间工作而僵硬的肩膀。
　　虽然她也后面问了“还有其他事吗”，但怎么好意思让人跟没用的他一样，把时间浪费在这些平平无奇的琐事上呢？

　　终于回到公寓楼下，彼得抬头看了一眼，房间的灯居然还亮着，看来他今天的确回来得挺早，室友也还没睡。
　　他低头摸索自己的钥匙，忽然被叫住了。

　　是个行商。

　　或许是因为最近灾兽的异动有点多，以前大多只在遗迹附近营地逗留的流浪商人在香柊镇也逐渐多了起来，到处兜售一些便宜的补给品。
　　不过，找到他身上也太奇怪了吧！

　　“不需要。”没等对方开口，彼得就指了指自己的信使徽章，“我自己会做。”
　　……才怪。
　　“我知道，您是个学徒嘛。”商人却“嘿嘿”地搓了搓手，装模作样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道，“所以才问您，需要买药吗？”

　　彼得摆摆手，打算不再理他，直接上楼：“我不是说了吗，不需要，再说了，我是个没钱的家......”
　　“是能够提升魔力敏感度的药哦。”楼道的阴影中，不知名的流浪商人低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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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领导出差！不带我！
快乐！
我插个双更的旗子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