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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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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该知道的,在翻看过元锦的小册子后就应该知道。
对方的狗爬字不是因为用炭笔写的才难辨其形,而是本就如此。
见穆如晦盯着奏折上的朱批久久没回神,元锦不安地用食指抠动书案边沿,小心翼翼开口:“写错了吗?”
本以为是璞玉浑金,却原来是自己看走了眼。
“陛下怎会出错,错的是臣。”再抬起头时,穆如晦的脸上已看不出异样。
元锦感动:“穆大人总算认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强扭的瓜不甜,朕可以走了吗?”
看他欢欣雀跃,仿佛下一刻就要变身自由飞翔的鸟儿,穆如晦收起奏折,坦然承认错误:“是臣错了,是臣太高估陛下了。让您批阅奏折确实强人所难。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让陛下的字有个人样。”
元锦皱眉,品出了对方话里的深意,不服道:“别以为朕没听懂,说字丑就说字丑,怎么还骂朕不是人呢!”
很好,虽然写不出人字,但起码能听懂人话。
“今天起,每天练十张大字。”没理会他的义愤填膺,穆如晦直接下达了学习任务。
抗议无效,元锦坐回龙椅,左右堆积成山的奏折全被转移到了穆如晦手边,书案上只剩一张铺陈开来的宣纸。
上次写毛笔字还是小学的时候,元锦一脸愁容地拿起笔,流行鸡娃的年代他就暴露了学渣属性,苦练两年还是没练出什么名堂,一手狗爬子丑得惊为天人。
能呈到元锦面前的奏折不会写什么要紧东西,多是各地官员写给殷逸帝的请安折子,批不批都没什么要紧。
穆如晦心存试探,只是没想到元锦连一本奏折的时间都没坚持住。
“陛下不必担心。”看他一脸菜色,穆如晦懒洋洋地开口劝慰,“臣会循序渐进,绝不会做拔苗助长,急于求成的事。”
有他保证,元锦更不放心了。
“横竖撇捺,练够十张,今天的功课就结束。”
穆如晦看他,不给一点偷懒的机会。
还不如练字呢,起码能多占点地方,让他少写一些。
腹诽归腹诽,不敢违逆穆如晦的元锦还是认命地拿起笔,让笔尖吸饱墨汁。
他闭上双眼,回忆起幼时的拿笔姿势后又猛地睁眼,坚定不移地在宣纸上划了一道。
力透纸背,墨迹晕染。
怎么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藏锋起笔,收笔回锋,动作分明和记忆里的一模一样,怎么写出来的竖就是粗粗胖胖,不见棱角的一根。
“陛下每次都能超乎臣的想象。”
身后热源靠近,颀长的影子落在纸上,正好和他的叠在一起,再也区分不开。
确实有够丢脸的,元锦红温了,连握笔时露出的一截手腕都成了醒目的淡粉色。
原本还算淡定的思绪因为对方的靠近而变得乱七八糟,心上更是像装了只活泼的小鹿,不顾他的意愿砰砰乱跳。
傀儡皇帝也是有尊严的!
元锦深吸一口气,梗着脖子道:“朕是伤了脑子才握不住笔,以前不是这样的!”
连这么离谱的理由都搬出来了,穆如晦还能拿他怎么办?
感觉到身后人的沉默,元锦偷偷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在心里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修长的手指就覆了上来,稳稳包住他的。
元锦的肤色很白,像上好的羊脂白玉,温润莹洁,细腻如脂。
夏天时会比常温暖一些,等到冬天又凉一些。
穆如晦也白,但他的肤色更像白瓷,是一种没有血色的冷白,用力时甚至能看清手背上如溪流蜿蜒的青筋。
可意外的,他的手不同于肤色给人的初印象,一直是温热的。
几乎将元锦半抱在怀里,穆如晦手腕用力,带着他在纸上落笔。
目光半落在对方手上,宽大的衣袖滑落,元锦甚至能看到腕骨上圆润的凸起。
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个颜控,而穆如晦是第一个从背影到脸,乃至于手都合乎他审美的人。
可惜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带毒,就像穆如晦,也像他正坐着的龙椅。
而在元锦胡思乱想的时候,穆如晦已经停笔了。
他看出元锦在走神,轻轻松手,呼出的热气打在脸颊上,在他耳边十分亲昵地低语:“陛下可学会了?”
学什么会?
疑惑地“啊?”了一声,元锦垂眸,这才看到自己不忍直视的一竖边上,不知何时又多了一道。
分明只是从字里拆解,最简单的一笔,可还是能轻易区分开来。
不知道说没有会不会被惩罚,元锦不会说谎,眼神四处游移,片刻之后还是老实地小声认错:“朕没记住。”
虽然认错,但还是稍微加工了一下,绝不承认是穆如晦的美色耽误了自己学习。
美色误国!他不能重蹈殷逸帝的覆辙!
定定神,元锦认真道:“穆大人再教一次。”
听到他的请求,穆如晦怔愣,眼神却是柔软了几分,重新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好。”
目标在前,咸鱼元锦好似突然了有了动力,真的听从穆如晦的安排,老老实实地提笔练字。
十张大字,来回就是几个最基础的笔画,也亏得他下定决心,忍过枯燥,完成了今天的课业。
接下来就是批改了。
元锦双手垂在身侧,看穆如晦从容地拿起朱笔却迟迟没有落下。
直到第三张,他才将其中一个笔画圈了出来,不咸不淡地夸了一句:“不错。”
吊在嗓子眼的心放了回去,元锦现在只有劫后余生的轻松。
练了一天的大字,批改起来却很快。
半盏茶的功夫,穆如晦就看完了,搁下朱笔,他满意点头:“难得陛下有向学之心。”
极致的紧绷后,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元锦像被抽去全身力气,因紧张而被忽略的其他情绪全都争前恐后地涌了上来。
咕噜一声,元锦捂着肚子,心里顾不上害臊,伸手向穆如晦要饭:“朕饿了。”
今天的穆如晦格外好说话,甚至在传膳后,与他一同坐下。
吸取了早膳的教训,午膳和晚膳的口味以清淡为主,四菜一汤,份量不多,刚好够吃一顿,不会让元锦再吃撑。
饭毕,桌上杯盘全被撤了下去。
见他吃完就犯困,穆如晦摇头,突然道:“陛下的课业完成得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
元锦正犯迷糊,听他问自己想要什么,脱口而出:“猫。”
“猫?”穆如晦的声音很奇怪,似乎带着隐忍的笑意。
一个激灵,犯困的元锦立时清醒过来,瞥他:“穆大人笑什么,看不起朕的要求吗。你知道拥有一只猫有多难吗?”
依照计划,元锦打算大学毕业后就领养一只猫,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己直接穿到了书里,而计划也被彻底打乱了。
“怎会。”穆如晦轻笑,抬手拍了拍。
不一会儿,鸳瓷就提着一个篮子进来了。
篮子很大,上边盖着块米白的丝绸。
被放在自己面前时,元锦的呼吸一滞,双眼晶亮,前所未有的精神。
昨晚只来得及和鸳瓷提一嘴,白天又是和家人告别又是被带到西暖阁学习,要不是穆如晦提起,他都快要忘了把三花猫占为己有这件事了。
掀开丝绸,塞了软垫的篮子里果然四仰八叉地躺着之前的三花猫。
长毛小三花睡得很沉,不知梦到了什么,四肢在半空抽动几下,像打了一套猫猫拳。
“竟然是只公猫。”元锦小声道,之前看它叫得像夹子,又是只小三花就理所当然地以为是母猫。
一时没忍住,元锦在小三花的小铃铛上弹了一下:“不对,应该是公公猫。”
睡梦中被偷袭,小三花和梦境拉扯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眸子。
结果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方,眼前则是陌生的元锦,它瞪大眸子,喵的一声从篮子里蹿了出去。
这一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鸳瓷忙让人关门,元锦则已经撸起袖子抓猫。
西暖阁不小,万幸殷逸帝不常来,摆的东西有限,因此能容小三花藏身的地方不多。
三花猫精力旺盛,上天入地满场乱蹿。
穆如晦觉得有趣,坐着看戏,元锦则是跟在后边,被猫耍得团团转。
被溜了半天,小三花三两下蹿上一处多宝阁顶,碧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俯视元锦,那神色有多挑衅就有多挑衅。
元锦怒火中烧,指着它道:“下来!”
小三花歪了下脑袋,看样子像在思考他话里的意思,就在元锦以为它终于要妥协时,小三花竟然默默伸出一只爪子,粉色肉垫推了下边上的木盒。
木盒几乎和它一般大,推了一下没推动,元锦在下边急得满头大汗,哄道:“别推了,快下来!”
可惜猫这种生物一身反骨,哪会听他的,见爪子推不动竟直接撞了一下,把本就不怎么稳当的木盒撞了下来。
啪嗒一下,木盒落地,藏在里面的东西也顺势滚了出来,竟是个合掌大小的玉印。
元锦只觉眼前一黑又一黑,他不认得玉印上的字,但知道能被殷逸帝放在这的绝非凡品。
而此时,那个不是凡品的玉印被磕了一角,可怜兮兮地躺在砖上。
“是玉玺。”穆如晦不知何时出现,拣起玉印平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