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能在御前行走,就算只会溜须拍马,在察言观色上也是一把好手。
皇帝一怒,守在殿内的金吾卫就在乐师中精准揪出弹错音的那个,押着他在大殿中央跪好。
一水跪地的朝臣权贵,见无人在意自己,等人被押送到眼前时,元锦趁机偷觑一眼。
说是乐师,其实也就是从小太监堆里挑选的有天赋的好苗子,和自己差不多年纪,此时一张娃娃脸白中泛青,好似霜打的茄子,了无生气。
现下的元家人对皇帝暴戾阴狠的人设还没产生清晰的认知,就连元锦,也只是从书里窥得一二,猜测小太监的下场不会太好,却没想到是要了命的不好。
皇帝缓缓走下台阶,用脚尖勾起趴伏在地的小太监的脸。
他的面皮白净,五官齐整,此时泪水涟涟却咬唇不敢求饶的模样委实叫人心疼。
可惜啊,最该动恻隐之心的人依旧心硬如铁,摇头啧啧两声,遗憾道:“哭得真难看。”
皇帝不喜别人哭喊求饶,所以小太监硬着憋着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可到头来,他的小心翼翼还是没帮自己逃过死劫。
锵的一声,皇帝直接抽出金吾卫腰侧佩刀。
明晃晃的刀刃映出殿内跳动的烛火,元锦呼吸一窒,浑圆的眸子来不及表现惊惧或者害怕的情绪,只有对皇帝此举的难以置信。
对方把玩着手里长刀,刃上映着小太监因恐惧而变得狰狞可怖的面容。
终于受不住心里越积越多的惧意,他将脑袋磕得砰砰作响:“陛下恕罪!求您放过,饶小的一命吧!”
小太监是真的下了狠劲,才几下额头就红肿一片,见皇帝不为所动也不敢停,直到伤处的血水下落滑进眼里,脑袋阵阵发晕才磕得慢了点。
血色落在金灿灿的大殿上,眼前这幕给元锦带来的冲击难以用言语形容。
他僵在原地,极致的紧绷让胃里翻江倒海,要不是全力压抑,只怕下一刻就要不管不顾地吐出来了。
转过头去,他本不想再看。
可就在目光偏移的瞬间,却发现元棠脸上久久无法散去的震惊,和嗫嚅的唇里隐约透出的“赵”字。
赵无壁?几乎下意识的,元锦就想到了他。
顺着元棠视线,他看到隐在暗处的一道魁梧身形,金吾卫穿戴着整套甲胄,要不是太过熟悉,对方不可能被认出来。
但他为什么会进宫?
原著的剧情像潮水般在脑海浮现,一切都乱套了!
这里他还在琢磨赵无壁的行踪,那边皇帝却不会等人。
见小太监抖若筛糠,皇帝眼里已闪现兴奋的赤红,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侧边森白的牙,举起手中长刀就向前挥去。
以为血溅三尺的场面就要在眼前发生,元锦下意识低头,闭上双眼。
而在他逃避的刹那,右臂忽得被人抱紧。
乔宝珠早被吓得面无血色,只是在皇帝抬手挥刀的瞬间,余光好似瞥见什么滚落眼前。
想要放声尖叫,可又在电光火石间想起小太监的下场,她猛地咬住唇瓣,抱紧元锦,把即将溢出口的尖叫全数吞了回去。
等恍惚睁开眼,才看清滚到眼前的并不是想象中的脑袋,而是小太监被打落的帽子。
“哈哈哈。”皇帝提着刀,突然仰头放肆大笑。
或许是过兴奋,他双眼凸起,面皮涨得通红,握着刀柄的手小幅度地颤动着。
元锦明白了,元肃不是昏庸无能,他就是个纯种的大变态!
笑够了,皇帝再次举起长刀,刀尖在众人头顶划过,他似乎很享受俯视众生,生杀予夺的感觉。
点了点众人,像玩笑般随意:“瞧你们一个个,一点小事就吓成这样,还是胆子太小,要练!”
话才出口,不等在场众人反应,他的眸子突然狠戾,抬手又要挥刀。
这次是来真的!
“陛、陛下!”
微弱到像是脱力的少年声突兀响起,在寂静的大殿上格外显眼。
元锦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开口了,或许是因为被威吓到极致,随时可能晕死过去,又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太监。
也或许是因为乔宝珠,她分明肝胆俱裂,却不敢在惊惧时发出一点声响,只能聊胜于无地将脸埋在自己后背。
反正结果就是,他开口了,开口打断了暴虐的皇帝。
对方回头,见是元锦开口,一挑眉竟和缓了脸色。
美人面色苍白,泫然欲泣,总是能惹人怜惜一二的。
饶是变态如皇帝,也耐着性子给了他多说一句的机会。
话已出口,如果现在元锦说自己只是随便喊喊,下场肯定不会比那小太监好多少。
定了定神,心里莫名笃定赵无壁不会无缘无故地出现在这。
他深吸一口气,心道我只能帮你到这了:“今日端午佳节,见血不好,不如、不如先处他杖刑。”
见血确实不好,皇帝一顿,他还想继续饮宴,要是满地的血,倒不难看,就是气味会有些难闻。
变态皇帝迟疑片刻,终于点头,把刀随手扔了,挥挥手道:“拖出去杖毙。”
元锦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等等。”
元锦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别急着打死,慢慢打。”皇帝再次语出惊人,“血肉模糊的才好看。”
果然是变态啊啊啊!
元锦咬牙,第一次共情穆如晦,垃圾皇帝还是早点下台吧!
收拾了宴席中出现的不和谐音符,皇帝重新坐回龙椅。
元家人也相互搀扶着坐了回去。
只是与来时相比,脸上表情愈发难看,再不认为进宫饮宴是天大的荣宠,就想着快点结束,让他们早早归家。
坐下时,元锦的腿还在发软,他今天受到了极大的冲击,此时精神涣散,双目游离,痴坐片刻才回过神来。
等心情平复,他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一点。
而在他出神的时候,皇帝又出幺蛾子了。
不知哪个佞臣上前进了谗言,他听后竟满意地点了点头,与身边太监总管耳语了几句。
总管太监领命,退出大殿。
俯视醉生梦死的众人,他仰头喝了口酒,忽而道:“饮宴怎能无乐,今日朕就请爱卿们一饱耳福。”
话毕,殿内一静,随他视线,众人纷纷看向入口处。
夜色渐深,与殿内的灯火通明不同,殿外的世界像是蛰伏隐忍的怪兽,下一刻就可能露出尖锐的獠牙,将一殿的浮华喧嚣吞噬殆尽。
就在这样的黑暗中,有身影从幽深的夜里挣脱。
来人一身玄衣,袖口处用银丝绣着流云纹饰。
他唇角上扬,似是天生一张笑脸,一双含情的桃花眼,缀着点点星光。
宴中突然到访,来人牵引着所有目光。
可周遭却又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屏障,与身边一切格格不入。
缓过劲来的元锦又是一愣,呼吸停顿片刻才恢复之前的节奏。
他怎么会在这?
元锦不解,目光在他和发疯的皇帝之间逡巡,担心之余只剩满满的疑惑。
来人是谁?在元锦看来,是镜水湖畔惊鸿一瞥,曾为自己解围的白月光。
可在皇帝眼里,却是另一个碍眼的存在。
“你来啦。”皇帝抬眸,看向来人的眼神复杂。
才经历过皇帝发癫的元锦猛地一惊,心想完了,下一个受害者登场了!
来人一礼,却不下跪,施施然道:“臣穆如晦,见过陛下。”
穆如晦?
什么穆如晦,书里什么时候允许同名同姓的存在了?
元锦虎躯一震,惊吓程度不亚于见到皇帝提刀砍人。
白月光秒变黑心莲,原来入场的不是下一个受害者,而是全书最具权威性的大Boss。
元锦老实缩回伸长的脖子,端正坐好,不敢再起一点妄念。
在他心惊肉跳时,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何必多礼,”皇帝掀了掀眼皮,半晌才道,“端午佳节,朕与众臣同乐,可惜有不长眼的扫兴,害朕少了个乐师。你是穆家人,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无一不精,今日宴上就由你来弹琴助兴。”
“臣领命。”穆如晦答得很干脆,干脆得让人快忘了他是书中只手遮天,说一不二的摄政王。
一个世家子弟,有人带着戏谑嘲弄的态度让他代替乐师,当众奏琴娱人,和羞辱有什么分别?
这样都能忍,元锦不信。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由不得他不信。
穆如晦在被抬进殿内的琴案前坐好,扬手在古琴弦上撩拨几个音节。
见音色无碍,不用皇帝开口,就起手奏出流畅的曲调。
琴音悠扬,如泣如诉,引人神伤。
元锦吸吸鼻子,就算不懂音乐,他也很想问一句:这样对吗?
除了葬礼,实在想不出谁会在宴席上弹奏如此哀婉凄凉的曲调。
原本在闭目欣赏的皇帝也觉出了其中不对,猛地起身,又砸了个酒杯,怒道:“你竟敢在此弹奏哀乐!”
这回不用看别人动作,元家人立即起身跪下,很及时很丝滑,像是练习了无数遍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