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八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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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浇酒吗？”绣衣直指擦净手上的血渍，问道。
白栖池思绪由此暂停，“用烧刀子。”
“……”绣衣直指双手抖索着，“大人，要不还是换淡些的酒，烧刀子实在是太烈了……这要是浇在伤口上，您可有罪遭的，若不然还是先净了血用药涂上养着——”
“让你浇酒就浇，哪里来这般赘言赘语！”白栖池已然坐直身子，任鲜血浸透半身以及衣袍，“你但管浇，我不会怎样。”
也不是第一次浇酒。白栖池这般想着。但绣衣直指却是忧心忡忡，每浇一回就心惊胆战一回，生怕白栖池熬不过就没了。
绣衣直指提着烧刀子，咬着牙猛的泼在削开的皮肉处。尽管只是如白水冲洗伤口一般，绣衣直指还是仿若听见毒酒泼地滋滋声。
棉布染成一团赬霞，如同掌中擒住烈火。
敷上药粉，白栖池径自将棉纱系在胸膛前。终于脱力的垂下手，手背滚落湿热的汗珠。他抖落水珠，自衣袖中拿出一粒小白-丸给绣衣直指，“查这是什么药，九月九里面拦我的林雨歇也要查个究竟出来。”
绣衣直指接过小药-丸搁在指尖端详，“大人这药与人有什么玄机吗？”
白栖池舌尖舔了舔牙尖，“你说我今日若是不被他拦在九月九里面受中天盟会和涂山的人盘查，而是跟黑影交手，碰上化心掌，是怎么个结局？”
绣衣直指顿然不敢言，白栖池倒是说的痛快，“黑影若是大阁领，我必死无疑。黑影若不是大阁领，我不仅要死，还得死在朝廷手里。我前脚被黑影化了心，后脚大阁领就可以在内朝跟上面说，绣衣御史勾结外人盗取佛顶舍利塔，分赃不均而被杀。”
“够不够顺理成章？”
绣衣直指有些颤抖，“大人……这是不是太吓唬人了。我们好歹也是陛下亲口许诺殿下的人，都是打东宫亲、勋、翊卫出来的。陛下当初既准了殿下效仿前朝重组绣衣直指，这会都过了得有七八年了，再反悔是不是迟了，况且女皇也是天子，哪能轻易落自己颜面，尤其在准东宫立之后。”
夜里蛙声断促织哑，灯罩的焰苗却跳的欢快，竟也不知再跳频些就得熄了。
“七年，也不算朝令夕改。”白栖池的音色很沉，似没入深海，“七年了，若是我等再站不稳台子，陛下一朝不顾念放了手，就让梅花内卫给掀下去，也是活该！”
绣衣直指终于意识到问题之严重，却还是道：“大人，梅花内卫较之我等也未多有资历，她们在内朝染的血又腥又臭，而且流血掉脑袋的人可都是廷臣。大臣们追着女皇陛下递牓子、録子，请求取缔梅花内卫。楚大阁领虽在内朝走动，可却也没比我等舒坦到哪里去。近来因为夺取佛顶舍利一事，接连动了不少江湖人，若非如此也不必跟冻雀门牵扯。”
“内里传来消息说，近来大臣们打算学着魏公的《谏太宗十思疏》给女皇陛下也上封《谏女皇折梅疏》呢。这番虽是我等吃亏，但是朝里也算得了怜。”
听罢，白栖池心里的雾消散不少，却又皱眉问：“静德王呢？他就拿着佛顶舍利塔丢失一事不肯给我们台阶下？”
绣衣直指神情凝滞一下，“静德王不在神都。”
白栖池目色顿时化厉，仿若实质的刀锋刺破辉火扎入漆漆夜色激流。喉间梗许久，才道：“长明公主呢？也不在神都么？”
“长明公主是在的。只是静德王不在，”绣衣直指念着鸽房传信，“内朝里传来的消息说，王府不慎放进一个赌徒，这赌徒将静德王的宝印赢了去，而后人便没了踪影。因为这事，静德王挨了陛下训斥，认了错说要自个寻回宝印，扬言寻不回宝印别说乾元天堂，便是连夹城的宣辉门都不进。”绣衣直指说的起劲，“您也知道，当年辟东宫，眼看着梁王(静德王前封号）就是太子，哪知杀出个长明公主从中作梗要做皇太女，这两人争得热火朝天。眼看着又要分出胜负，谁知道，明堂太庙，陛下发德音，诸儒议事，反倒让咱们殿下站了出来——”
“行了。”白栖池截断绣衣直指絮絮不休之言，“长明公主，那里什么情况？静德王借机飞出紫薇城，她就没什么动静？”
绣衣直指迟疑着说：“大人这意思是我们要去探探公主府？那您——”
“不必。”白栖池又不是疯了去惹那位敢做皇太女的公主，“总之，眼前这池江湖水先趟过再说。”
而后，他站起身整饬好衣袍，交代：“药和人都查清楚，这个人情，我还他。”
“您说什么？！”绣衣直指双目发直，嘟囔着：“大人您是不是疼昏头了？您一素以无情无义出名，怎得还跟人讲起人情了？”
白栖池轻甩袍袖，划开一道天青色，“你叫什么？”
绣衣直指们一般都不向上司说清名讳，除非是升了品级。不说名讳一则是他们本就是隐姓埋名的勾当，再则无资格说。
“属下怎敢提自己贱名。”
白栖池目色望向墨蓝的天，“升了直使自然就可以提名讳了。”
绣衣直指一愣，当即下跪道：“谢大人提携之恩。属下悬鹤。”
阴阳交替之际，天边浮金。素日出东山，九月九烛火早熄。
西婆婆倚在门边，东桑亦然抱臂肃面，两个人望着空荡的房间各自心里不是滋味。
“小公子……知道自己出去了吗？”
“你说的是哪个小公子？”
闻言，东桑立即瞪眼，“咱们只有一个小公子！”
西婆婆冷笑他，“你怎么知道邃阁十二策成了，最后留下的一定是咱们的小公子？大公子当年修习一策就险些不是大公子，若非长老们压得住，大公子能不能是大公子还得另说。二公子倒是厉害，却也敢碰邃阁十二策么？”
话说的查有实据，东桑却还是不肯认清事实，“小公子六岁入邃阁，十三岁习完十二策，如今二十五岁，你算算十二年了，也没有出事，可见是成了。”
“不说别的，”西婆婆声色皆冷厉，带着冰刺，“小公子初成十二策便有……分魂裂魄的端倪，只怕自个都不知道自个是哪个。倘若每一个分出来的魂魄都有一个心魔，这世上可却只有一个姓白的，那剩下十一个心魔怎么除？若有个心魔是神都女帝，难不成还得杀了女帝？”
东桑辩不过西婆婆，出来这一遭小公子未有异样，倒是让他以为他们出山只是听吩咐查九月九遗失的其他利器。却不想横遭变故，他耷拉着眉梢，“小公子真的不知道吗？”
西婆婆银发晃出虚影，“若非一扇挑三川之事闹得厉害，只怕是宗主也不知小公子竟还是一扇挑三川的十七少年郎——闭嘴，回来了。”
东桑应声敛起眸中哀戚，仿若从未跟西婆婆谈过话。他二人溜得快，在林雨歇入窗前便行销迹匿。
林雨歇一身茶白袍服利落整洁，他静候人来。
白栖池回来时已是晓天，光亮可视物。这便不如深更里潜行容易。他轻易躲避巡守之人，已然至客栈一侧，正准备登上窗棂。
虚空里扫来一只白玉雕刻的手，白栖池觉着迎面来的风都僵住。来不及细想，当即抬掌迎击，他双掌却是撞上堵墙一般，被风阻住！
一见那双可以操纵风，而后径自饶过他格挡的手直袭来，白栖池便知这手究竟是什么手了——疏风手。
旁人都道风不可囚，涂山愈出却是一双手便擒住风为他之杀器。
白栖池觉着自己可真是撞大运，什么好事都让他凑上。
一扇揽风，刷一声合上的扇敲开涂山愈出袭向白栖池的疏风手。
茶白依旧，非凡的是这回林雨歇掌心握着柄漆黑小扇。小扇长约一掌几寸，扇骨镂出花纹，扇面底色亦然漆黑，却点着纯白的梅花。
不理会愕然的涂山愈出，林雨歇鼻尖嗅着烈酒香醇，蹙眉见白栖池问：“你喝酒了？”
白栖池忆起烧刀子，顺水推舟道：“你嫌憎我喝酒，我这不就出来喝了。”微瞥涂山愈出，“还不都是你讲究，我一喝酒榻不给上不说，连一个屋舍都不让我待着。让人家看笑话了吧。”
“……”
涂山愈出唇角不自然一僵，接连探破人家私情，他觉着做个君子太难。但是出于眼下情况，他还是道：“二位，眼下不太平，中天盟会、涂山已经同九月九商议过，也跟诸位通晓过，若无要紧事暂时就不要出客栈。便是喝酒……也最好在客栈内饮用。”
林雨歇沉着脸不说话，白栖池自觉掌控话语权柄，“有劳山司了，我们这就上去。”言罢，本想扯林雨歇袍袖，却念起他怕被人碰，反倒牵起他手中的扇子。
“……”涂山愈出忍住自觉不礼貌的遐想，目送二人离去。
回到客栈房中，林雨歇却是以扇抬起白栖池牵过扇的手臂，上前半步将两人距离缩的只剩半步，“你不仅喝酒了，还饮血了。”
白栖池微眯眸，他竟是还嗅出来了？烧刀子那样醇烈，又敷药熏香，竟还是被林雨歇嗅出血腥。
“林兄莫不是……犬鼻子？”
林雨歇不理会他，扇骨下移至白栖池腋下腰身，“是这儿？”
白栖池念及此人也算助自己免一劫，忍着他用扇骨划至腰身，“林兄，你若是真想知道，别用旁的代劳，自己去看啊。”
心知眼前是块碰不得黄花大豆腐，他存心打趣，总不至遭殃。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第八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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