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7、第五十六章 ...
-
平明送客去,风雪息止,白氏兄弟仍旧各自欲盖弥彰的抖动袍袖,好像真淋了场势如席地的大雪。
事实却是晴云万里,澄空明净。
没有大雨前燕子低飞,没有知秋来的一叶飘坠。
片刻前,还是满院人气活泛。人走二三,茶凉几盏,再无夜风昼雪可饮入怀。
白栖池耐不得,无事生兄长几句非,“你就该跟着去,不然如何能对得起自己的名字,既然要退,就该退的彻底。”
白退之眼眸沉敛,“你若是个成事的,倒也不必我如此上赶着断头台,你瞧瞧你自个,在东宫待了数年,成了什么事?东宫殿下自入瓮局,你若能早察觉拦下人,这会子倒也不用老人家招兵买马要去劫什么诏狱。”
白栖池连连冷笑,“你倒是顺从,在老人家身边退避这些年,怎么还不得老人家青睐欢心,到如今招兵买马都只让你在廊外看着,就你一人也罢,偏还连累我!”
白退之俨然不拘兄长的风度,压着袍袖里的动作,“你有人有马,入的陛下青眼,怎么不去先劫诏狱,直接把东宫殿下送到老人家面前,还用得着我把长嫂忽悠出去吗?!”
隐有耍横推诿的势头,白栖池一绞袍袖,“不是你自个硬气十足的说,你长嫂不是你的羁绊,既然你这么有担当,我做弟弟的怎么能抢你的风头,自然要把这摊子留给你开张。”
“你做弟弟的?”白退之意欲发笑,“也就那个夯货走眼,好好的右藏令不作,跟着你入局当冤大头,要不是你那会带着他瞎搅和,老人家哪来的底气跟东宫殿下商量。”
两个人不明不白的嚷嚷吵吵半刻钟,还是两边各自来人禀报消息,才敛锷收场。
各自倾耳听罢,相互觑着,似是在等对方张口。
白栖池耐心不足,不知能林雾别能为其拖延几日,便先启唇:“易轻尘已经跟父亲联手,倒不是为了劫狱。”
见胞弟示弱先言,白退之皱眉蹙眼,“入府的诸多客卿之中你猜有多少江湖侠客?”
“是侠客,还是打家劫舍的草寇?”白栖池反问。
白退之指尖摩挲几下,“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白栖池神色骤变,“为什么是我去?”
白退之一副请君自便,“你要是愿意去拖住老人家,亦可。”
“……”那还是他去吧,省顿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
夜垂之时,万籁未歇,灯火通天如昼。风雪息止的时日,天愈发寒,吐息成雾凇,檐角冰串作水晶帘。
近墨劲衣裹长肢,动作间割开冷夜,倒垂于丈高横梁。白栖池看不清这些人面目,更罔论身手、来历。
荡下层楼,白栖池悬在窗弦之上,隐约眯见一条人影。陡然惊目,睁大眼看清对方动作。
人影出手狠辣迅速,近乎是一招毙命,敌无反手之力。
白栖池揉搓眼睑,并非发困,只是匪夷所思。对方身着的虽是劲装,却非是夜行衣。
一身如水墨画间留白的束袖长袍,不说打眼,却能得知此人只怕也不是这些人的群类。
不出所料,对方杀毕一人,隐在暗中,却未动身形。
白栖池凭空生出一种守株待他之感,掐指一算,林雾别才刚走不过数个时辰,不可能连个样子都不屑做。他只需在其回来前摸清这些人究竟是劫狱,还是旁的。
夜寒如刀割人,形形-色-色的人汇聚满院。推杯换盏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相顾不言者有之……这是一群乌合之众。
翻身潜入寂静深院,灯火黯淡几寸,人影却浓稠几重。
“有人!”
白栖池方将攀柱隐在廊檐,屏息敛气之后竟还让内里的人觉察。人影往门边围来,大有结伴捉贼的架势。
不容遐思,也不能在架在梁上,这些人不是前院的乌合之众能较之的。
飞身落在院落间雪树后,白栖池顺着树干能暂时遮蔽的小径摸出墙,身后却有利器飞袭来。
方将挥臂斩开利器,手臂却被人抓着折回胸怀。对方话音迷醉,似酩酊大醉,双臂扣着白栖池连带着白栖池整个人都摇摇欲坠。
不仅没有酒气,还带着血腥味。不过看对方弥冷的瞳眸,只怕也不是自个的血。
林雾别一丝眸光巡过枝杈梳开的人群,回手掷去那枚利器。梆噹的一声楔入廊柱,声音贯彻入耳,诸人见枝错桠斜见猛然倒下两个人。
有人当即要上前,却被群类拦住,“不用去了,是花下留。”
人群中脸色连连变换,末了,也不知什么人啐口:“花下留竟也配跟我们一起!”
“配不配不说,”站在钉入朱色长柱前的人不由的赞声,“都说他轻功好,如今看来,力道也不小。”
“那可不是,”一众人回屋,“女人身上采阴,男人身上采阳,两不误嘛。”
一伙人附和调笑,“瞧那急-色的劲头,大冬天的,还在树后雪地里打滚呢!”
这也不是花下留头回不讲究,初来乍到,就将伺候他们各个屋子的侍女都调笑遍,有些经不住撩拨的当场就给办了事。
一伙人想起前些日子,脸色属实难看。对花下留本就瞧不过眼多时,不成想大管事将伺候的人换成小厮,花下留这混不吝的东西竟也能屡屡下手。
此刻心中都恨不得花下留花下死,甭管是雌蕊还是雄蕊的花。
心照不宣的说起旁事,却有人闯进来,来人滚在地上说:“前院出事了!花好汉死在前院了!”
一群人蹭的起身,倒不是为花下留死讯震撼,而是悚然骨冷。方才树后面交欢的居然不是花下留,那是何人?!难不成是想像杀花下留一样,来杀他们的?!
-
白栖池途径前院时,遥遥望了一眼横尸冬夜的花下留,越发觉着眼熟。猛然回想起身边这夜行却不穿夜行衣的大侠,“你怎么直接把人丢这了?”
“这碰上的。”林雾别话音淡的不见出气的薄雾。
“……”白栖池不好问你怎么回的如此迅速,像似未去过一般,“你怎么一见面就把人给杀了?”
林雾别终于有所动,“我找人,他拦我,”所以你就把人直接抛尸了?“话多,动作也多,就像我刚才对你一样。”
白栖池僵硬转首,目光发直,“他还想压——非礼你?”若不是人多,这片息间白栖池已然上去鞭尸,“单凭这些人,也想劫诏狱,也不知道老人家怎么想的。”
林雾别拧眉,直视的目光犹如实质,“你没完没了了?是劫狱吗?”唇角提起,言语之时露点雪影,“你白家,是要谋反了吧?还是说清君侧?”
“前右藏令,饭不可以乱吃,话亦然不能乱出口。”白栖池心中尚无底,“现如今你是闲散人,就不要刀尖上逗留,你看看你现在,连个押镖护人都不尽职守。也就是我念在旧情,否则这回他们要劫诏狱,还能捎带着瞧看你。”
林雾别冷笑,“行啊,等我跟着他们下诏狱,将诏狱里那两个人都料理了,看你白家清君侧之后还能扶持谁。”
“……”白栖池望望天,“我都不知道老人家什么安排,你倒是好像人家肚子里的蛔虫似的,无所不知。”
林雾别眼见院中人愈发攒集,“既然不知,不如去问问。”
白栖池一愣,继而张大唇形,无声问:“你要见我爹?!”他本想说,你自个去罢,我不奉陪。却被对方捂住口,强拖着上前。
还闻见对方声响:“前右藏令、你的世叔、小先生,再授你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