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第五十四章【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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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退之脸色极差，恰如夜幕玄河，漆墨沉黑的搅动不得。自己个胞弟胡闹那便胡闹，为今，又来一对野鸳鸳。
人非圣贤，忍耐有限。他看着裹的跟人形粽子的小秃驴，想对方年纪尚幼，便看向那一身漆黑劲装看着似是打家劫舍的匪徒的李寻素。
他尚未委婉表达不欢迎的意思，他夫人已经让人给小和尚解披风抖霜雪，递热茶端馃子，俨然又是一个亲儿子的待遇。
白退之心里太息，却是兜着袖口，贼心不死的问李寻素：“你们今天夜里就会走吧？”
本就是乘夜来的，这会子话将落地，便想起梆子声，子时。今日就在白退之话里去了。
于是乎，他又说：“夜里走吧？”
李寻素听着对方语气里疑问，眸中尽是走吧，你们走吧。心道白家果然无一个善人，都如白栖池那般老谋深算、面善心阴险。
眸子一瞥，见到五蕴跟白大夫人热络着，用着热茶你问我答。
哦，白家还有一个善人。
然后言简意足地说：“他什么时候走，我就什么时候走。”
白退之闻声色变，当即要多言劝对方几句。他夫人已然向他们招手，看那架势应该与他无关。
一个不留神间，他夫人业已在招待李寻素用茶吃点心。
三人一席，气氛融洽的像似只有他一个是外人。
五蕴听着大夫人说话，惊诧道：“您觉得我蓄发更好？为什么？”
白大夫人和蔼可亲地说：“发长了，才像江湖侠客。”
五蕴怔愣，凝眉思索，“这就是他们能一眼认出我是大昭寺里跑出来的和尚，却不是江湖寻常侠客的缘由吗？”
李寻素默默用茶，听着他们荒诞不经的言谈竟是一点想出言解释的端倪都未显露。江湖是一群闲人不假，但却绝不是一群痴傻之辈。或许有那么几个行事诡异、作风奇葩的大侠，却非常见。
白大夫人将话牵引到李寻素身上，“这位是你的……？”瞧看二人并非一母同胞而出的兄弟。
岂料五蕴张口道：“这是我兄长，亲兄长。”连丁点儿让人遐想的余地都不留。
李寻素闻声一僵，这小子开窍了？不然怎么忽然强调起亲疏之别。
白大夫人看着天色太晚，“你们先休息休息一宿，明日再见栖池。”伸手抚摸了五蕴的额头，像似真将他作自己的孩子看待，“可好？”
五蕴怔然难言，他从未得此殊遇，竟手足无措着说不出话来。无论是在大昭寺内还是出了大昭寺，都从未有人问他可好，征询他的想法。
李寻素亦然如此，尽管他知晓李寻素确实在对自己施以援手。可他要的却不是援手，而是白大夫人这般言语关心之人。
抢在李寻素前头接过白大夫人亲自递过来的笼状灯笼，挑着灯笼对白大夫人笑，难得一见的笑。
李寻素很吃味，一时想的偏轨，他阴沉的眸色若夜间凝止的旋流。
千算万算，竟未料算到他喜好年长的妇人。
白退之打发奴仆引他们客房休息，对李寻素的想法不露一丝表态。当初夫人殷勤以待自个胞弟的时候他也想岔过，再后来，越看越发不对劲。
别人家儿子有桃木剑，自个胞弟就得有把玄铁剑，别人家闺女有条珍宝禁步，自个胞弟就得有条同式样的禁步。三番五次如此，他才恍然了悟，自无法诞育子嗣后，夫人看旁的年轻子弟都想认作儿子。
思及此重，白退之越发无心思担忧李寻素和五蕴到来会带出什么变故，专心跟着夫人穿走雪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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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寻素携着一身郁气，遇上寒天，恰如寒冰碰上冷玉。他行的快，不似往常会迁就五蕴的步幅。匆匆行去之时，甚至搅起夜风，疾劲的刮灭灯笼间的明火。
烛火一息，五蕴踉跄绊脚，向前撞上李寻素的后腰。
李寻素欲抓五蕴的手，稳住他身形和脚步。
然，五蕴为手中熄灭的灯笼错开他手，咚一声跌坐雪廊。
李寻素火气怒张，直接夺了灯笼扔掷廊外，漆白的灯笼淹在雪丘里，踪影被玄夜吞噬。
若如寻常，五蕴这会都要叱骂他。此刻却是静坐湿冷木板上，一言不发。起初望着灯笼滚去的方向，刻息后便垂首不看。
李寻素始觉不安，当即屈膝蹲身，正要问缘由之时听见五蕴飘忽音声：“我果然是应了了觉的命，此生都得像他一般孤家寡人。”
猛然站起身，比李寻素高出大半个身子，却未有俾睨李寻素。
五蕴转身，他与白栖池有言在先。若能帮他查清佛顶舍利塔之中的秘密，他愿还他一个人情。
想来唯有苦笑，即便白栖池不再提及此事，因为了觉，他也摆脱不了错综复杂的暗流。
涂山浩歌当日身在恐惊天，势必是听到了觉是他生父一事，否则涂山愈出等人便不会对他狠下毒手。细细算来，大昭寺与他们又何尝不是同受朝廷鹰犬戕害。
此生当如其父，李寻素也好，还是那盏灯笼，皆是他命中流沙，握不住，留不住，只能随着风华流年散去。
跟着奴仆前行，入客房，五蕴便熄灯休眠。
夜又去一半，蓦然听见阁门吱呀作响。人影挡去门前一片雪光，凹陷出一道玉树姿影。
右手提着灯笼。
转身阖门，继而提着灯笼缓步轻移来。
李寻素眉眼笼暗光，不甚清晰可见，却能清楚闻见他声音，“灯笼我给你找回来了。”轻放下灯笼，却不动身子，单膝抵在榻前脚踏上，“能不能不要喜欢她？”
无人应声许久，两下僵持。李寻素没有动的势头，五蕴也没有出声的端倪。
竟一直到晨时，五蕴转首看见李寻素面目，惊愕起身。
他嗓间尽是诧异，“你没走吗？”
李寻素淡声，“一直在。”听了你一夜睡息声。
五蕴倒是不知言何，天光明透，挥洒在灯笼上。他确定仍是昨夜那盏，李寻素真的给他寻回了。
百感交汇之下，五蕴竟头回体会到这世上竟还有失而复得。
哽涩半晌，五蕴才说：“我想蓄发了。”
李寻素打顿一息，眸中翻涌情愫最终咽化为一句：“好。”至少先还俗了。
“大夫人说我蓄发好，”五蕴忐忑地说，“那你觉得我蓄发后俗名该叫什么？”
李寻素登时睁目，“你在问我？”对方微微颔首，他忙不迭说：“不着急，待以后你想唤什么便唤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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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栖池等来五蕴到此的消息并不展颜欢喜，“他若是来了，那便说明江湖这些人，当真不可信了。”
林雾别扣紧带钩，“他们是为自保而来，还是为功成名遂而来。”
白栖池扶额，只觉一阵隐痛，“了觉、银禧都是出身江湖做了十二殿掌殿，他们若是也打得这般主意，当真棘手。倘使真是为功名而来，支持东宫殿下倒省心，若不是，必得讨好陛下，若要观望，更难揣测。”
林雾别倒不似他这般头疼担忧，他说：“白公正缺人手，他们是忠是佞，有几分本事，自然由白公眼鉴。”
“……”白栖池静默一息，说：“他们是忠是佞我暂且分辨不出，但，你绝不是什么好人。”
林雾别躬身垂首，“我原以为你已经领教，该明白了。”
“……”话不投机半句多。
白栖池起身，绕开他，“去看看那个小和尚，他也难得守信用。”
待到院中，白栖池刹步不前，林雾别顺着他视线望去。
五蕴正跟着白大夫分剪冬日梅枝，隐约还能听清二人在说取什么字。
林雾别觉着新鲜，“你兄长见了有何感受？”
白栖池淡声，甚至抬下巴指了指廊下煮酒饮风雪的兄长，“大约是习惯了。”
林雾别也望去，却未多言，心道倒是好习惯。
白栖池约是揣摩出其心思，就说：“长嫂无子，常爱将年轻的子弟作自己的孩子看待。”
“……”
“这小和尚……权且留他一阵子。”
一行人廊下围炉，远处庭院梅与雪翩跹，角风削落枝头霜华。几个男子杯饮屠苏酒，下人们换新桃符。
“履端后就是人日了，”白大夫人抿笑看着五蕴，“你再多留些时日，取名字的事，你若信我，我给你选选，可好？”
五蕴听着可好，便频频点首，将李寻素看的郁郁不欢，分明是问过他的，怎么眉睫跌起间就问了旁人。
又听到白大夫人压着声儿说，“换名字无妨，说不上不孝不义，”一点眸光觑过廊下的白氏夫君，“我夫君原也换过名，他原来叫白涏，取的是波流耿直之意，现如今改叫白避，不是玉璧的璧却是避走的避，真是应了他退之的字。”
而后又善心劝醒似的跟五蕴说：“你取名和字千万要认真些，不要像这般，听着就畏畏缩缩的。”
廊下几个男人各自憋气，板着脸，生怕在白退之的地盘上冒犯对方。唯有白栖池胆大如牛，“当初叫你莫改，你偏改，现如今长嫂都在笑你多此一举。”
白退之冷呵，“你不想撑着白家，我若不撑着，难不成白白让家业钱财赠予那些白眼狼的旁支。”
白栖池当即闭口，幼子责轻，图个闲净。
好在五蕴未笑，反倒一副受教的模样，跟白大夫人请教，“长嫂，那我该取什么名呢？”
白大夫人微做思虑，擅自认了弟弟，“五蕴做你的字，名叫涳可好？待你将来想起自己姓氏，再加上，可好？”
李寻素虽不悦白大夫人抢了自己的事，却觉名是极好的，五蕴成空，过往成空，却又不是毫无来历。
五蕴应了，还道：“那我叫白涳？”
廊下两个姓白的登时不再做聋做哑，齐呼：“不行！”
有个兄长就够烦心。
有个胞弟就够闹心。
白家这池水就够劳力劳心。
作者有话说
第55章 第五十四章【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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