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8章 道会开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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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接了许久以前一场梦，仍旧看不清面容的女人在笑，她低眉伸出指尖戳她眉心，动作间尽是温柔，她似乎说了什么，屈平意没有听清，只是仰头愣愣看着她，目光眷恋又不舍。
她想起来了，她曾失去了她，于是这时候，这样失而复得的心理叫她再不想远离她，下意识露出个依恋的表情，一下扑去她怀里，紧紧抓住那衣襟，内心里酸涩难过，眼里满是泪水，一下就掉出来了。
这只是一场梦，待醒来时，她还是会忘却的。
“……”女人似乎出声说了什么，可是屈平意不要听，越发挤进她怀里，像是将要拥抱融入骨血里，她委屈又难过地说：“你不要说话，你多看看我。”
这一场梦境虚幻至极，没有太多景象，仅仅她二人。她比起现世小童儿的身形还要小许多，顶多五六岁，使劲踮起脚才到人的腰部，一身羽衣花裳，梳着的也是好看的双丫髻，头上垂下璎珞带，颈上戴着长命锁，眉目稚嫩也能见得精致，只是这刻哭得伤心。
“你多看看我……往后你要看不见我了，你多想我一点，不要忘记我。”
抽抽噎噎说话，娇气又伤怀，她没说自己会记得，只要求女人要记得她。
“可是你忘了也没关系，你若忘了，落到个黑黢黢的地方去，那就一直往前走，不要害怕，不用如何涉水越山，不会走很远，会有人来接你的。”
小小年纪的女童在和她说话，仔细交代了许多，“我们只有这一面了，往后再见不着，你要记得你欢喜我。”
女童抬起的脸蛋儿还有哭过的痕迹，眼睛红红，面带水痕，她露出个悲伤至极、不能释然的表情，轻轻柔柔抬手摸了摸女人怔神且茫然的面颊，“我们要分别了。”
随那话语落下，一切光景坠入黑暗，一盏盏明灯燃起，光辉自地上去往天上。
一条河流横在面前，水纹漾漾，波光粼粼，无数莲灯飘浮上边，屈平意慢慢踏了进去，半边身子陷入水里，回头对她说：“你该回去了。”
……是谁该回去呢？女人看着她渐行渐远，整个人都浸在了河水里，倏忽了无踪迹，心口似乎疼了疼，不由得茫然摸了下面庞，惊觉自己也落泪了。
那少年孩儿是谁呢？怎的这么熟悉？
她不知晓自己该如何反应，只是也欲要上前，却忽然整个世界都静谧了，一切光明皆去，她想着那话，不自主迈出步伐向前，再没有明灯、没有河流。
不到半刻钟，就又有人来了。
是个慈和的老妪，她老到面上起了褶子，脊背也弯下，却依稀见得往日容光，目光中含着温柔宽和，蹒跚着一步一步走来，牵住了她的手，慢慢往前去。
“囡囡莫怕，”她拍拍她的手，语声慈祥怜爱，像是安慰小孩子般道：“少君已经长大了，你且安心罢。”
囡囡……是在唤她？那么少君便是那个女孩儿了。女人似乎怕惊着了什么，压低了声音问：“她、她是谁？她回去了吗？”她像是也知道，这里不是生人该来的地方。
老妪笑了笑，露出一个带着宽慰释然的表情，“你莫问，你且记着，少君安然回去了。”
“可咱们得走啦。”
身后黑暗中，恍惚得见一高台，待渐渐远去，于是不可得见了。
一步一步，皆是遗忘，忘却今世所有，忘却一切眷恋不舍，至最终四顾茫然，各去归处。
三更时候雨打叶，屈平意醒来一次，木愣愣看着床帐好一会儿，才再次蒙头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醒来，整个人都清爽不少，起身收拾好出门去寻嬴虞和师姐师兄他们，今日便是论道会开启的日子了。
因着住处离道场还是有些距离，他们到达时，已然道场四周人山人海，掎裳连袂，起码有万人之数。众多修者各乘法器而来，只大概天门宗是最严肃不起眼的一个，一众人直接御风来了，简单朴素堪为一股清流。
想来一众师兄师姐们都有修习过相关法门，故而皆能御风飞行，屈平意也是招出了黑符在自身四周设为阵法，随他们一道而来。
事实上，在人多的场合，虽然门面极其重要，但是太过出挑惹人注目也不是太好。
比如屈平意就看见了有个高瘦的修者踩着鱼竿而来，垂下的鱼线还不小心勾着了人，那鱼钩不知道为什么淬了毒，眼见着就要毒死人，还好高瘦修者反应及时，把人救了过来，但后来两人还是差点打起来。
以及一位躺在软榻上飞来的女修，因为形象不佳破坏风俗的理由，被四方城的守卫规规矩矩给劝走了；还有位大概修习黯然销魂道的修者，他可能才突破不久，没能收好一身气势，那么一路过来，一路都是凄风苦雨，许多修为不够的修者都被其影响，目中含泪，饱含深情……
默默收回目光，屈平意一路就不再看他人了。
与他们天门宗同时到的还有断残谷与执剑阁，断残谷的僧人自然还是一身红袍且赤足，神色肃穆庄严，眉目暗含悲悯；而执剑阁的门人，他们基本着各自的衣裳，只在左边胸口位置都绣了一朵深青色剑纹，再有各个腰上佩剑，脊背挺直、眉眼凌厉，自然是好辨认。
屈平意再看一眼自己队伍，虽然也一派端肃气象，看着挺过得去，但其实各自传音说小话，这点从神色上就能看出来，几人偶尔眉眼官司、挤眉弄眼，就连厉万生都有时候腮帮子一动，容安常无奈瞅他，而至于嬴虞，他的心好像就没落在这场论道会上。
天门宗约束弟子极严，门规众多，然而约束之下是最大程度的纵容，由此弟子们都有各自的风采，谁也不能夺去谁的光芒，他们在天门宗长大，受天门宗教导，也接受天门宗足历经了万年的传承，这样一份意志绝非等闲可比拟，光风霁月，恣意潇洒。
少年临风前，挥洒狂姿态。
各自眉眼倨笑，神采飞扬，统一的金边白衣与头上金冠，明晃晃璀璨的阳光照下，愈加耀眼夺目。
到了道场上，各方各派来人都入场。
比之屈平意所见天门宗内门的演道场，这座道场的范围大小基本无差，只是远没有天门宗的奢华底气，但自有一种厚重威严的气息，马鸣风啸四起，金戈铁马似欲征伐，仿若百年间浸满了血，经历战争杀伐无数。
道场东南北三面皆有看台，他们与其余四方城的势力门派的位置在南面，东面城主府作为东道主，自然是他们的位置，而至于北面，安置的则是来自四方的佳客游人，剩下诸多无名的散人修者各自在西面找寻地方安坐。
玉枢门和贪狼殿至后边才来，一部分人去到东面，剩下绝大部分都还是落座南面。而傅清宵是与四方城的人一起来的，照旧跟随在萧云岱左右，他今日换了身雪白的狐裘，苍白面容，瘦削身形，低首敛目姿态，默然不做声。
屈平意坐在后排，这个席位基本是各门各派带来的小童儿或纯粹观光、无所事事的人都聚集这处，她虽也是参与论道会的人员，却年纪与身高缘故，也还是往后坐了。见到四方城来人，抬目看过去，恰傅清宵一眼也见到她，后来不知晓他和萧云岱说了什么，之后便往这边来了。
他与玉枢门似乎关系也不怎么密切，路过时便连一眼都没看过去，倒似乎一位着白衣的清雅女修想要唤住他，只是因那眉目间冷淡而咽了回去，还很伤怀的模样。
傅清宵目不斜视，步上台阶走到屈平意面前，依旧拢着裘领略略屈膝弯腰，与她平视了，这才一笑眉目如画：“平意可允我坐在你旁边？”
屈平意的旁边没人，却前边正是厉万生、容安常与其余几位师兄姐，他们说笑时候假作不经意转过头来，直盯盯看着她俩。
屈平意注意到这目光，却又对上傅清宵清淡却几分寥落的眉眼，迟疑后点了点头，“……好。”师兄姐们都抱团了，她也要有自己的小伙伴的。
一齐坐下了，傅清宵又从衣袖中取出个小玩意儿，那东西如琥珀般剔透，方方正正，却只一寸宽长高度，他面上一派温和，只说：“你拆开看看。”
屈平意于是动手拆解起来，原它捏着有些差异，是许多小方组合串连在一起，拆解之时各自牵连有所限制，她尝试几次也没办法拆出什么，就只一团怪异模样。傅清宵见她停手不大想继续，遂拿过去，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下随意几下掰扭，琥珀方块就成了一根钗子，线条流畅顺滑，看不出任何机关。
钗身如蛇形，钗头是昂首的蛇头口中含了一颗红玉珠，它模样栩栩如生，衔珠如宝，眼睛点上青色，张牙的形态狠厉狰狞，是很精巧了。
傅清宵拿玉钗在手中，伸出手指一点，极薄的一层金属之色迅速覆上，形成蛇身上鳞甲，细细密密，这时才宛若活物，它且真的扭动了下，歪头‘看’了眼屈平意。
屈平意凑过去拿指尖点了点钗头，奇道：“这机关……”她抬眼看向旁边半侧身体的隽秀男人，目中疑惑，显然是不大能想通。
留意了身旁之人的神情目光，他低敛下目光，淡淡笑着回答：“上回拍卖会上，平意送给我一副机关图，我回去后仔细研究了番，略有所得，欲要向平意说我未曾辜负你心意，便制作了这支钗子。”
“平意若要问询机关，不妨留待下回再说？而这回，便我厚着脸皮问，它可合你意？”
隽秀好看的男人这般低声问询，暗含期待的目光之下又似隐藏有落寞，像是答复若是‘不好’，他便会真很难过一般，这般谁人舍得说不呢？
屈平意自然也是，当然她只是不舍得自己的小伙伴难过，也觉得自己需要好生宽慰下小伙伴的心灵，她很认真点头回答：“很喜欢。”这句也是实话，并不为难。
于是他便笑了，“我替你簪上。”
可是屈平意摇摇头，“论道会上不好戴它。”这是很珍惜它的意思，不愿在与人动手时意外损坏了，傅清宵这时一笑容光愈盛，愈好看了。
在他俩叽咕说话的时候，整个道场上的人都各自安坐下来，渐渐说话声息了。
作者有话说第8章 第8章 道会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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