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7章 清宵与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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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清宵领着小童儿去他的书房，他待人总是十分宽容的态度，却也有一股奇异的冷漠，屈平意很轻易就知觉到了这一点，或者说是这人根本就没有隐藏的心思，倒是坦荡昭彰，或者叫不以为意，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园内的花木被照料得很好，郁郁葱葱，姝色艳丽，有一株花枝的颜色格外好，屈平意多看了一眼，与她并排走的傅清宵瞧见了，他一笑，“要不要摘下来给你？”
屈平意原有些迟疑的，想要摇头，却一时忽然意识到他话语虽轻，但极是认真，并不是随意出口，那她也只好表露下真实心理，转头注视去他的眼里，表情格外认真，“要。”
于是傅清宵走上前去，轻轻抬手就摘落了那一枝花，他回身一步步抱花而来，躬身把花枝递给了屈平意，是很平静平等态度。
折花算不了什么的，为她折花也同样算不了什么。
屈平意很明白他这样平易表现，他不是迂腐文人，不是附庸风雅的俗人，也不是仗义屠狗辈，更不是远离尘世的仙人神佛，他什么也不是。
这一个人，仅仅算作是披着张人皮罢了。
她不需要怎样在意他的态度想法，她只需要注意着萧云岱。
诸多心思流转过，她没有表露出分毫，伸手接住了花枝，搭在臂弯里，抬头道：“傅公子很好。”
傅清宵眉眼柔和，掩唇咳嗽了一二声后温和一笑，“你可以唤我清宵。”
这真是很好脾性的清贵公子了，是他们修真者世界里的珍宝，是一股不同流合污的清流。
毕竟，太多的修者不会有这种入骨的温和气质，仿若什么都可以容忍，他们多得恣意张扬，活得世间无二，因为他们并不柔弱。
这种‘柔弱’与实力无关，傅清宵作为玉枢门的门客，为四方城的少城主办事，哪里能够实力不足，若真是柔弱无力，那早已经死去烂作枯骸。他的柔弱只是因为他的心中无有这个世界，他不能看到世界，可知于世界而言，也无他的存在？
这两相映照，所体现出的也不过他心中空无，因空无而无力。
这就是他与她之间的不同。
屈平意不知晓傅清宵会带她到哪里去，只是她不准备去了，于是在这花园走廊上停步，抬头对同样停步偏头看来的傅清宵道：“我想问两日后的拍卖会，清宵一起去吗？”
他听见她唤清宵，似乎清浅笑了下，而对于这话他没有片刻思索就应道：“好。”
屈平意从广袖下取出了拍卖会邀函递给他，“那日巳时我来接你。听闻虬江南岸有一片莲荷，这时节应当开了，还能赏鱼宴。”
“好。”
之后屈平意略微迟疑，却是再取出了一把折扇，“这是送给你的。”
傅清宵接下了，皓白如玉、骨节分明的手握住扇柄，他眉目温温，语声清淡含笑地道：“谢谢平意。”
他送屈平意出门，面对门房下仆惊异的、却略带审视的目光，他敛目什么也没说，见着童儿执花离去，对她招招手示意挥别，大门再缓缓阖上。
拍卖会那日屈平意早早收拾了，告知嬴虞一声后便要出门，却被唤住，嬴虞简直一脸不耐烦，看着脸色差极了，却是丢给她一个荷包大小的芥子袋，“这是你师父给你的，接着，和你小伙伴出门玩去，该花钱也花，不必节省。”
孙执事给她的？屈平意敛下神色，收好了怀里的芥子袋，对嬴虞行了一礼，一时不知晓该说什么，愣了愣神，却是干脆什么都不说，转身便出去了。
她是在巳时前就收拾完出门了，好去接傅清宵，只是打开门，就见得站立门前的玄衣鹤氅的青年男子闻声抬眸，对她一笑，“平意。”
他道：“我想了想，还是不舍得平意来接我，该我等候着平意的。”
他穿玄衣比素色衣衫好看些，浓烈的颜色突出他一身苍白，柔和眉眼被衬得更加好看，长眉入鬓，凤眼开合时神光逼人，挺直的鼻梁，薄唇却似乎……有了抹颜色？
屈平意抬头得久了，傅清宵就略略躬身，与她近乎平视，问道：“怎么了？”
而这时她就看到了，这个男人，他修饰面容了，不仅唇上多了血色，面上还一层不易看出的白粉使得肤色更加柔和光洁，本就秀长的眉再使颜色浓烈，眼尾还添上一分殷红，简直好看得叫人惊心动魄。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一下便笑了，“嬴二公子昨日使人来过，喊我今日装扮好看些，不能丢了平意的脸。”
屈平意一时眼眸睁圆，实在没想到嬴虞竟然是这种人。
可是她又听得他温声言道：“嬴二公子说，平意这还是第一回有除了宗门外的伙伴，并且约了一起出来玩，自然要对待郑重些。”
“我也是第一次有伙伴，”他低眉宛然一笑，容光逼人，“我也想平意记得我，想起我时，记得的是这人风姿容色出众，而不是寻常一般，同凡夫俗子无二。”
话说得好听的人就十分容易讨人喜欢，屈平意神色一肃，就很认真严肃地对他道：“你快进来，去客厅等我一会儿，嬴虞师叔在那里的。”然后她转身就疾步走了，傅清宵一时没反应过来，想拉住她，却没想她走得步伐太快，扬起的袖袍就从手中溜走了。
傅清宵与嬴虞在会客厅喝茶，嬴虞冷笑一声，横竖就是不说话，还有厉万生闻声溜来，抱着茶盏坐在椅子上，目光幽幽地盯着人，眼里似乎有青光闪烁。
而等到屈平意来时，他们一眼就看到她一身的装扮也变了，这一件白袍是窄袖样式，给滚了金边，绣上金丝勾勒而出的山河日月，腰带上镶着宝石，她颈上还戴了璎珞圈，头上玉冠也换成金冠，她一动作，几片精致的金叶便颤巍巍地晃动。
光风怀抱玉精神，不染世间尘。
少儿郎一身华贵出尘，寡淡眉眼再添一分精致，自然叫人赞叹。
嬴虞和厉万生面无表情，同时感觉心里几乎气炸了——小童儿看不出来，就听信这人妖言，难道他们同为男人还不知道吗？
这个男人的心机绝对不是她能应付得了的，他今天的衣裳又和初见当日不同了，即便看着似乎无差，实际却几处地方多了暗纹，和小童儿寻常时候白袍上的祥云鹤纹一般。
盒盒→_→但是当厉万生看到屈平意回去换了身衣服，他就知道，这狗男人的主意落空了，叫他作吧，叫他甜言蜜语啊，什么叫不舍得，斜对门这才几步路，什么叫想人家也记得他——简直做作！他就没见过面皮这么厚的男人！
他先前就是故意不放人进门的，却没想到见了这出戏。
可见不妖艳就没事，妖艳就一定死。
可他心里还是不舒服，他们家的小童儿，怎么就这么被拐了呢？一定是这狗男人的错。
屈平意到了会客厅，发现气氛似乎有点僵持怪异？抬目略带疑惑地看了眼他们，却只对着傅清宵道：“时候已不早，我们出门去？”
厉万生顿时冷哼一声，只是看一眼小童儿，没搭理另一人，“出去好好玩耍，我和师姐也为你备下了一些东西，你带着去，有什么喜欢的就买，祝玩得开心。”他也递来个芥子袋，接着扯扯她的脸就走了，他眼下一片青黑，神色困倦得很，边走还打了个哈欠，看着似乎要回去补觉。
他们出大厅离去，她被嬴虞传音入耳，只有一句：“小心傅清宵。”
这一句话里含括的意味十分深长，只是……不论是提醒还是什么，但嬴虞小瞧了她身旁这人，屈平意知晓，他是能听见的，这并不是说傅清宵如何怎样，而是他的实力确实要高过嬴虞，在各方各面。
可是她偏头看去时，他面上神色依旧，眉眼含笑，温和无比。
她收回了目光，却扯住他的衣袖。
傅清宵像是知晓什么，态度十分宽和地，从善如流，取出了两块糖，他们一人一颗分着吃了。
贯穿整个四方城的虬江，南岸遍铺青莲与红莲，确是好看夺目。屈平意很喜欢随鱼宴一起上的青梅酒，十分清甜，只可惜她不能太过饮酒，即便是果酒也只能浅尝辄止，饮了一小口便弃盏不要了。
正午过后，再在湖上游荡些时候，便出发去拍卖会场，那处地方叫章华楼，外头布置得庄严气象，里边也尽是一派奢华富丽，屈平意听傅清宵介绍，知晓这是四方城城主府的产业，那么便是不足为奇了。
甫一进去便迎上个相貌一般的灰衣仆人，人是毫不起眼，可是嘴里的好听话儿一句接一句，奉承却不显小气，引他们去到二楼一间房间，叫后头的侍女们奉上碟盘茶盏和瓜果，之后就退下了。
到拍卖会开场时，屈平意拖着从来举止端方、行为有度的贵公子一起吃糕点，一碟饰以花瓣的桂花糕是她心头好，不过再喜欢，她也还是让着自己小伙伴也吃了几块，余下的直晃晃被她摆在了自己面前。也只这时候她才几分稚气，让人觉知她尚年少。
也尝了别的糕点如豌豆黄、一口酥，到拆了一面墙却布置了禁制，里面看外面毫无阻拦，却外边不能窥视里面，从上往下看，能见到一名青衫文士出场时，她便拍了拍手，再使手帕仔细拭干净了，便捧茶端坐，轻抿了一口茶。
那些开场不可少的话语总归无趣，傅清宵坐她在旁边，中间隔了一张桌案，觉察了这点，侧身低声与她说些四方城的事，遂将这里的势力理清楚了，她心中默默计较，表面丝毫不露。
她再择定了一个人，遂搭建四方城的戏台上，将要出场的人物就齐全了。
拍卖会上第一件物品往往是不俗的，也自然是贵的。
而生在寻常世家、长在天门宗的屈平意，当然是没这个灵石的。
也只她并没有多大兴趣，傅清宵与她相同，对这些更加无甚兴趣。那是一柄极为华丽的袖剑，银白流光的剑身，乌木剑柄，章华楼内悬挂的宝珠光亮一照上去，便见得其上光辉如水慢慢流淌，而屈平意就真真神色愣住了。
倒不是别的，就是她其实一直以为，法器这种东西，它不应当是以平凡为好？若是炫目之至了，成了个代表物件，或者过于招摇而使人知晓其作用，那这般还有几个意思？
难道是她想差了，修界的诸众修者，都是光明正大的君子一般人物？
慢慢陷入沉思，眉目渐渐凝重了，再仔细想了想，她问了傅清宵，而得到的回应是男人也一怔，而后慢缓缓笑开，面上温柔得紧，“我也觉平意说得有理，可能，是大家都喜欢绚丽夺目一般的物件，不说作用，但美观几分，总是叫人心中宽慰的。”
这是在笑人实力不足，也就使外物来凑几分气派。
与他们这等人而言，法器作用已然一般，最重要还是所修习道法精深、道术高妙。种种道法道术自有其精妙绝伦之处，像是一位习剑的修者，到了中期，即便手中握着木枝，那也能使出斩断江河、隔绝山海的威势来。
偏爱法器的，不是修习道法的人，应当是他们修炼之人中的另一支，追求力量，却分毫不修道、不修心，故而总有人生出心魔，堕入魔道。
有人赞同自己的观点，且不论是自己胡说八道还是扯着歪理，但总是叫人心中欢喜几分的，屈平意也不免，眉目动了动，似乎扯出抹淡笑，只很快就消逝了。
傅清宵伸出手想要触她面庞，最后只点上她眉心，轻微微一触便收回了，额上微凉的触感叫她不禁偏头看去，傅清宵道：“平意笑时，像是明月入怀、清风眷眉，好看得不得了。”
屈平意看他许久，最后收回目光，继续看底下拍卖。
作者有话说第7章 第7章 清宵与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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