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太虚太上》悬英未决

4、第4章 四方风起

　　屈平意是公认的性情冷淡，即便相处了大半月，也还是不怎么与人亲近，只是其人礼仪风度极好，虽是冷淡，却从不曾有过失礼，脾气态度也是一等一的好，任谁都能与她随和相处，这就叫很多弟子惭愧了，于是越发亲近，连带着到后来还有几分护崽儿的心思。
　　自那日找过容安常与厉万生后，屈平意就不再继续闭关打坐，而是和一众弟子们待在一处，于是也知晓了很多安善堂弟子不知、但是内门弟子都知晓的消息，了解了一番四方城的势力与其错综复杂的关系。
　　与一众弟子们而言，这些也都不过一些闲暇时候谈资，顺便用来逗小童儿，好亲近些关系，说着也无妨。他们时常关照童儿，可知童儿也经常还礼些自己刻的符咒，威力且不说，作用却极其有趣，对了他们的胃口。
　　这又一日弟子们各自从房间里出来，虽乘坐飞舟行了有大半月，去四方城的路程却还没够三分之一，时日还长着，故而就养了这懒散习惯，闭关打坐久了，总要出来遛一遛，放松下心情。
　　屈平意往常都是出来了的，只是今日她觉出借来的青鹤蛇因果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动，便留在了房间，挂上闭关勿扰的牌子，布下禁制，就换出了因果。
　　眉眼几分寡淡，叫人瞧不出什么，嘴唇微抿着，将双手探出了宽长的广袖，比先前更浓烈的深青色奇诡纹路在肤表上显露出来，她静默无言，摆出了一面百鸟银镜，淡然扯开了衣领，不出意料在银镜中看到那纹路渐渐从底下爬上，到脖颈，到面部，缠绕上了她整个人。
　　一双眼眸也是化作蛇类的剔透竖瞳，除了那阴冷晦涩的气息，琥珀色泽倒几分好看。
　　一身规整的衣袍敞开，白得清冷的肤色，却诡异地处处透着死气，在艳丽繁复的纹路下，还能见青色的血管。只是她将双手再翻来覆去打量，拿起刻刀轻轻剖开左手食指的指节，翻开皮表，拭去鲜血，终于看到自己的骨节上添了分淡青色，也有诡谲如蛇的纹路爬覆而上。
　　没有三息，伤口很快愈合了，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而这时再拿刻刀划上去，即便是施加了因果与巨力，可在肤表之上，刀刃撞去，也不过一道金石相击的清脆声响。刻刀一寸寸刮过去，便如这是一身有凸有凹的坚固鳞甲，这般的防御程度，不考虑大修出手，足可以无惧大半的伤害。
　　她神色动了动，却奇异地分毫情绪不露，只想了很久，之后随手抹去了这道因果，看着银镜里的妖异纹路渐渐褪去，像是她曾见到的那条通天彻地的青鹤蛇。
　　巨大的身躯盘横雪山之上，吐出一口长息，便是山石滚落水底，一切气息静谧，然而这时冰川摧枯拉朽般破裂倒下。
　　它的威势使偌大雪原之上藏匿的万生万物不敢有一丝声息，这般素色天地，只有大雪纷扬落下的声音，它低眸之时，俯瞰众生。
　　然而就这般强大妖邪的妖兽，还不是在既定的命途下无奈挣扎着死去，作了天劫下一抹劫灰。
　　“你的愿望，我会达成。”大妖死去留下了遗愿，它甘愿作成就屈平意的一抹因果，也有愿望至死不得息。
　　她不知晓这是如何一种信念，只是并不鄙薄看轻，也并不敷衍。
　　出门时两人正在她门口候着，少女黄衫艳丽大气，儿郎白衣上绣着黄枫，二人站一处倒是金童玉女一般。听闻了声响，儿郎回首带笑，少女亦然。
　　屈平意看着他们并肩走来，面上平淡，却仿佛心下被轻巧抚慰了，一切涟漪被渐渐抚平。

　　容安常又是来找她，不知怎的，她就喜欢童儿极了，而厉万生，厉万生只跟随自家师姐走。
　　这回是谈玄说佛，容安常出身大家，便连厉万生的家世也不差，只有屈平意静默听着他们话语，偶尔才一二言语，也多是问询，并非发表几身如何言论。
　　容安常含笑，喝了口茶，说起了今生来世这一话题。
　　“我所以为，皆是世所虚妄。”这便是因今时也无人能彻底揭破转生奥秘。世间人人皆有真灵，传闻人死灯灭后，只需一点真灵不灭，便能在世间转生，可是如此观点，这万年以来到底没人能证实，倒是断残谷那一众妖僧崇尚这思想得厉害。
　　容安常想着那群妖僧红袍赤足，各个一身出尘气息，脸上一派悲天悯人神色，秀气的脑壳瓜光亮得刺目，突然顿了顿……别他们信众多，是因为所收弟子的脸一般都好看吧？
　　有这么个猜测，她也就一嘴说出，厉万生是知晓她惯来外在表现脾性是好，只是私底下嘴上功夫着实厉害，却一愣之下觉得似乎很有道理。
　　这就很令人深思了啊。
　　正经和尚要那么好看干什么呢？
　　容安常一副嘴炮喷遍四方城底下几大势力，有时候说顺口了连自己待的天门宗都不放过，但一细想起来，还真是叫人费解想不通，好像真那么回事样的。
　　以指甲敲了敲手中茶盏的杯壁，屈平意轻声地，像是不经意一问，“师姐，断残谷的和尚，为何是红袍？”
　　这词句用得有些妙，她抬眸偏了下头，很淡淡地看着容安常，“我听闻百年前，断残谷内原有三宗。”
　　极乐宗，净宗，往生宗。
　　这其中的因由就是断残谷外人所不能知的了。
　　厉万生在手中凝朵金气的霜花，随意抛上抛下玩着，弯眉笑了笑，恰巧他知些内情，“极乐宗当年传承断了，后来又净宗的人死伤无数，再往后发生一些事情，也就往生宗里活得老的几位上人存留了下来。”
　　“多灾多难，修来世不如多求佛祖庇佑，不然就命弟子多修持佛法，出几位大修也是福泽深厚。”直接就说了人是倒霉蛋。
　　他对于往生没什么想法，“什么前世今生，太虚了。人活一世为享乐，可偏生今生受难来世享福，谁知道来世？有没有来世都还不知，这不邪魔外道嘛。”说着他问屈平意，“童儿以为呢？”
　　“今我为我，来日作何。前尘因缘了，人死灯灭一切尽，再无死灰复燃说法。便有来世，可堪如我否？”
　　往生本就是个笑话，顶多也就算作慰藉。
　　忘却一切记忆，从来牵扯不同，又哪里能算同一个人呢？
　　三人都知晓，断残谷近百年是过于扎眼了，也怪他们干得都不是些正经事，反而讨人嫌极了，这都落魄了还不知收敛，管他底气不底气，还是算计了什么，只是想来这次论道会上，极大几率会遇上他们，故而一讨论，也是想各自心中有所准备。
　　断残谷的往生法门，说来有些好笑，往生不往生不知道，只这实在修的信念以及口才，所以容安常说他们尽出些妖僧，拐了人就往坑里带，行事越发和外道一般。

　　邪魔外道是两个词，只是一般时候用在了一起，还有个统称叫‘魔道’。
　　邪魔指的是那些魔物、不算作人的东西，这类的玩意儿狠毒阴邪，生来即对万生万物抱有极大恶意，哪怕连同族都不会轻易放过，崇尚强大的力量，而其余外物一切都不重要。
　　而外道，修习外道的还是人，他们只是‘道’不同，不入正统，与世所驳逆，很多时候他们的‘道’给世人听来，简直就是惊悚之至、骇人听闻，可他们始终坚定信奉着，并且不少人会被其所蛊惑，同样步入外道。
　　这便又有一个词‘旁门左道’，旁门的话就又比外道好些，也只是法门较偏，不走寻常路，而并非如同邪魔一般直接就不是人，也不如外道，简直就是蛊惑人心、震惊世俗的□□。
　　现今世上不知是因何缘故，动荡已在微毫间起，关乎这事广为流传的传言有，只是可靠的没多少。
　　他们这些修者，也只隐隐约约知晓，天下的‘道’将乱了，于是邪魔外道四起，意图扰乱此间天纲，谋夺正统之名。
　　似乎人经不得念叨，他们才说完，就听闻外边喧哗声起，走出一看，与他们并排齐驾的飞舟上，可不就一众红袍赤足的俊秀僧人。
　　为首的僧人一副青年样貌，却不知何故仍旧蓄发，鸦色长发披散在肩背，一身宽大的红袍飘逸离尘，其人气质也温和，眉眼隽秀好看至极，只并不咄咄逼人，反而叫人不自主想要亲近，对之生出好感。
　　这时嬴虞也走出，他青衣佩剑，面容一股子横邪味道，这一路上不怎露面，一出场就自带令人瞩目的气派。眉头一挑就露出些恣肆的笑意来，“这不是断残谷的入芦上人，怎的，这是上哪儿去了才回来，竟与我天门宗同路，倒是稀奇。”
　　那僧人闻言淡淡露出个笑，“嬴二公子说笑了，”他低眉落目，并不与他争辩，显得整个人好脾气极了，“我等不过往太章书院一去，这才匆忙回来。”
　　嬴虞这时也温和极了，“那我恭喜贵谷，这是连退路都有了。”
　　“不敢。不过是与修者之间一二论道交流罢了。”
　　天门宗是个百花齐放的地儿，传承了近万年，惯来自信得厉害，就不喜欢佛门什么的，不与些个低俗落套路的人同流合污，嬴虞和断残谷的僧人没什么好说的，随后请他们随意，就顾自走了回去。
　　倒是断残谷十分觍颜地靠上来与他们同路了。

　　一派气象庄严、雕刻不少莲花法文的飞舟上，入芦上人身后的僧人蹙眉有些不忿，上前一步欲要说些什么，只是入芦上人含笑看他一眼，制止住了，这便也回去了自己的房间，竟然什么话也没有。
　　在他的房间里坐了个六七岁模样的女童，她一抬头便是腥风血雨扑面而来，像是直面了尸山血海，浓郁到几乎散不开的血腥气瞬间布满了整个房间。
　　女童弯起一双不见眼眸的白瞳，呼出一口带着湿冷杀意的气雾，额上血色的莲花印记愈发艳丽了，“见着那小童儿了？”她的口吻不似平辈，反而带着吩咐命令意味，言语神色间寻常，仿若本就是这样。
　　入芦上人收敛了在外一贯的温和笑意，端正站立着，手中数着一串佛珠，略有些疑惑蹙眉，“她似乎并不是那模样。”
　　女童弯眉意味不明地笑了，眯眼时额上的印记似乎变换了下，只道：“不必担心，到了那时机，我会联系上她的。”
　　入芦上人对女童多有端肃恭敬，也不疑问什么，只施一礼后坐在了房间一角，闭目心中默念经文，以不受这一室血气的影响。
　　女童抬眼看去了窗外云海潮生，不知有意无意，口中喃喃出声，“这一次见她，应当把眼睛还我了吧。”
　　入芦上人闻言心中一跳，一股寒意横旋心间，僵持了一会儿，再次念起经文。

　　被众人围在中间的小童儿假装不经意……伸出小jiojio，左右摆一摆。
小童儿：！它jiojio好可爱！诶他们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