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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逐圣之始 ...

  •   厉万生回去他的白绣山,容安常与他同行。
      他忽兀想起比试那最后细节,在他已知自己将输时他心中就有一种莫大惶恐,因为他不知晓自己为何会输,为何会陷入这其中。
      当他脱力以为自己摆脱这一击之时,却面前白色袍角,他抬首,童儿同时抬手,广袖划出了好看的弧度。待他看向她时,童儿神情安静极了,而一把并不如何锋利的青色刻刀正对着他的眉心,只差一毫便触碰上皮肤。
      厉万生就突然醒了过来,好像只是一恍惚、一瞬间,他便输了。
      这实在出乎意料,他醒来时怔神,便就着单膝跪下的姿势,柔化去张扬眉眼,直直看去了屈平意的眼中,只问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屈平意看着他,过了会儿开口回答:“是真也是假,这是存在于不存在的因果中的某一可能,它只是不存在,并不意味着它就是假的。”
      厉万生笑,“那我还想问,究竟怎么样才能摆脱这幻象?”
      “不看,不听,不念,不想。”一切归于静谧之时,一切都不存焉,只是睁眼落在因果里,闭眼也还是杀机临身,如何都逃不脱。
      他能记得那时惶恐,也在现在还不能明白那所谓‘存在于不存在的因果中的某一可能’究竟是如何怎样的。
      于是他问了师姐。
      师姐想了想后,道:“一切是真,一切是假,她的幻象处在虚实之间,你所见到的也许是她找来的因果里的某些画面,也可能是她全然捏造而出,但一切虽假尤真,除非有大能施展因果再破除她的漏洞,否则那就会是真的。”
      她神色渐渐化为惊叹,“然而你这一问,我发觉我先前的猜测错了。在那之上的基础是,在你不知觉的时候,你不能知晓的因果里,你已经与她比试过很多次,于是她找寻到了你的破绽与弱点,也以那些因果来成就这真实到让你自身都陷入的幻象。然后在现世里,你成为了被她所牵扯操纵的‘你’,于是无论如何你都不可能赢的。”
      这就是极其复杂的一个问题,依凭虚无因果而影响其真本之身,这实在太过骇人听闻。
      而简单而言,就是没人能逃过这样的幻象,因为那真真切切是你,只是不是‘这一个你’,他代替你的思想,代替你的存在,你所有一切都被掌握,然而主宰的那人一旦有心,那么论谁人都不能看出来破绽。
      这才是那精妙绝伦之处。
      若非小童儿施展之时留了一线,仅仅展示几身的能力,那他们也不能揭开这其中因由。
      以因果为道,这类的人天赋太过恐怖,而本身也必然存在巨大的缺陷,越是深陷其中,越是容易被自我所蒙蔽。
      容安常有心觉察出什么,想要与厉万生说,最后却面色一变,字字句句下咽,半分不予吐露。
      厉万生也没说,他是真真以为屈平意变成了那条通天彻地的青鹤蛇的,而他所怀疑的是,那些都是真的。

      冬叶院,屈平意随意布下禁制,三百六十道黑符悬在四周隐匿空中,遮蔽一切天机与因果。布置好了这才取出洞天里那颇为破旧的玉简,摊开铺平,其上赫然有密密麻麻上千的名目,刻得蝇蚊般大小,字迹奇诡难辨,怪异非常。
      沉吟片刻,她落下刻刀,圈上了最左最上的一个名字,随后打了一个叉,‘簌簌——’静止的符文宛如活了过来,在被圈住时瞬间暴动起来,几乎要撕扯着脱开玉简,却被立时又落下的交叉刻痕镇压住,挣扎着化为了常见的一般的文字,它微微亮起的光芒黯淡下来,最终像是被什么给消抹而去,原处再不留一丝痕迹。
      ‘容安常’三个字被消抹了去,屈平意淡然神色,看向了玉简上的下一组符文,右手在之上随意一抹,符文就如水般漾开纹路,再化作了文字,显出了第一个字的字旁——氵。
      氵?
      屈平意不知觉地略一偏头,细细一思索,发现这一道因果还未有在她能‘看到’的范围以内,于是放下了欲要萌发的心思,只暗暗作了六七种可能的猜测,每种可能都仔细推算了前因后果,在确定这并无什么影响后就收回玉简,只是仍未解除禁制黑符。
      与她而言,又是一事既了,于是再摸出了一块小巧的黑色石头,就着这端正的跪坐姿势,慢慢沉下心神,以刻刀在其上雕刻符咒。
      一夜心神都沉浸在这中,过程折损了不少黑色石头,到底成功三个。前三百六十枚黑符都容易得到,只有后来这十八之数例外。
      随手把三枚石头丢进去黑符组成的禁制中,见着其化成一团光晕融入进去,一阵扭曲变换之后,黑符个数未变,只是单个之间隐隐约约有了分牵连。
      这便是有一分小成的意味了,往后也能拿得出手。
      屈平意抬手广袖落下,露出手腕上的另一串玉珠手串,颗颗剔透圆润,浅淡的青白色戴在手腕上也算十分合宜好看,一招手黑符便收回了玉珠上,黑影扭动渐渐钻入进去,很快就消匿不见了。
      此时天光已将亮,她起身振了振衣袖,一身清华端方,步入内间小憩片刻。

      距离出发去四方城还有五日,在第三日时孙执事就召了屈平意去,在那冷清洞府里,孙执事面容柔和,拍拍她的手,温声道:“你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我担忧你,却不得不叫你去。”
      屈平意抬头看着她面容,目光淡淡中有着些许蒙惑,顿了顿后,只低头淡声说道,“我会想念师父。”
      孙执事闻言竟扯着嘴角一笑,这孩儿一贯藏着掩着说话,就连表达下感情都是拐着弯不明说,也或许,是她不会表达、不知晓怎么表达。心下几分怜惜,就愈加柔和一二分神色,牵着她往里室走,红木桌上摆着些个物件,有法器也有宝材与丹药。
      “这些都是我与师兄为你备好的,我不跟随你去,有师兄一路庇护你,我也放心。”
      “不论此去结果如何,这些东西也能叫你安心过活。”
      屈平意愣愣看着她,似乎不明白为何要这样为她费心劳力,这样心意,她还未有遭遇过。
      这玄色道袍的中年女子收敛一身冷硬,难得落目叹口气,望着她的目光像是见着了别的什么人,只是最后想说的什么也没说,“往后回来看我一眼。”
      这倒是轻易,屈平意点了点头,应道一声:“好。”
      于是这般就算最后一面了,第五日未待她去见孙执事,嬴虞就出现拎起她到了飞舟上,和众位师兄师姐待在一起,高空之上的温度冷着,她一身上下都是孙执事置办的行头,白袍法衣上绣着金线,宝冠之上明珠华贵,因着其带有重重阵法禁制,并不让人感到寒冷。
      她没有想孙执事。
      只是想起了在很久以前,她来天门宗不久,才测了天赋,她这样糟糕资质,到许多孩儿都被教养师父带走,她还在原地,木木愣愣不知道如何去处。
      落雪的天看各处都是茫茫,裹着厚重的白狐裘,她蒙惑一片,茫然不知,神思混混沌沌之时,孙执事从飞鹤上下来,一身冷硬端重,遮住了直扑她面的寒风飞雪,领着她到了冬叶院,安排房间,教养她熟悉这里的一切。
      到后来她醒了过来,与孙执事之间也只寻常,并未有如何亲近与深厚情谊。
      端着清冷面容,屈平意低眉颔首,面色平静整理了番衣袖,她不愿回到混沌蒙昧中去,也不想回顾那时。过往种种因缘,皆不过烟云消散,她此世无情无爱,也不欲踏入这七情六欲中,只一心向青云,妄求个不知什么的东西。
      丢开了这些,平复心绪,她与一众师兄师姐们告退,回到自己的房间独自打坐起来。
      安善堂本就在天门宗外门,飞舟很快就出了天门宗地界,往四方城而去。

      天门宗属四方城下,而四方城所辖下还有诸多门派与势力,其中天门宗与玉枢门、贪狼殿、执剑阁、断残谷并为第一层次,余下的便不入流了,盖因他等之间传承与底蕴差距过大,已有几百年不曾出过什么惊才绝艳之辈,自然不能叫人看在眼里。
      此行目的没有人和屈平意说,一日午后她去寻容安常,方才敲门而入,便见得厉万生也在,翘腿坐在椅子上,一见她就露出口大白牙,笑着招呼:“诶小童儿,”
      容安常原教训着师弟,见着小童儿一来,再看厉万生那笑得灿烂的脸时也没了多大气性,只笑着招呼她,“快来坐下,我笼统见你两面,你这一闭关就不见人,怪叫我想念。”
      屈平意还没坐下,抬眸看一眼她,平静行了一礼,“那我往后常来叨扰,师姐莫怪。”
      容安常就止不住笑了,“你这客气什么。”
      当初她借因果时那可是豪气非常,童儿也直爽非常,说给就给,这性子她就爱极了。
      听闻了童儿的来意,容安常就……面色有些复杂,师叔这干得究竟什么事,别是哄骗了人过来,连一旁乖乖安静坐的厉万生都没忍住一口茶呛着,转溜着手里精致细腻的茶杯,暗想嬴虞师叔这可真是在造孽,连小童儿都欺负!
      他一张嘴就可嫌弃了,“咱这是要去四方城参加论道会呢,毕竟又是三十年一次的无聊显摆大会,看看各家出了些什么歹竹好笋。”
      “但其实呢,谁家那么瓜脑壳,自家有了真真厉害的人,那就是真真厉害,哪儿还需要些个碎嘴叽喳的人来评头论足,四方城立了这么久,各大势力门派就没怎么变动过,各自牵连还有渊源,谁家不知道谁啊。”
      “所以这就是闲着无聊找事儿,顶多大家都是去观光的,不过偶尔论道会上也能出现好东西,端看四方城今年什么个态度,以及大家愿不愿意出好彩头。只是一般大家都要面子,算作奖品的东西哪儿会差,这不自己打自己脸嘛。”
      “反正就是去玩的!”
      厉万生简单一句话作了总结,虽话里话外嫌弃,但好歹是说清楚了情况,也就显出他的特别不以为意来。
      容安常就又手痒痒,想锤人来,她敛下神色,叹了口气,“不过今年不同,”她对上童儿的眼,那双眼实在剔透清明,是漂亮,却也寡淡到看不出任何情绪来。
      说着她就冷哼一声,好看面容上尽是厉色,“你这就忘了执剑阁那百年难得一出的幺蛾子了,今年他可是出关了,谁知道又要搞个什么事情。”
      “执剑阁修乘长老的弟子,谢照华,”她姣好眉目间可见真真厌恶透了这人,“这是个混不吝的人,所谓修习剑道,却是入的无我杀戮剑道。”
      屈平意抬头看去,一室难言的冷凝杀意中,容安常缓慢开口,一字一句道:“我竟是不知,以杀戮作取乐,这倒也算是剑道了?!”
      这就十分骇人听闻了,厉万生也不冷不淡接道,“执剑阁可还十分护着这小崽子呢,”他转头对着小童儿说,“你要遇见他,揍他。”
      不知晓他们是纯粹厌恶这人,还是有什么仇怨交集,屈平意淡淡听着,并不作何感想,只是手中握着佛珠串,慢慢垂下眼睑。
      没人瞧见她眼中晦暗之色,渐渐被隐去不见。
      她恰巧缺一把锋利顺手的刀,于是这便自己送上门来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逐圣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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