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死桐》棠九迦夜

2、缘灭2

　　镜中人的笑脸委实憋屈丑陋，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连街头杂耍的卖艺人都比不上。原晞先前想了很久，在跟影卫确认花安城破之后，就更加的纠结：在得知他欺瞒自己还搞大别的女人的肚子时，我看在他曾经的好上，已经算是有几分勉强的忍受他了，现在再加上国仇，我一国公主，怎么也不能嫁给一个灭我族人夺我城池还朝秦慕楚花言巧语把人的真心当做棋子利用的这样一个——禽兽吧。总之，她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亲，势必不能结，可如今她身在他国，要想硬闯出去，实属不易，唯一的办法就是智取，怎么样才能在南辛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逃走。
　　“柳岸，你说，如果一切都是骗局的话，那南辛现在也完全不必娶我是不是，毕竟他的目的已经达成？”她看着他素来毫无波澜的眼睛，其实柳岸真的很适合做影卫，除了那张引人注目的脸，从他的沉默寡言、用剑如神来说，没人比他更优秀了。
　　“不，公主，臣觉得他不会放您走的，毕竟花安城破在外人看来是与他无关的，但是如果他突然不迎娶您了，势必被人诟病，那他一代贤君的名声岂不毁之一旦？”“也是，到时候他就落得一个忘恩负义、拜高踩低、唯利是图的小人名声，这么聪明的南辛，又怎么舍得毁掉自己的名声呢，看来，我没有退路了，唯一能不嫁给他、免辱我子夏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成一具谁也无法掌控的尸体。她并未全说出口，只暗暗叹口气，朱唇轻起：“柳岸，我命令你召集所有的影卫全力搜寻我兄长的下落，一旦寻得，你就把这个锦囊给他，告诉他，南川多莲花，乃是我子夏国都适宜择选之地，今日花安之辱，还有我的仇，还请他暂且搁置，五年后再报，还有，你告诉他，我很想他。”
　　“你这张脸不再适合做影卫，届时我要你全力辅佐我王兄，势必攻破晋国，一统南方。并且，你也该成家立业了。”
　　他眼中似是犹疑：“公主，那您呢？您把什么都安排妥当了，我们都撤走的话，您怎么办？”原晞一笑：“你何时见过有我处理不了的事？我十三岁就破晋楚联盟，像我这么巧舌如簧的人，自是能全身而退的。你放心。”只不过这一次，好像是有点难。
　　柳岸作为暗卫，学习的最多的就是在战败时怎样在敌人面前有尊严的死去，尽管他还从无败绩，但此时此刻，原晞的话却让他有种预感，在这重重宫闱下，她如果想要维护自己作为他国公主最后的尊严，那也许只有一条路，就是以死明志，她如果就这样死去，那自己在这世上的意义又是什么？
　　黑衣少年突然站了起来，把手放到原晞双肩上，脸色尤为沉重：“我会让人去寻王上，但是让我一个人留下来陪着你，好不好？”他眼里的那种爱慕如同迸裂的火花，着实让人一惊：“柳岸，你这是作甚？你且先冷静冷静。”原晞不说还好一说完，他反而一把抱住了她，原晞不由一惊，暗香，在与南辛打交道的经验来说，此时此刻自己千万别挣扎。她尽量安慰道：“柳岸，我虽说叫你成家，可是并不是让你和我怎样，你千万别误会了。”
　　“可如果我只想与你一起呢，原晞，过了这个劫，你就隐姓埋名跟我过一辈子好不好，什么济世之才的名声我们通通不要了，到时候我们把酒论世，在庭前种满桃花？”
　　原晞现下明白他为何甘于做自己的影卫十年之久了。既不是她训人有道，也不是他刚正不阿不慕名利，竟是因为他稀罕自己。此刻知道这点，她想也许是上天怜悯，不忍心自己被欺被骗被利用，丈夫还是个衣冠楚楚的禽兽，这样想来倒也宽慰几分，总算不至于死后变成厉鬼四处游荡申诉了。
　　原晞奋力挣脱开柳岸的手，他神色变得晦暗不清：“我知道，我没有楚君那么才华横溢，配不上你，但是你信我，我会护你一世安宁的，我……”
　　她只伸手打断他：“你的心意本宫已经明白，只是你说的那些于我来说遥不可及，生在帝王家，生来就是权谋、争世。与世无争永远不能，柳岸，你会遇到更好的。”他苦涩一笑：“也许你忘记了你当年你是怎样从奴隶场解救我的，但是我从未忘记，在这世上，你是我唯一的念想了，除了你，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意义。”
　　“你要相信，合适你的才是最好的，柳岸，谢谢你这么久尽心为我，但是也仅限于此了。”
　　“好，那就让我陪着你，即使是死，我也无憾。”他转身离开，看着他倨傲的侧脸，原晞不禁一愣，却不由得想，世人多凉薄，柳岸即使跟了自己十年，但是又能有多深厚的情谊呢，想想那人，自己帮他救他数次，到头来，却还不是一场空，便想柳岸总不至于如此，继而就不再阻拦他了，毕竟自己烦心事太多了，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向楚王摊牌呢。自他称帝以来就不许喊他楚王，那时候他说自己是他最重要的人，也是让他只想要做平凡夫妻的人……
　　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左右她不过是最重要的人……原来，南辛并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