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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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原千夏的灵魂在荡漾。
她的嘴角已经高高地扬起来，但她拼命克制的样子既狰狞又好笑。
操场上零零散散地走着学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原千夏全神贯注地跟自己较着劲儿，一点也不显眼。
她用力拍打自己的脸，告诉自己要冷静。
“我就等十分钟。”
谁还没个做白日梦的时候啊。
原千夏一旦喜欢上什么，就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
初中的张羽茜是她的偶像，她性格软特别招小男生欺负，被欺负得狠了经常躲回家偷偷哭。然而13岁的张羽茜却长得比很多男生还要高，长手长脚，脸冷白冷白的，像一朵高贵冷艳的白莲，散发着遗世独立的气场。
那时候张羽茜爹妈在闹离婚，她每天回家面对冷冰冰的房间和敷衍的保姆，起床面对冷冰冰的房间和敷衍的保姆，满腔不爽憋在心里，看谁都不顺眼，于是整天在学校端着一副讨人嫌的清高优等生嘴脸，逮谁都敢怼，闹得生人勿近狗都嫌弃。只有原千夏觉得张羽茜好酷哦，小跟班似的天天围着她打转。
后来张羽茜带她进了阴阳师的坑，她想要安利的对象就变成了荒。
小女生的交际圈很狭窄，尤其是这群尚在学校里面的。
每天两点一线地在家和学校打卡，熟悉的面孔仅限于父母亲人和老师同学。
她们听到的，看到世界，都是很小很小的。
——就那么一丁点大，大到与好朋友分享着好看的衣服、发型、电视剧、综艺和流量明星，就会很开心很开心。
“安利”是当代有为青年自我麻痹的苦口良药。显摆喜欢的东西，并不能让自己变得优秀，却能从精神上脱离碌碌无为的人间走肉，让求不得挣不出的心被驯服得没那么痛苦。
大家热爱着舞台上光鲜亮丽、朝气蓬勃、气质独特的人，就像原千夏热爱着荒总。原千夏美滋滋地掏出荒大大的贴纸，给大家安利荒总的英俊帅气神秘温柔……
小朋友看原千夏的目光就带上了鄙视。
手机突然接连不断地震动起来。
她网上的小伙伴突然发来一大波图片。
靠饭吃脸：“萌萌！粗来看荒总！”
每一张都那么光彩夺目，每一张都毫无死角！A爆了！今天的荒总也是世界第一呢！
如果有人说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她一定要把荒的名字响当当地念上一百遍！
荒大大的欧气：“超好看！荒总就是这么帅！舔舔舔！”
靠饭吃脸：“我弯了，舔舔舔！”
啊，这怎么能忍！
荒大大的欧气：“不要舔我老公，要做什么冲我来！”
靠饭吃脸：“滚！”
为什么会喜欢荒呢？
好像那是呼吸一样自然的事情。
在很久很久以前，一座海边的村庄。这里的人类一直饱受海啸的折磨，只能寄希望于神明的怜悯。
——终于，善良的神明来到人间，用预知能力帮助大家避开灾祸。村民获得了远超过自己劳动所能得到的财富——包括食物、健康、居住环境、自我实现度、幸福感等等，也逐渐忘却获得与失去的风险是等价的。
足以对抗残酷自然法则的伟力并非源源不绝，完全是神子单方面奉献的结果，万物皆有穷尽，这个法则连神明也不能违抗。以一己之牺牲创造的幸福，就像食鲜血开出的花一样罪恶。当人类不再享有这份恩赐，反倒对生活本来应该有的面目选择性遗忘，而对自己失去的利益耿耿于怀，甚至觉得是神子预言不准拖了后腿。最后，他们做出了把神子作为祭品献给海神的决定。这真是太愚蠢了！当冰冷的海水将神子淹没，海中掀起滔天巨浪，淹没了整座村庄……无人生还，无论是自私又虚伪的暴民，还是沉默的大多数。
原千夏觉得自己是个听故事的人，当荒把自己最大的秘密说给自己听，她就安安静静地听。
她不知道荒在讲述这些的时候，心里会不会难过。
原千夏叹了口气，以单脚为支撑，在原地打转。
她觉得自己是很矛盾的人。
一方面她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荒是存在的。
既然今天的经历已经很不科学了，种种磨难都按照梦的轨迹发展着，不科学的预知梦已经发生了，为什么不可以更不科学一点呢？
只要她通过重重考验，是不是就能获得潘多拉盒子底层的奖赏？
她真的太想太想。
见到活着的荒总了。
不是游戏里会动的代码，是活生生的，有温度的，可以看得见，摸得着的那种。
他说。
她听。
在被时钟压得密不透风的黑暗里，她闭着眼睛，听荒一遍遍地用低沉的嗓音，讲述关于他的故事。
原千夏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柔软的情绪，有点慌，有点涩。她低头看着屏幕上的时间18:20，对自己说：我再等十分钟吧，再十分钟我就死心。
她觉得荒与灯光舞台中的明星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们是宛如海边的孤月那样高缈而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是无比遥远的。
注定无疾而终的。
甚至。
就是因为荒是不真实的，他才不会被现实世界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打扰。他会永远年轻，永远英俊，永远是璀璨而棱角分明的样子，像一场盛大的烟火，点亮整个记忆的春宴。
原千夏是百分之百的唯物主义者，因为荒，她宁可做一头无法被叫醒的猪。
他是无意路过的一缕微风，只是这缕风不曾流连她生活的这个世界而已。
荒是存在的。
只要他存在，她的“喜欢”就是有意义的。
现实世界的人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碰撞和摩擦，存在潜在的鄙视链，城市的鄙视农村的，三次元的鄙视二次元，虚伪的鄙视诚实的，任何理由都能成为争吵的借口，大家都活的好累。为什么人和人就不能开开心心和平相处呢？
她很想像介绍明星一样自豪地跟人安利荒：他超好啊啊啊！他的灵魂是这样的闪闪发光！喜欢他超幸福！我要喜欢他一辈子！
但她还是太软弱了，只敢在网上耀武扬威地说喜欢，在现实世界，这份“喜欢”就像生在墙苔里的植物，注定见光夭折，掀不起半点波澜。
很多人是很难以理解原千夏的行为的。人们会觉得喜欢上程序员捏出的代码，或者画师的描出纸片，纯粹是脑子秀逗的行为。
尤其得知荒是一个氪金游戏的SSR式神，这份鄙视的心理就更强烈了。
屏幕上的时间走到了18:25。
临近上课，操场几乎看不到什么人了。
天空滚来一阵闷雷，似要下雨了。
温热的眼角被冷风一激，滚烫的泪水就被直愣愣地流下来。
“不会吧，我没想哭啊……这也太丢人了吧，我又没有被欺负……”
她愣住了。
“不……不会吧！”
眼前是一片恍若末世降临的奇异景象。
庞大的乌云呈螺旋状聚集在头顶上方，细小的电光在云团里游走，漫天漫地的疾风响雷。黑云翻滚不止，如一只吞吐呼吸的巨大怪兽，天地仿佛就此闭合，从此再也分不出现实与梦境。
一道粗壮的闪电掠空而过，骤然照亮原千夏惨白的脸。她的身形摇摇欲坠，神情狂热而扭曲。
这个场景，跟梦里一模一样。
如果这是在电影场景里，该是怎样经费爆炸的特效啊，想要点一万个赞呢。
不过……万一是真的呢？
想想又不犯罪对不对！
事到临头，原千夏反而扭捏起来。
一边想要立即强娶，一边又想要欲拒还迎。
既然现在没人反对，我就默认它是真的啦！她痛苦并快乐地想：荒总我准备好啦！请温柔一点哦！
她猛地伸出掌心，将晴明印对准天空，大声宣誓。
“这一刻——”
没有任何迟疑地。
因为这是她在心里演练了很多遍的情景。
“我的手中握住了希望！！！”
呜啊啊啊，真是又中二又快乐！
随着这声令下，炫目的闪电拧成无比巨大的一束，像钉子一样楔进地面！狂风大作，雷声震耳欲聋，白夜胜过了朝阳！
原千夏觉得自己就要死了。
她的心里催生出了一点冷，而后直直地向下坠落，手脚却全然动弹不得。那点冷逼得她有点绝望，以至于血液都随着倒流的温度微微颤抖起来。
雷霆炸裂，她眼前一黑，脑中响起尖锐的鸣叫，像是天风拍开了腐朽的尘土，草木的气味涌进无人陋室，种种幻象轰然消散。
而后雨如天漏。
眼前出现了一只活色生香的——
鱼头。
前一刻还在龙飞凤舞要抱抱举高高的心，立马轻轻地落回原位，安静装死。
……
总之。
是那种鱼头。
通体红色。
有着滑溜溜，像青蛙一样的皮肤。
它出现以后，整个空气都浮动着咸湿的水汽。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原千夏觉得它的体味也是咸湿的。是海产市场最最常见的那种，属于塑料桶、鳞片和内脏的味道。
四目相对。
原千夏一阵恶寒。
“你就是把我从异世界召唤来的阴阳师吗？”鱼头果然开口说话了。
竟用地地道道的中文。
“不，你认错人了。”
原千夏面无表情，拔腿就跑。
为什么我会召唤出一只鱼头啊！
这难道是梦吗？
科学酱快出来啊，三观要崩了啊！
原千夏使劲搓自己的脸，作名画呐喊状：啊啊啊！！刚刚那个场景，难道就是召唤从者的名场面“你就是我的master吗？”这也太可怕了吧吧吧吧！——
被堵在楼道，原千夏感到一阵窒息。
收回刚才的话，她需要立即、马上跟荒总原地结婚。
作者有话说第5章 第五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