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没有一只海豹是无辜的》樱小町

35、第二章

　　# 第二章

　　女生的友谊是很奇妙的。
　　毕竟女孩子本质上是伶俐又敏感的生物，小脑瓜里总会有各式各样的想法。
　　在粗糙的人眼中，这群有趣的生灵表面上经常为莫名其妙的小事生气，其实对懂行的人来说，女生堪称天赋的情绪系统显然过于高级。从触动到激发，如同植入血脉的电极，仅仅几分钟就已经翻天覆地，从生离死别到一眼万年。因此他们的友谊总是显得脆弱无常矛盾重重，却又像塑料花一样常开不败。

　　雪童子已经被召唤到现世一周多了。

　　小少年皮薄馅嫩，矜贵和气，哪哪都好，就是没有实体，跟古早韩剧里挂了绝症flag的女主角似的，让人很怕哪天睁眼会口吐三朵海棠血，就此香陨魂断，伊人幽梦。
　　就让人异常烦恼。

　　张羽茜也查了不少网站、论文资料，但现代社会的人类从小学习着唯物主义科学知识，对传说中的阴阳术实在不在行啊。
　　雪童子仍然回想不起关键性记忆，这使得调查的进展尤为艰难。
　　自从黎尧在群里暴露雪女和雪童子曾经打过一场的事，张羽茜就不乐意他一个人乱跑了。她总觉得雪童子看着像幅斯文的古画，骨子里很有点战斗狂的天赋。
　　她有学习任务在身，就见缝插针地找机会看资料，有次晚上抱着平板睡了过去，做了个虚无的梦。
　　梦里她好像有重要的事跟雪童子说，却怎么也找不到他，就醒了。
　　张羽茜踩着空荡荡的拖鞋走到客厅，就看见白衣的少年镶在黯淡的夜幕下，白玉似的肌肤，发光透亮的瞳孔，古衣冠发，像倒映在水中的一千年前的月亮。近在迟尺的月亮一见她就忍不住展颜，用小猫似的气音问。
　　“晚上好，睡不着吗？”
　　张羽茜歪头看了一会儿，也忍不住笑了。
　　真奇怪啊。
　　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她好像已经习惯雪童子呆在身边了。

　　本着“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的精神，张雨茜隔天就把雪童子的困难在群里说了。
　　52less：……以上，情况就是这样，你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大天狗（不是本尊）：这是伏笔。
　　……
　　52less：？

　　张羽茜难以置信地盯着手机，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个问号不是她有问题，而是她觉得大天狗的宿主很有问题。

　　班委同学很狗，一点都不想参与到决胜现世的活动中，他只想学习呢。只要想到他是大天狗的宿主——虽然平时装得天天向上，私下里偷偷摸摸也在玩阴阳师，就会让人深刻感受到这是一出现代版叶公好龙的悲剧。
　　一开始他特别怂，坚持只要我不参与等于我不知道。
　　后来原千夏在群里讲了她在学校图书室被络新妇袭击的事，班委同学就……表现得更怂了。
　　尤其被问及真实姓名和班级，他直接闭麦装死，跟嗅到危险立扑的美洲负鼠似的。
　　……感觉他真正需要的根本不是保镖，而是心理医生。

　　络新妇本来就是因怨而生的妖怪，又表现出明显的肉食动物倾向，放着不管都不知道哪天会把毫无阴阳术天赋的现世宿主们做成食物。
　　但是。
　　——但是马上要月考了嘛！对学生来说还是月考比较重要，手无缚鸡之力的现世宿主们都不想组团刷络新妇，只想安心学习呢（？）。

　　幸运的是，这几天学校丝毫没有妖怪作乱的迹象发生。
　　暴风雨的前夕总是格外宁静，在月考这样重要的日子，怎么可能有多余的精力搞事情呢？连下课都会被老师用“我再占用几分钟讲一下这几道题”名正言顺拖堂。
　　学生们就像塑料大棚里被灯光普照的鸡仔,喂着科学调配的饲料，听着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心咒，生病就打抗生素，一天24小时无间断成长，无数双焦虑的眼睛在笼子外殷殷期待，鸡仔们只好铆足劲自我催眠：“我不是小鸡仔，我是白天鹅，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说实话，拖堂这种事情，就跟刷题到凌晨4点一样缺乏效率——

　　代入到修仙党就是半夜不睡觉用刷手机来主观延长物理生命。
　　代入到追星族就是开复数小号给人气八百里开外的偶像做数据。
　　代入到白嫖怪就是阿婆主疯狂暗示素质三连时表示下次一定。

　　虽然没有数据证明以上行为一定具有显著成效，却会使人产生我努力过了的错觉呢。

　　很快，月考开始了。全年级的学生被随机打乱排序，分散到各个教室进行考试。行人步履匆匆，神态各异，连在厕所蹲号都能听见有人背英语单词的声音。
　　班委同学特别有互助精神地在群里分享了好几个常考题型，原千夏和张羽茜表示感谢。如果不是因为班委同学已经高二了，大家肯定还要一起对答案。
　　糖衣小甜饼：你们谁还记得这是个阴阳师组队群啊喂？搞得不参加月考的我都紧张起来了喂！
　　他有气无力地吐槽。

　　月考成绩是在周五出来的。这是一个特别有心机的日子。
　　还没有走出社会就已经失去梦想的咸鱼们，注定要度过没有梦想的周末。

　　余欣欣英语底子不行，语文作文写偏题了，拉低了总成绩。她是托关系进的重点班，入学以来一直有点跟不上的节奏。班主任说话操着很重的方言，她一直很不习惯。
　　虽然这次考试算得上正常发挥，在真正看到成绩的那刻，她仍然受到很大的打击。
　　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定位，哪怕同样的结果，人与人的表现也不尽相同，有人兴高采烈，有人唉声叹气。
　　班主任缓步从身边走过，目光掠过了她——评讲起卷子最后的大题，不是在说她。
　　在缓慢消逝的时间中，她感觉自己头上的的辫子好像被人揪紧了。

　　放学的路上，她用微信报了成绩。
　　“妈，我这次考了年级200多名。”
　　……
　　几分钟后，电话来了。她不可抑制地感到恐慌，吞了口唾沫，才艰难地把电话放到耳边。
　　小区的垃圾桶就放在快递柜旁边，每次走过，都会感到无可抑制的恶心。
　　震耳欲聋的声音随着快速的心跳汇聚大脑，她呼吸急促，眼前一阵阵地发黑。

　　“才这个分数？你是要气死我？你这个短命娃娃就不能稍微努力点吗，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大力气才把你送进这个班，你就不能争气点给别人看看？”
　　余欣欣张了张嘴，好像没出声。
　　比起占据整个头脑的轰鸣，那样的声音，实在太微不足道了。
　　“从小到大，你哪次不让人操心？跟你爸一样自私透顶，从小到大，好的不学，哪个差你就去学哪个。”
　　“跟你说了好多遍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在班上就是要跟学习好的人交朋友，你就是不听，只晓得跟班上倒数一二名的垃圾娃娃混在一堆。”
　　“不说远了，你就不能稍微跟着人张羽茜学学吗，你看她多优秀啊，成绩好，从来不让父母操心，我在朋友圈里看到她去年表演节目的照片了，你看人家多自信大方，你呢，天天阴沉沉的都不晓得一个人在干什么，你是不是自卑啊？这么多年同学会你有参加过吗？”
　　“她才没有认真学，她天天都在玩！”张羽茜一阵热一阵冷，忍不住尖叫起来。
　　“天天玩，那是人家基因好，智商好，你是吗？还敢跟我顶嘴了，不放在眼皮底下你想翻天了是不是？这么多年吃的喝的我亏待过你吗？啊？你说啊？想气死我是不是，其他事情不要你做，成绩总要好吧？考成这样还觉得自己很有道理是不是？争气点好不好？我明天过来，你最好把房子打扫干净，不要让我看到几双袜子乱丢的样子。”
　　“妈？你过来干什么？不用了吧！”

　　余欣欣吼完，突然发现张羽茜也回来了，她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太大，忙捂紧手机，往小区另一个方向躲。
　　张羽茜有一米七，长手长脚，走路比一般人的步子迈得更大，看上去总是很自信很游刃有余的样子。
　　看着这样的张羽茜，听着耳边逐渐变得语重心长的话，余欣欣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既愤怒又委屈，气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妈，我知道了，嗯，嗯，没有矛盾……还好，知道，在听，在做……”
　　电话挂断后，她在原地站了很久，心火缓缓蔓延。

　　余欣欣跟张羽茜的关系一开始没那么差。
　　他们两人虽然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公寓，但是人和人的画风并不能一概而论。
　　每个人都是独特的个体。生活的环境不一样，经历的事情不一样，想法自然也不一样。
　　表面热情友善的老实人与表面清高冷傲的优等生。
　　注定只能成为井水不犯河水的熟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