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十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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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六章
头痛欲裂。
嗓子哑得简直不像自己的。
原千夏觉得自己沉浮在铺开的云朵中，意识与身体似隔了一层白雾。高处的空气是冷的，是珠穆朗玛万年不化的冰川，身体却像被烤得半熟的咸鱼一样，使不出丁点力气。
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那是异常真实的梦。
连海水的腥咸也真实无比。因为是梦，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浪涛层叠，泛起鳞光，鸟鸣啾啾，影子飞掠。温柔的琴声就像四月的草原，吹拂着柔软的发丝，她放松地将双手枕在脑子后，乘着小舟怡然自得地在红海飘荡。
外貌绝美的荒总像美人鱼那样跃出水面，她开心极了，忍不住拍起手掌。
荒总托起两个发光的影像问：“你丢的是这个经典原味[清爽海风]红色海坊主，还是这个豪华觉醒[一见倾心]绿色海坊主呢？”
原千夏：“……”
大大你为什么要像电视购物的推销员一样面不改色地说这些完全没有任何依据的鬼话——就算是做梦也超级过分崩人设哦。
深感内心神圣的某处受到玷污，原千夏绷着脸，用电子音干巴巴地说：“我没有丢任何东西。”
“住嘴！”荒总怒了。
天神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你这个鬼话连篇的凡人！你明明丢的是这个鲨鱼头的[海雾沧浪]海坊主，我命令你立即与这个鱼头原地结婚！”
原千夏：？
原千夏：——？！？！
海水剧烈地震动起来，平静的海面像是煮沸了，咕咚咕咚地翻起水泡，搅得小舟晃荡不已。船下浮现出巨大的阴影，鸟群惊飞乱撞，她恐惧极了，双手紧紧抓住船舷，却见水纹逐渐扩大，竟然形成了巨大的漩涡，巨浪打来，船翻了！她扑腾着双手和双脚，拼命朝外游。
巨大的鲨鱼头在汹涌的血浪中升起，他的腮一张一合，吻前的气孔喷出滚烫的血雾。天地勃然变色，巨浪滔天而起，磅礴的吸力来自身后。她被裹挟着，已经感受不到自己的动作，咸猩的海水狂暴地灌进她的喉咙，窒息的痛苦也像海草一样缚住四肢，她拼命划拼命划，仍然绝望地发现自己在后退。所有的声音、颜色、形状都不存在了，那种如影随形的恐惧仍然如沉沙的枯骨那样紧紧地纠缠着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要啊！我不想嫁给咸鱼啊！
梦醒了。
……我不要嫁给咸鱼！
原千夏手脚冰凉，在被窝里抖成了筛子。
已经到了上学时间，原千夏还没有起来，她感到一双微凉又熟悉的手摸到她的额头，于是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就看到婆婆担忧的脸。
“囡囡你哭了？难不难受？”
“……我想上学。”原千夏沉闷地说。
“唉，学习哪里有身体重要？都烧糊涂了，今天不许去上学，听我的，待会儿我就去给老师请假，我们乖囡囡不是故意不去上学的，先把早饭吃了，我们去医院看病，老师不会怪你的。”
“我就是想上学。”原千夏抓着婆婆的手不放。
看到孙女这幅病恹恹的模样，婆婆心疼得不行，测量体温是38.1。
“一定是昨天淋雨感冒了。”
“我不想去医院打针，我觉得也没有那么严重，先吃点药，要是中午还没缓过来再去医院好不好啊？”
原千夏整个都很恍惚。
为什么会这样呢？赌上全部家当却不小心抽错了人生。
她从被窝里偷偷探出脑袋，看到窗帘拉开了手掌宽的缝隙。玻璃外的光像烧红的烙铁一样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的心也像被狠狠挠下一块似的，颤抖得不敢呼吸。
她哆嗦着，赶紧把脑袋缩进被窝，妄图以被单为结界，抵御真实的疯狂。
昨天下午，晚自习前。
庞大的乌云呈螺旋状聚集在头顶上方，细小的电光在云团里游走，漫天漫地的疾风响雷。
这是多么神奇的场景啊，身处其间，简直就像世界的主角一样——感觉不召唤出荒总都对不起观众的期待呢！原千夏两颊浮现出幸福的红晕，在满心的期待中，她将掌心的晴明印对准天空，召唤出了一只活生生的——鱼头！
鱼头人身的妖怪，头戴黑色僧帽，身穿黑色僧袍，手持珊瑚色法杖，脚踩木屐。
他的身体是红色的，光秃秃，滑溜溜。黄鳝一样粗壮的胡须长在眼睛下面，没有眼睑，眼珠圆愣愣的看着像在瞪人，他的脸只有巴掌大，下颚，两颊都长着绾色的鱼鳍。
他隔着雨幕朝原千夏走来，红色的尾巴摇曳多姿，绿色袈裟随风而动。红配绿，赛狗屁。粗壮的胡须也自信地摇摆，像夜空中最闪耀的崽。
啊啊！我的眼睛，给我矿泉水，我要洗眼睛啊啊啊！
原千夏的脑袋一下子炸开了！浑身的血液逆流到头顶，撞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心跳得快要爆开了，浑身好像着了火，没有目的，没有方向，粗壮的呼吸声在身体各处碰撞，她才意识到自己在狂奔。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播放着乱七八糟的画面和声音。
更崩溃地是，她被鱼头堵在了楼道。一只咸鱼在陆地竟然跑得比人还快，这也太real了吧！浓郁的腥臭混合在潮湿的雨中，像把脸强行摁进海鲜市场的剖鱼池，她快吐了。
原千夏吓得一动不敢动，腿肚子抖个不停。跑得太急，鞋子里进了水，难受极了。
“看！有头猪在天上飞诶！”
海坊主：“？？？”
原千夏的表情无比真诚，甚至挤出了泪花。她的头发被打湿了，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衣服也涂出稀稀拉拉的水痕，看着非常狼狈。
可能她表情得实在太浮夸了，就像笑声和呼噜声一样有传染力，鱼头鼓着大眼珠子，扭头往天上看。
就是这个机会！
跑！
狼奔豕突，横冲直撞，原千夏不知自己从哪里催生的力气，她平常跑个400米都要死要活，这会儿居然吊着仙气直接冲上了五楼，那速度，真好比两肋生翅，脚底生风。教室外边还站着学生，她顾不得对方怪异的表情，紧张地往楼梯口打探。
没有！她又扶着栏杆往下看。
海坊主就站在楼外，骤然来临的雨模糊了他的形容，但原千夏能感觉到对方在看她。那个样子不知为何令她有点心虚。
铃声大震，惊雷一样在原千夏耳边响起。她突然发现自己对周遭的环境有点陌生，看了门牌才知道自己慌不择路，竟然跑到高二这边来了。往来的学生都奇怪地看着这个女生。原千夏疲惫地把自己的身体靠在墙上，气喘如牛。
突然，她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前方走来的是C中校草李毓先，他身边跟着的大概是他的朋友，都是松柏那样帅气又挺拔的样子。
她吓了一跳，赶紧埋头，拖着沉重的步伐跌跌撞撞往楼下走，难以形容的恐慌从四面八方袭来，让她一刻也不敢待下去。跑得太急，迎面撞上了个人。
她赶紧双手合十道歉。
“同学你……没事吧？”是看起来很有家教的女生，头发梳成公主卷，本来语气很着急，看到她面如土色的样子，吓了一跳。
她苦笑着挥挥手，示意没问题。
她躲开的反应完全是下意识的，可能李毓先相比普通人来说实在太好看了点，显得她格外不堪。她下午才因为被篮球砸头被慰问，要是在淋成落汤鸡的时候碰面，她就再也没法洗掉自己霉搓搓的形象了，身为一只有尊严的颜狗，她是绝对无法忍受的。
光是想象对方怜悯的神情，都无法忍受。
原千夏绕了个路，从另一头下来回到自己的教室，她气喘吁吁，腿脚发软，虚脱得难受。
“我好惨！”
“嘤嘤嘤嘤！”
原千夏攥着手机向张羽茜发泄自己的不安。
她该如何向一个毫不知情的普通人说明自己遭遇的一切呢？谁会相信这种事情呢？贫乏的语言能力根本无法表达她担惊受怕的心情，她有很多话憋在心里，临头却完全说不出来，糟糕透了，最后那些无力抒发的渴望都变成了满屏的表情包大战。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呢？一定是梦吧。
就连当事人的自己，也完全无法相信。原千夏紧紧，埋着头，眼圈慢慢红了。
“我好崩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蓝瘦，想哭。”
这个晚自习十分寻常，给受到惊吓的小动物提供了恢复SAN值的友好环境。
原千夏终于缓过精神，发现张羽茜居然在走神。
张羽茜，在发呆！转笔！天啦噜！
他们初中就认识了，所以原千夏才会这么惊讶。为了安心玩游戏，张羽茜在学校一直好好学习，认真听讲，抓紧时间预习复习，或者写老师布置下来的作业……跟她这种混子学渣完全不一样。这会儿她的目光却一直散漫地盯着某个点，很久都不见有其他动作。
原千夏有点难过，怀疑张羽茜可能真的遇到麻烦了。她精神强大，执行力又强，能让她这么烦恼的果然还是家庭的问题吧。作为好朋友，她却一点忙也帮不上……
雨势减弱，淅淅沥沥的声音像安抚人心的小夜曲，之后也没有发生特别的事情。
原千夏感觉自己脱水的皮囊又逐渐恢复了活人的生气。放学了，她浑浑噩噩地走出学校，闻到潮湿的草木气息，瞬间回想起了海坊主，吓得拼命甩脑袋。
原千夏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把自己关进房间，就开始写作业，不过她的心绪实在很难平静下来，干脆把游戏打开了。
[阴阳师]手游其实也有现世召唤的选项，就是现在很流行的AR玩法，授权手机摄像头后，系统会识别现实中放置的召唤阵图案，把式神的动态模型与现实背景结合起来……总之，只适合摆拍玩玩，要当真就输了。
原千夏打开式神录，又戳了几下荒总，不出意外地获得了对方的嫌弃，她还是乐此不疲。
现世召唤什么，果然是假的吧，我再也不要相信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原千夏趴在桌上，眯起眼睛，把式神录拉到底层，看到红彤彤的海坊主，顿时糟心得不行。
对于意志坚定的颜狗来说，丑就是原罪！
她又要回想起之前的精神污染了，呕！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手心图案居然变清晰了。她立即就感觉不好了！之前为了好玩还红笔涂过，不知道是不是笔芯生产不合格的原因，痕迹变成了淡红色……看起来就像自然留下的疤。
会有晴明印形状的疤，怎么都很诡异。她使劲搓了好久，打上肥皂，用水洗，搓得手心都红了，却没有任何效果。
“垃圾笔芯！”原千夏气得破口大骂，她把肥皂摔回去，冷不防看到镜中的自己，吓得蹬蹬地退了好几步，撞到洗衣机，好大一声响。
镜中的她像是变了个人，脸色惨白，眼里像燃烧着一团灰烬。
她快要吓死了，关上灯钻进被窝，努力把整个人团成一个球。
她努力忽略那种大难临头的感觉，不断催眠自己太累了，需要赶紧睡觉。
一觉醒来，就是新的一天……
原千夏在梦里听见了奇怪的扣窗声，她醒了。
准确来说她以为自己醒了，其实根本没有睡着。黑暗中的感觉会被放大，她听见有很细微的，像是用指甲划玻璃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悄然靠近了自己。
原千夏脑子里的弦揪得很紧，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过了好久，被窝里才悄悄露出两只发亮的眼睛。她的房间是临近街道的，拉着窗帘也会有微弱的光线透进来，有一大片黑影糊在帘布上，微微晃动。一瞬间，原千夏联想到贞子还有吊死鬼什么的，吓得浑身发抖，差点哭出声。
……但是，但是不可能的啊，对面对着就是马路，除非那只鬼挂在雨棚上，否则………
打住！不能再想了，我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总觉得很在意……想着那个东西的话，一个晚上都没法好好睡觉了。
“呃——啊——”一声诡异的，呻、吟。
应该是中年男人的声音。接着又是一阵慌乱的，像划玻璃一样的声音。
“怎么回事啊！”原千夏就要崩溃了，喊出这句话，声音戛然而止。
坟墓一样的安静。
原千夏下了床，慢慢爬到窗户那里，她战战兢兢地揪住窗帘下端，缓慢地拉开一条缝隙……一看不要紧，整个人都原地突了一下。
唰啦一下，一只被挤压变形的鱼头出现在玻璃外，类人的双手以用力的姿势拧成扭曲的S。
一只死不瞑目的鱼眼睛，毫无感情地，死死地瞪着她！
这个场景十分地恐怖片。
原千夏双手作名画《呐喊》状态，整个世界的色彩在她眼中疯狂地抽离。她的喉咙发出恐怖的咯咯声，连尖叫也来不及发出，就毫不迟疑地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第十六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