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桃华之

10、第 10 章

　　今日里秦楼袅袅的丝竹和来往宾客的嘈杂好似消失了一般，小野从不曾觉得这宣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这么有吸引力过，读下去竟不用费一丝气力，更神奇的是觉得自己仿佛就是那故事里的人，跟着一同吃吃地笑，哀哀地哭。
　　舞月低头绣着手里的帕子，时不时抬起头来瞧瞧倚在桌前持卷的小野，“我竟不知，还有比我更痴的人。”
　　小野放下书卷，心里只觉得五味杂陈，恍惚迷离，一时间竟不知此身是何身，此世是何世。
　　“呆子！”舞月敲了敲她的脑门拿走她手里的卷本：“看你这双眼含露，粉颊染了胭脂一样，约莫是喜欢得紧吧？”
　　小野抿着唇心虚地笑笑。
　　“她未曾经历过这些，你何苦又打趣她？”柳扇在一旁出声解围。
　　“我看着一折一折的戏，就觉得那些故事就像一幕幕在我眼前上演似的，我一会觉得自己就是那故事里的人，一会又觉得我只是在一旁冷眼瞧着的。”
　　“这叫身临其境，妹妹你若是喜欢，我有个好主意让我们都‘身临其境’。”
　　舞月的兴奋从她狭长的双眼溢了出来，搅扰得满屋子光影乱尘。
　　雕刻着双鸳鸯的铜镜后面坐着两位面容姣好的女子，只是一位身着男装。
　　“妹妹，你打扮成男子模样好生俊俏，虽是文弱了一些，不过风流倜傥，举世无双！”
　　“你就闹吧，公子送她来可不是给我们做伴玩的。”柳扇倚着窗提醒着已经对小野越发亲昵与放肆的舞月。
　　“公子有公子的想法，舞月也有舞月的感情。”舞月手下为小野束发的动作未停，脸上已是冷了下来。
　　这也是小野第一次从铜镜里见到总是嬉笑打闹的舞月眸里冷漠的不羁。
　　“好好的何苦同我置气，也罢也罢，不提也罢。”
　　听柳扇放软了姿态哄着自己，舞月转过脸来开心地同孩子似的对小野说：“我一直希望有一个男子，他披星戴月为我而来。刚给你看的话本子里，就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角色，你替姐姐演这个男子，演好了下厨给你做一桌子好吃的犒赏你！”
　　“那姐姐，如果来的人不是像我这样清秀的男子，而是个满脸麻子的粗俗男人，你可还愿意随他演这么一出戏？”
　　舞月闻言叉着腰，怒目圆睁，用力地拧起了小野肉肉的脸颊。
　　“痛痛痛！”小野痛得眼泪含在眼里。
　　“你才会找个满脸麻子的野夫!还不快去！”舞月粗着嗓子吼到，临了小野那一去，许是为了烘托一下深情的气氛，又立马变脸用了温柔粘腻的声音说：“奴家等你~”
　　小野按照喜怒无常的舞月姐姐的吩咐，匆匆下了楼。按照折子戏里的安排，公子应该从楼外误被拉了进来，一眼便识出了楼阁上那位数年前他在自家院子前桃花树下匆匆一瞥的少女。
　　后面的故事呢？
　　后面的故事不提也罢，爱或许就只存在于那惊鸿一面罢了。
　　舞月手扶着雕花木栏，下面熙熙攘攘的好不热闹，有点钱的咧嘴乐着，服侍的陪着小心笑着，做官当权的板着脸皮笑肉不笑。
　　她不用陪客人时就喜欢站在这里，将下巴搁在木栏上，观察着下面来来往往的人群。她喜欢写一些剧本，在秦楼安稳下来的日子那么长，长得她以为自己会被消融进了这似水的光阴里。
　　舞月的手指随着楼下击鼓的节奏轻轻敲打着栏杆，神情天真如同孩子一样等着她剧本里的“心上人”。
　　“公子来了，唤我们前去。”
　　小野昂着头，湛蓝的发带轻轻扬着，她带着满脸的笑意跨进了秦楼的大门。
　　眉头轻皱，目光从上即下，从左到右环视了三圈。
　　“舞月姐姐呢？”
　　没寻到舞月的身影，形单影只的小野转眼就被几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围着打趣。
　　“姐姐们别闹，我这番是来寻人的。”
　　“来秦楼谁不是来寻人的？莫非公子眼高竟连我们一众姐妹都看不上？”
　　娇软的声音滑腻的香味令小野有些手足无措，她只是涨红了脸，频频摇头表示拒绝。
　　这样一个清秀稚嫩的公子，光是调戏他就可人乐的。
　　“你们一众莺莺燕燕，堵在这门口干嘛呢？”一个身高不过五尺模样，肥头宽耳的男人不耐地低吼。
　　“都怪我们蠢笨，竟挡了王大人的道，真是该罚呢~”
　　“哟，这么漂亮的小男人，莫不是来唱曲儿的？”
　　绿豆眼盯上小野，短而肥的下巴稀疏的胡须随着他的说话抖动。“我不是。”这淫邪的目光令小野感到身上仿佛粘腻了一层猪油。
　　“你不是什么？王大人说你是，你不是也得是！”王大人并没有说话，只是眯着眼笑，反而是他身后跟着的一个七尺男子横眉瞪眼地说话。
　　小野撇嘴，这王大人胃口真的奇特，男人都喜欢。不过他身后只跟着三个人，若是和自己动起手来，自己未必就会落了下风。
　　只是无端招惹了麻烦，令人心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