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溯深雪凉》莫染风流

2、贰

　　这是个乱世，王室衰落，诸侯并起，烽火不歇，华荣白骨。战火蔓延至中原的每一个角落，河山动荡，千里沃野也因兵戈之争而化作焦土。
　　陆清澜也是这诸侯中的一员，自他十七岁起继承郡王之位，掌握北郡数十万兵马后，所向披靡，战无一败。
　　因为在十七岁的那一年，他遇见了沐岚。
　　那年夏末，老郡王病重，几个庶出的兄长不安分地谋划着如何除掉他这个世子，夺得郡王之位。
　　他本性仁德，不愿与手足纷争，可没几日，他的几个兄弟都相继得了癫症，失了心智，逢人便大喊大叫。陆清澜叫人把他们送到别院静养。一夜之间，他的所有威胁尽数解除。
　　王府里的人暗地里都说是他做的手脚，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真的全然不知情。
　　那日，陆清澜刚安置好几个兄长，守门的护卫便跑来呈给他一块玉佩。那是上好的水苍玉，背面还刻着澜字。他方一拿到玉佩，便想起了那年冬日的烟火，还有那个他念了许多年的姑娘。
　　他匆匆穿过重重庭院，一眼便望见王府院外的那个姑娘。
　　日光正暖，透过榕树荫隙星星点点地洒落在青石板上，她穿着苗疆特有的藏蓝绣花百褶裙坐在树梢上，脚踝的银铃随着她的如玉的素足摇晃而叮铃作响，细碎的光芒落在她鸦翎般的长发上，美好得近乎不真实。
　　可陆清澜的欢欣却在见到那个姑娘的刹那凝固了，这并非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纵使是美眷如花，于他而言也不过是个皮囊。
　　那个姑娘见到他，嘴角本是扬起的，望见他的神色后便转为淡漠，琥珀般的眸子里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敢问姑娘芳名，这块玉佩从哪里得来？”陆清澜纵然失望，但依然问道，他不愿错过关于她的一点线索。
　　“我叫沐岚，这块玉佩是苏合给我的，她是我阿姐。”沐岚语气淡淡地答道。
　　果真是苏合给她的，陆清澜有些迫切地问面前的少女：“苏合是你阿姐？她如今过得如何？她叫你来做什么？”
　　“她自然一切安好”沐岚垂眸，复又定定地望着他，“我是来替她来帮你的，我会些蛊术，可以帮你除去敌患。”
　　他不久后便了解到，南疆巫蛊之术盛行，而沐岚自小开始修习蛊术，长大后更是成了蛊女中的佼佼者。她那身绣满云霞的藏蓝色长裙上，每一片云霭都是她所驯服的一种蛊虫。
　　陆清澜看着她，攥紧了手中玉佩，眸底墨色汹涌，良久，他方道：“好。”就算沐岚并不会蛊术，不能帮他诛杀敌寇，他也会留下她，留下她给他讲，远方那个姑娘的故事。
　　自那日后，沐岚便在北郡王府里住下，而陆清澜与她也渐渐熟稔起来，沐岚擅用蛊毒，虽然年纪轻轻，一身蛊术却高深莫测，前些日子他几位兄长的颠症就出自她身上的梦呓蛊。
　　沐岚到来之后，陆清澜书案上奏疏的数量果然日益减少。又一场大捷后，陆清澜犒军，宴间不免饮下几盏酒，喝得微醺，跌跌撞撞地走向沐岚，握住她的手，轻轻道:“若是早些见到你便好了。”
　　他醉得像个孩童，说出的话却直直撞在沐岚心上，夜风摇乱天幕上星子的光，晃得她心烦意乱，可下一刻，他又开口道：“若是你早来些，会不会如今我已一统这天下，可许苏和万里江山。”
　　夜风寂静，渐渐吹散陆清澜的醉意，他看着沉默不语的沐岚，回过神来，有些自责道：“抱歉，是陆某酒后孟浪了。”可他也只不过是想，想再见她一面。
　　满夜的月华落下来，照不清相思隔山海，绵延似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