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吟》切尾

52、水落石出

　　李末跟着秦相游也有三五年了，虽不及陈七的脑瓜聪明，更不及常厚的武功高强，但办事够踏实，也算得上府里的重用之人。

　　他得了秦相游的命令，很快指派手下十多人将狄府守住，且不说出入口严加把手，就是府里剩下的仆人婢女也通通排查。狄靖武可不是什么小人物，他绝不能让此案在自己手里出了差错。

　　李末把狄府之事安排妥当，便在后厨找到了梁长风。他以前只知梁长风是个大夫，却不知这人的本领却不止治病救人。

　　“梁大夫，我是李末，关于夜明珠之事，你可有线索了？”

　　梁长风见了他，客气道：“狄府人多房多，找起来确实有些困难。”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既然秦大人派我协助你，你也不必客气。”

　　比起常厚的不容侵犯，李末显得礼貌得多，徐朔之对其观感不错，主动道：

　　“咱们不如兵分两路，我和梁长风一路，你带上侯振一路，分开找总能快些。”

　　“这……”李末没想到这一出，显然犹豫起来。

　　“你看，侯阁主是行家，对金石玉器研究颇深，我呢好歹懂得也不少，咱们分开找省时省力，多好。”

　　“我觉得可行。”侯振也同意，“李大人，事不宜迟，咱们开始吧。”

　　梁长风说：“嗯，你们去狄靖武的书房，我们去卧房。”

　　四人达成共识后，李侯二人立即朝书房而去，梁长风却不紧不慢，对徐朔之说道：

　　“你故意把他们支开，想说什么？”

　　“嘿，你看出来了。”徐朔之的心思被猜中，却显得十分高兴，“我是在想啊，你这不还揣着颗夜明珠么，若是他们一直跟着，你哪有机会拿出来。”

　　“所以呢？”

　　“所以，你给你想好了，一会儿即便咱们没在卧房找到夜明珠，你也得把手里的那颗先拿出来。这事儿就咱俩知道，我这是帮你解决麻烦。当然咯，如果能找到另一颗，那就万事大吉了。”

　　“我看难。”梁长风说。

　　“难？你是指难找到？”

　　梁长风稍稍加快脚步，说：“是啊，刚才在后厨，你可发现什么异常？”

　　徐朔之咧嘴一笑：“的确有些异常，虽然后厨的东西又多又杂，乱一点儿也没什么，可有个地方却过于扎眼。”

　　“你也注意到了。”

　　“当然，有个灶台的边沿沾了些黑色，我检查过是煤灰，而那印记多半是鞋印。你想啊，这烧菜做饭的再怎么不注意，也不会穿着鞋子就往上踩，这可是狄府，谁敢这么不讲究。而且那煤灰似乎是刚沾上没多久，那肯定是咱们进去之前，有人穿了双沾煤灰的鞋不小心踩上的。”

　　徐朔之停顿着，嘿嘿笑了两声。

　　“有人不想见到我们，刻意躲起来了，而且这人还有些本领。”

　　梁长风笑：“你装傻的本领见长。”

　　徐朔之翻了个白眼：“彼此彼此。”

　　“我想，这人会继续跟着我们。”

　　“是啊是啊，也不知道这讨厌的家伙是谁。”

　　二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却也不担心被跟踪，如果那家伙想袭击他们，早就下手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吧。要是真有什么，打一架也未尝不可，徐朔之可不怕。

　　快走到狄靖武的卧房时，徐朔之说：“这姓狄的，怎么把书房和卧房隔开这么远。”

　　“有个词叫狡兔三窟，这大概是狄靖武的防人之术。”

　　“就这防人之术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自己人坑？”徐朔之嘲笑道。

　　“这或许是过犹不及的道理吧。”

　　梁长风上前推了推卧房的门，果然是锁着的。

　　“这简单，让我来。”徐朔之早就跃跃欲试，撸起袖沿就要上手，“好家伙，这锁比我采珍铺的还结实。”

　　“你行不行？”

　　“行，当然行。”徐朔之从头上摸出根细长的针簪，捣鼓了一会儿，便乐道，“这不就行了。”

　　“没看出来你还有当贼的潜质。”

　　“你这什么话，我这叫傍身之计，轻易不能拿出来示人。好了好了，赶紧进去找吧。”

　　狄靖武的卧房里都是些常见摆设，但胜在昂贵精致，紫檀制的桌椅床榻，镶嵌绿石的珠帘，髹漆雕画的沉香屏风，无一不是罕见的精品。

　　二人在屋里转了一圈，该翻的都寻了一遍，却是一无所获。

　　“会不会还在万宝堂里啊。”徐朔之猜测，“那里好歹是个藏品屋。”

　　“不会，都烧成那样了，谁都能进出。”梁长风有异议。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指不定呢。”

　　“狄靖武是谨慎之人，冒险的事他不会做。”

　　徐朔之撇着嘴，一屁股坐在檀木椅上：“那就看李末他们有没有发现吧。”

　　梁长风走到后窗边，凭栏眺望，感叹了句：“狄靖武果然会挑地方，这里刚好能看见玉湖和花园。”

　　徐朔之回头看了眼，不感兴趣道：“那又怎样，离穿湖长廊那么远，得绕一大圈才能过去。”

　　“这也未必。”

　　梁长风双手搭上窗柩，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看了好一会儿，他又换了个姿势爬上窗台，小心翼翼地跳出屋子。

　　“老徐，过来。”

　　徐朔之再回头，哭笑不得：“你做什么啊？”

　　“这里有条小路能直接通到长廊。”

　　徐朔之听了顿时来劲：“哪里哪里？”

　　“这儿。”梁长风指了指脚边，“隐约还能看到有走动过的痕迹。”

　　“那还等什么，走着。”

　　徐朔之倚窗而立，单手撑住窗沿，只一个漂亮的起跳就翻了出来，落地时还不忘叹了句：

　　“瞧见没，这才叫翻窗。”

　　他本想听梁长风夸他几句，可一抬头，那人都走出好远了。

　　“欸，等等我。”

　　沿着后窗林子里的小路走出一段，果真有条捷径能直通长廊，二人又加快了脚步，很快到了玉湖旁。

　　“这条路虽然不难发现，但毕竟连着狄靖武的卧房，而且连接长廊的位置很是隐蔽，如此也只有狄靖武会走动了。”徐朔之对自己的判断很是自信。

　　梁长风对此不做评判，继续沿着长廊边走边停，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怎么了？”

　　“这个。”梁长风突然递过件东西给他，“刚才在草丛里发现的。”

　　“这是什么线？”徐朔之看着眼熟，就是想不起来。

　　“柞蚕丝。”

　　“柞蚕丝？草丛里怎么有这种东西？”

　　梁长风答：“柞蚕丝可以用作鱼线。”

　　“你想说狄靖武在自家的玉湖钓鱼？这可太闲情逸致了吧。”

　　“看着还很干净，丢了没多久。”梁长风说着探身朝玉湖张望，湖里有鱼不假，“昨天赏宝宴上有鱼吗？”

　　“当然没有。”徐朔之拍腿，“是啊，后厨和其他地方咱们基本都走过了，都没见着有鱼，要这鱼线何用啊。”

　　梁长风淡淡一笑，将柞蚕丝一把塞到徐朔之手中：“走，咱们分头找找，这长廊上有没有什么地方绑着这种柞蚕丝。”

　　徐朔之朝着与梁长风相反方向走去，沿着长廊的每根柱子细细查看，可找了好几根廊柱依旧无所获，他转身朝梁长风喊道：

　　“疯子，你确定这么查有用？”

　　“查了就知道了。”梁长风头也不抬。

　　“好吧好吧，不过话说回来，这夜明珠也真够扎眼的，什么人都能招过来，可你又不图这些，怎么也跟着起哄。”

　　“你铺子里那只鎏金镂花底座也不差，不来比比多可惜。”

　　“不就是个破底座吗，还被你说得天花乱坠。”徐朔之才不信他的鬼话。

　　“这东西的价值可不能光用肉眼来判断。”

　　“你说的太深奥，我是俗人，听不懂。”

　　两个人沿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徐朔之虽然不乐意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但此刻的心情却不算太差。

　　平日里，他几乎没有更多的机会与梁长风这样心平气和地好好交流，那家伙要么寡言少语要么爱答不理，总是很少提及自己的事。他之所以答应跟梁长风同行，一来是想找机会更多地了解梁长风，二来是想知道究竟什么人什么事才能让梁长风提起兴致，也许只要了解其中一件事就能解开另一件。

　　分神之际，徐朔之的手突然碰到了什么东西，他浑身一激灵，整个人趴到了地上。

　　那是一截珠白色的细丝，沿着外侧廊柱的底端接连绕了几圈，因为这段廊柱恰好位于廊亭的转角，因此并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

　　徐朔之取出手里的柞蚕丝对比，果真相差无二。

　　他唤了梁长风一声，而后得意洋洋道：“疯子，找到了！”

　　梁长风快步赶来，当看到缠在廊柱上的柞蚕丝鱼线时，也面露笑意。

　　“你说，这就是咱们要找的东西？”

　　“八九不离十吧。”

　　徐朔之有些兴奋，不等梁长风提醒便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瞧好了。”徐朔之挽起长袖，半蹲向前，一手衬着鱼线，一手往上拉拽。

　　说句实话，这柞蚕丝做的鱼线相当结实，当真是用来垂钓的好物件，怪不得狄靖武能别出心裁，想出这种法子藏东西。

　　徐朔之动作极快，不多久便从湖里捞出个方方正正的玩意儿，这玩意儿裹着一层油布，捞上来的时候还咋往下滴水。

　　“这老小子，还真藏了东西，怪不得被抓走的时候那么镇定。”徐朔之不住感叹，“不过要是他知道这东西被我们捞出来了，指不定气得要砸牢门啊。”

　　梁长风接过油布包裹，将其从层层打开，很快一只熟悉的木匣子出现在面前。

　　梁长风不紧不慢地摸了摸匣身，因为外面包了层层油布，这木匣子完全没有被浸湿。

　　“喏，是它了。快看看夜明珠是不是在里面。”徐朔之催促。

　　梁长风垫了垫分量，才慢慢掀开匣盖，可里面竟空无一物。但他一点儿也不意外，转而顶住匣底用力一晃，咔哒一声机关开启，又一层暗格被打开。

　　“嚯，老狐狸，都沉到湖里了还特地留一手。”徐朔之说，“不过他再怎么狡猾也抵不过咱聪明。”

　　梁长风不说话，静静看着暗格里的夜明珠。

　　“疯子，你揣的那颗珠子呢？”

　　梁长风在怀里摸索着，很快取出只丝袋，那丝袋正是从林大祥怀里搜出来的那只鸢尾花丝袋。

　　“果然是两颗一模一样的。”看着梁长风将另一颗夜明珠放入匣子上层，徐朔之感慨，“这下能交差了。”

　　梁长风朝他点点头：“碧水明月珠终于找齐了。”

　　二人围着木匣子窃语，而在他们身后，有个白色身影正不动声色地慢慢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