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青色乔安

2、第二章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
　　把车开回家了的佟曳不敢转头直视他家师兄的目光......怂怂地低头看脚尖ing
　　苏黎光眉头皱起，目光里满是不爽。
　　刘华华是知道佟曳住在康乐小区的，他也不明白为啥佟曳要选择住在这种离市中心远、条件又差的老式小区里，也曾邀请佟曳一起合租过，不过都被婉拒了。
　　“你真是吃饱了没事干！气死我了！这种地方哪里比得上我给你挑的那套方天居的房子？！”苏·讲究·炸毛·师兄目光如炬地看向佟某人。“翅膀硬了，不听话了是吧？一声不吭地跑了就算了，师兄给的东西也不要了是吧？”
　　方天居！！G城目前最好的房子！黄金地段不说，风景、物业、安保简直无可挑剔！号称是有钱人才住得起的市中心别墅！！卧槽......这种师兄请给我来一打好么？！穷鬼刘华华在心里默默地流泪。
　　“不是，师兄......住这儿是有原因的。”面对炸毛的苏师兄，佟曳有经验得很，他对苏黎光温和地笑了笑。
　　看着佟曳这跟面饽饽似的温吞样，苏黎光就啥气都生不出来了。
　　他闭上眼，一忍再忍“来，你说，让我听听是什么原因。”
　　佟曳刚要开口，就见从小区门口走出一个人，只是远远地瞧见那人的背影，佟曳都会动作半顿，忘记要做什么。
　　苏黎光是何许人，他眼尾微垂，余光一扫，还有啥不明白的？
　　早听说师弟有个暗恋很久的心上人，甚至这回这么眼巴巴地赶来G城也是因为他。看来......执意住在这种“破地方”也是因为这个人喽？

　　......
　　什么玩意儿！

　　护短苏师兄怒了。
　　我家师弟这么好，居然有人看不上？！缺心少眼的玩意儿！劳资要收拾他！

　　可当苏黎光刚挽好袖子、准备“打过去”的时候，他被佟曳小心地拉住了。
　　“师兄，咱们先去吃饭吧？我房间太小不好落脚，我给你订酒店。”
　　佟曳倒不是发觉了苏黎光想揍人的意图才拉住他的。

　　他......只是纯粹地想避开顾生炀。
　　刚刚远远地看了那人两眼......够了。

　　苏黎光挑着眉看向身旁的人。
　　佟曳垂下眼帘，沉静的黑眸藏在半长的眼睫之下，情绪看得并不分明。俊秀的侧脸上向来挂着温和的微笑，但此刻嘴角微微下压，形成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带着略微的苦涩。
　　傍晚6点，路边的街灯准时打开了。
　　昏黄的灯光仿佛染上了肩膀，但并未带去丝毫温暖，清苦渐重。

　　收回目光，苏黎光默不作声地放下自己挽好的衣袖。
　　“那走吧，用不着你给我订酒店，我有的是地方住。”
　　说着说着，傲娇地蹙眉冷哼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的，喜欢住在这种‘破房子’里？”
　　（......讲真，康乐小区的条件在G城也不差，只是相对来说交通不便一点，再加上没电梯，显得老旧了些——来自作者的不服）
　　“嗯，是。”佟曳好脾气地笑笑“去吃湘菜？”
　　“随便。”这是满心不爽的苏师兄
　　“华华呢？”
　　“好呀好呀，我跟着佟哥和苏大神走。”刘华华这满心单纯的三好青年，丝毫没察觉到刚刚霎时气氛的不对劲。
　　于是三人连小区门都没进就结伴去吃饭了。
　　而出门就近去了趟超市的顾生炀在回小区的路上，隐约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拎着购物袋，隆起眉宇，好看的茶褐色眸子微眯，站在原地看着那道熟悉的身影远去。半晌才轻笑一声，点起根烟放嘴里，慢悠悠地踱回家去。

　　是谁都不可能是他，今天怕是脑子抽了，还能瞎认人。

　　湘味阁的饭菜一如既往的味道好，被投喂了的苏师兄终于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师弟一般计较，不再坐在饭桌上嗖嗖地放冷气了。佟曳见此松了一口气，还好他以前听师兄说过最喜欢吃湘味阁里的菜，不然......炸毛了的苏师兄可没人降得住。
　　“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苏黎光大爷似的靠在背椅上“你还打算在G市待多久？”
　　“呃......”
　　看佟曳支支吾吾的样子，苏黎光就气不打一处来，他翻了个白眼“你别跟我说，你打算定居在G市了哦？学校少了你，老师天天老不高兴了。”
　　“哎？佟哥要走吗？这才刚来两个月呢。”刘华华摸着吃撑了的肚皮发问道。
　　佟曳没说话，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目光很平静“我想留在G市。”
　　“哈？”苏黎光皱起眉，整张脸上不耐烦之色呼之欲出“留在这干嘛？好好的，不在大学里做研究，跑来外企打杂，老师那边怎么交代？”
　　听完苏大神一番话，刘华华再也不敢插嘴了......原来他们公司在苏神眼里就是个打杂的！QAQ！亏他之前还为自己能在世界五百强的企业里工作感到自豪！嘤！
　　“老师那边我去说。”佟曳没有反驳，只是低下头，视线微微下移。
　　“哼，那随你咯。”他这样子显然又让某苏姓神经病不满了，苏黎光坐在椅子上生闷气生了好一会儿，也没见佟曳来哄他，当即作天作地，拿出手机就开始打电话“喂，老宋，我回来了，帮我跟家里人说一声，今晚我回家睡。” “来接我？好啊，我在湘味阁，刚吃完饭。” “知道了，少啰嗦。”
　　刘华华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黎光这一顿操作猛如虎。
　　而佟曳则是有几分欲言又止，满脸犹豫......半晌后，轻轻开口道：“师兄。”
　　“干嘛？！”苏黎光现在看到他就没好气，恨不得仰天翻两个大白眼给他......可惜，妖孽就是妖孽，就算是这样，苏大神也是赏心悦目的。
　　“这两天我陪你逛逛吧？”
　　“G市我比你还熟。”面无表情苏黎光。
　　“那......那这两天，我请你吃饭？”忐忑不安佟小曳。
　　“呵，估计你都排不上号。”
　　“......”
　　“我错了，师兄。”佟曳诚恳地道歉。
　　“哦？那你改不改？”苏黎光仰起脸高傲地发问。
　　“不改。”
　　！！！！！
　　苏黎光总有一天要被他家这狗师弟给气死！！！

　　眼见着苏大神快被佟哥给气厥过去了，刘华华赶紧出来打圆场“那、那个，苏大神，我、我能加您个好友吗？平日里绝对不烦您！我保证！”
　　刘华华捧着手机，献宝似地把二维码呈上去。
　　总算找回点场子，苏黎光矜持地点点头，拿出手机扫了码“没事不准随便给我发消息啊。”
　　“好的、好的。”刘华华点头如捣蒜。
　　在他们说话的工夫里，佟曳已经去前台结完账了。
　　“华华，我送你回去吗？”
　　“啊？好啊，谢谢佟哥，佟哥真好！”刘华华超感动，难怪办公室里的女同胞们都喜欢佟哥呢，谦和、绅士又体贴！他要是个女的，也非佟哥不嫁！
　　“哈？那我呢？？”某师兄又开始了吃味性发言。
　　“师兄不是有司机来接吗？”佟曳疑惑地反问。
　　“......”
　　“你管我！！让你送，你就送！”
　　嗯，苏·傲娇·妖孽·神经病·师兄恼羞成怒了。
　　“好，好，好。”佟曳哭笑不得，简直拿苏黎光毫无办法。“那我先送华华可以吗？师兄？”
　　“哼。”算是同意了。
　　于是佟曳又载着三人回去了。

　　送完刘华华，叮嘱他注意安全后，车上终于只剩苏黎光和佟曳两人了。
　　自打又惹师兄生气后，佟曳自觉地闭上了嘴，苏黎光一个人坐在后座，闭上眼，一副懒得说话的样子，显然是被气得很了。
　　“师兄......这次是瞒着家人回G市的？”半晌后，佟曳试探着开口问道。
　　“不然呢？”苏黎光半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我要是告诉他们了，你以为还有你接机的份儿？不知好歹。”
　　“哈哈......我想也是。”佟曳唇角微扬。

　　苏黎光和出身工薪阶层的佟曳不同，可以说是含着金匙出生的天之骄子。他又是家中独子，真称得上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家里长辈个个都把他当眼珠子、小心肝。如果他提前告诉家里人——把机场给围起来就为了给宝贝外孙接个机这种事......他家那位金盆洗手的曾·□□大佬·外公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哦，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前·总警监·爷爷带领着下属把机场给封了等着给孙子接机......想当初苏黎光爸妈结婚时，可谓是引起了全城的轰动，谁能料到互看不顺眼都大半辈子了的两人有朝一日能成为亲家呢？当时婚礼上，这两人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还偏偏要强装欢笑，也算成了一场“佳话”。
　　于是，苏黎光一出生就成了G市黑白两道的太子爷。再加上长辈们溺爱严重......要不是苏黎光天资高、够努力，又不喜欢那些二世祖的门门道道，还真不知道会养出怎样一个混世魔头出来。

　　这些事情，佟曳是知道的......因为他之前参加科研会的时候，到师兄家借住过一段时间，对那几位长辈......嗯，印象十分深刻。
　　“那师兄是特意来G市找我的？”佟曳嘴角含笑地问道。
　　“呵，我来看看你这两个月是不是在G市玩得找不着北了，一点都不知道正事了。”
　　看着他苏黎光就没好气儿。“所以你到底咋回事？”
　　“嗯......差不多就这样吧。”佟曳语气仍旧温和。
　　苏黎光忍了又忍，额角的青筋还是跳了两跳“就这样是哪样！！是指你为了那谁在那个破小区待着嘛！”
　　“师兄，你到底是对我住的那小区有多大怨念啊？”佟曳简直哭笑不得。
　　苏黎光冷着张俊脸说道：“如果你是自己一个人找的地方住，我没有意见，但如果你是为了某个不知好歹的野男人才住在那种破地方，我就有意见了。”
　　“你差不多行了吧，都五六年了，他又是个笔直的直男，你眼巴巴地上赶着去找他干什么？”苏黎光说这话时眸色很冷。
　　自打他从国外开完会回来，知道自家师弟因为某人回国，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来G市后，他心里就一直有股气堵着，难受得很，连带着两个月对人都没有好神色。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按捺不住，跑来G市逮人了。
　　他很久以前就知道佟曳有一个喜欢的人，甚至当初考研会来S大也是因为和那人表白被拒后，心如死灰，不想留在母校A大，这才考出来的。那人据说是个笔直笔直的直男，又是学艺术设计的，花花肠子一堆，真不知道佟曳是喜欢那家伙什么。而且......最让苏黎光不爽的是，在佟曳因为那家伙心痛、卑微的时候，那家伙出国还不知道泡了多少个妹，而他一回国，佟曳就立刻眼巴巴地赶来G市，只为看他一眼......敢不敢更有出息一点？！
　　mmp......护短苏师兄要被气死了。
　　“师兄。”佟曳依旧是那副温温和和、好说话的样子。“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不是为了他怎么样，我只是自己想来看看他，为了自己开心而已。”
　　“......”
　　苏黎光冷漠脸。
　　对，他家师弟就是这样的，看起来是个温吞的面团样、好说话得很，实际上就是个软硬不吃的臭石头。
　　“那你看够了没？什么时候走？”苏黎光继续冷漠.jpg
　　“不知道......”正好等红灯，佟曳的手放在方向盘上，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是一双很漂亮的手，车窗外的灯光洒进来，在方向盘上投下了淡淡阴影。“也许会留在G市吧，过几年换个地方住就是了。”
　　“不回S大了？”苏黎光危险地眯起眼眸。
　　“嗯。”佟曳点点头。“老师和师兄对我太好了，我不能总被你们这样关照。”
　　这是句实在话......孙老就不用说了，金融界有名的“护短泰斗”，而苏黎光......就他这性子，又喜欢护短，而且又只有佟曳这么一位师弟......得亏咱小叶子是个思进取的好孩子，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被孙老和苏黎光给养成一只“象牙塔废物”。
　　“什么关照不关照的，这不都是应该的吗？”苏黎光略感烦躁地摆摆手。“你真不回来了？老师要是知道你这想法，不和你闹翻天才怪。”
　　苏黎光撇撇嘴，继续说道：“他和我一样，以为你来G市顶多待不过半年，可没想过你不打算回来了。”
　　“唔......”提到孙老，佟曳稍微有点怂。孙老的脾气，他也是知道的，苏黎光所言非虚......而且，老师对他很好，师恩如山，他不想让老师不高兴。
　　“哎。”想了半天，最终佟曳悠悠地叹了口气。“那以后再说吧。”
　　“佟曳，我正儿八经地跟你说。”苏黎光皱着眉，语气竟难得地很正经。“你喜欢谁我都没啥意见，但别去喜欢个直男，而且还一心扑上去死不悔改。”
　　佟曳眉心微皱，刚要开口，苏黎光没理他，继续说道：“老师那边，我可以替你打掩护，但最多两年。”
　　“至于你非要住在那破房子里......”苏师兄仰天翻了个大白眼，恨不得用鼻孔出口恶气。“随你！！劳资懒得管你了！！”
　　说完还是摆着一张臭脸，显然气得不轻。“给我停车！我要走了！”
　　佟曳下意识就听他师兄的，把车停路边了。
　　只见苏黎光头也不回地下了车，大步朝车后走去......原来苏家的司机老宋早在他们出湘味阁时，就默默地跟在佟曳车的屁股后面了。
　　“师兄！”佟曳从车窗探出头去。
　　“谢谢你。”眉目含笑。
　　苏黎光行走的动作微顿。
　　......
　　“哼。”——某“不傲娇就会死”师兄。

　　佟曳回到康乐小区的时候已经八点了。
　　楼道里只装了声控灯，此刻都是黑漆漆的，他开着手机里的手电筒，跟着楼梯盘旋而上。
　　走到三楼的时候，他听到了些动静，好像是高跟鞋“哒哒”的声音从二楼传来。佟曳往下看了一眼，只见一个靓丽可爱的女生也同他一样打着灯拾级而上。
　　看到她的时候，佟曳眸光黯了黯，脚下的步伐也慢了下来，身后的女生很快便来到了三楼，超过他，往四楼走去了。

　　这个女生，佟曳很熟悉......她是顾生炀的女朋友。

　　在这两个月里，佟曳见过她不下二十次。
　　走到三楼拐四楼的楼梯上时，佟曳停下了脚步。
　　他默默地转身，轻靠在一旁的墙上，目光微垂。

　　“咚咚咚”
　　“小炀炀，你可爱的女朋友来看你啦～～快开门！”
　　门被打开了。
　　“你每次自称能不能要点脸？还可爱的女朋友。”是佟曳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
　　“难道我说错了？嘿嘿，几天没见有没有想我呀？”
　　“明明昨天才见过。”顾生炀笑着说道：“没有。”
　　“你就口是心非吧！”站在门前的女生不太高兴地嘟起了嘴。
　　“......”
　　“......”
　　在佟曳的角度上，可以看见俩人拥吻在一起的身影。
　　他隐在黑暗里，看不清神色，只是垂下了眼眸，把所有情绪藏了起来，心脏木木的。

　　直到那两人进屋关上门很久后，佟曳才怔怔起身，回了家。
　　回到家，佟曳轻叹了一口气，心脏像回过神来一样，开始蔓延疼痛。
　　往日清亮的眼眸里渐渐浮上了压抑的苦涩和痛苦......像沉埋在池底多年的古木，终于冒了头。
　　他早该习惯了的......佟曳苦笑着摇了摇头。
　　趿着双拖鞋走向浴室，洗了个澡，带着满身水汽就躺倒在床上。

　　今天......还是早点睡吧，好累。

　　而另一边，顾生炀带着许晴晴进了客厅。
　　“啧啧啧，你说你个男生，家里怎么比我房间还要干净？”许晴晴每次来顾生炀这边都要这么感叹一句。
　　“因为你太懒了。”顾生炀挑眉看了她一眼。“......不过我以前也和你差不多。”
　　“哦？那你咋改过来的？”许晴晴好奇得很。
　　“......有人带我改过来的。”顾生炀显然不愿多谈，声音略微低沉。
　　“哎？真好啊，你也带我改改呗。”许晴晴冲他眨眨眼，默契地没去问那人是谁。
　　“你就算了吧，太懒了。”顾生炀微笑，长腿一跨，坐在了沙发上，双眸微凝，也不知在想什么。
　　许晴晴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
　　当初在法国对这个男生一见钟情的原因，就是因为他那双眼睛，茶褐色的瞳孔，在灯光的照耀下宛如琉璃，非常好看、深邃的一对眼睛。顾生炀很帅，外形条件相当好，在法国读书的时候还兼职做过男模。本来许晴晴觉得人家这么帅，估计早有女朋友了，怎么也轮不到她。但当她鼓起勇气上去问微信的时候，顾生炀只是微愕地笑笑，给了她手机号。后来的发展就甚是水到渠成了，表白、交往、再一起回国。直到现在，许晴晴仍是觉得如梦一般，能和顾生炀在一起。
　　顾生炀对她很好，但有的时候......怎么说呢，就像刚才一样，他会怔怔地出神。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并不是件好事”，但许晴晴从来都没有问过。

　　也许是不想问......也许是不敢问。

　　而顾生炀此刻在想什么呢？自然是在想那个让他改正坏毛病的人。
　　可能由于傍晚见了一个相似的背影，现在冒出来的模糊记忆还挺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