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影》青色乔安

12、第十二章

　　在家过了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一如往日又和往日不同。
　　在除夕夜的零点，除了外面烟花炮竹劈里啪啦的声音，佟曳的手机也“不甘寂寞”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佟曳一条一条往下划着看，班群里发祝福、要红包、闹得正厉害；班上几个同学群发了新年祝福；方小胖也从家里发来了“贺电”......他最近被他姐治得连手机都碰不了几下、能发这新年祝福委实是不容易了；段承也发了新年祝福，短小精悍的新年快乐，倒很有他的风格。
　　一连看到最下面，正巧零点的时候，顾生炀也发了信息给他。

　　00：00
　　炀：佟小曳，新年快乐！
　　炀：你可别睡着了、第二天才回我信息啊。

　　看到这里，佟曳微抿了抿唇，在屏幕上正想打“新年快乐！”的手指动作停了下来，心里闪过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忽然就不想给顾生炀发和别人一样的新年快乐了。

　　00：42
　　冬叶：没睡着。
　　冬叶：有啥要紧事吗？

　　出乎佟曳的预料，顾生炀回话的速度很快。

　　炀：哥也等着你回句祝福呢。
　　冬叶：......

　　佟曳刚想打字的手顿了顿，想想顾生炀此刻坐在家中好整以暇等着看他窘迫的样子，情不自禁笑了笑。

　　冬叶：那您就等着吧。
　　炀：？？？
　　炀：一个寒假没见，你怕是要翻天？？嗯？

　　佟曳笑着继续打字。

　　冬叶：不敢，希望炀哥新的一年万事顺利、事事顺心。
　　炀：嗯哼
　　炀：这才像样。

　　聊到这里，佟妈招呼佟曳帮忙打理烟花炮竹的残渣了，佟曳只好放下了手机。收拾妥当回来再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一点了，想必他人也睡了，佟曳便不再发信息扰他，一个人拿着手机，看着屏幕愣愣出神。
　　佟曳自问是个无趣的人，不会和人打交道，事实也印证了这一点，他没有朋友、只有家人。以前的时候，佟曳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人少清静，不需要多余的人打扰生活。只是极偶尔的时候，真的是极偶尔的时候，佟曳会觉得有点儿寂寞......比如体育课自愿分组、帮忙压腿的时候，比如春游大巴上坐座位的时候......顾生炀的出现，是一个意外，他本不想、本不想和这样的人有太多牵扯的，只想安生地念完高中。
　　但如今......感觉也不坏。
　　佟曳轻叹了口气，要是换做一年前的他，可能是死活也不会相信这件事的——他和顾生炀成为了朋友。
　　“还是......”佟曳脸颊微红、有点自恋地想：“还是挺重要的朋友。”
　　虽然嘀嘀咕咕老半天，但其实佟曳他很开心。
　　......
　　转眼，气温开始渐渐回升，在家“疯”了一个月的学生们也要准备开学了。
　　“叶叶啊，学校里还缺不缺点什么？被子要再带一床过去吗？”佟妈替儿子收拾着行李箱，皱着眉心、一片忧愁。
　　佟爸在旁边抽着烟，也是一副不大放心的样子。“爸妈不在你身边，在学校很多事还得靠你自己，看从家里还能带点啥过去就都带上。”
　　佟妈从衣柜里又翻出件毛衣，叠好塞进行李箱。“虽然这天气看着渐渐暖和了，但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倒春寒，多带点衣服好，记得照顾好自己身体，千万别感冒了。”
　　佟曳在一旁都应着，并不打断爸妈的话。
　　佟爸弹了弹烟灰、转身问道：“你们不是7号开学吗？你今天过去学校开门了吗？”
　　“嗯，开了的。”佟曳点点头。
　　“真不用我们送你去？”佟妈担心地问佟曳。
　　佟曳笑了笑。“真不用，妈妈，我都多大了，坐个大巴回学校而已，用不着你们送我啦。”
　　其实佟曳的行李啥的昨晚早就收拾得差不多了，只是他爸他妈不放心，临行前一定要打开再看看，看有没有落下什么、要不要再添点什么。
　　“你这孩子从小就省心，是不用担心这么多。”闻言，佟妈欣慰地笑了笑，眉宇间总算少了些忧虑。
　　佟妈年轻时是温温婉婉的性子，现在也仍是如此，对孩子总是温柔的，佟曳这待人温和的性格估计是受到母亲的影响。只可惜生活并未因此而善待温柔的人，为了生计，佟家父母也到处奔波过，所以佟母眉间总有几缕岁月带不走的忧愁。
　　佟爸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掐灭了。“行吧，收拾好了就动身吧，爸妈送你到车站。”
　　“小回呢？”佟曳从今早就没看见自家弟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
　　“不知道，今天一大早儿就爬起来、跑出去了，现在也没见他回来。”佟妈摇摇头，叹了口气。“小回他再过一年就要读初中了，可成绩还是不上不下、没啥起色，哎。”
　　佟爸在一旁垂着眼、不搭话。
　　佟曳低头，垂了垂眸。自家爸妈想出钱送小回读宇德的事儿，如果小回不同他讲，其实他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的。可能爸妈是不想让他分心、让他安心读书吧，但这事......
　　佟曳叹了口气。“爸、妈，我听小回说他想读四中。”
　　“嗯？小回跟你说的？”佟妈看了过来，脸上带着点惊奇。
　　“嗯。”佟曳点点头，脸色不变。“小回跟我说了你们想送他读宇德的事。”
　　佟爸佟妈对视一眼，一时之间也没说话。
　　佟曳观察着自家爹娘的神色，斟酌着开口：“他不想你们花那冤枉钱，想上个一般的学校。”
　　佟爸皱着眉，显然很不支持。“他年纪小，哪能懂那么多。”
　　“爸妈也不是说四中就不好，只是读书哪能心疼钱啊，能送好学校当然得送好学校。”佟妈蹙着眉头，也不赞同。
　　“其实.......”见此，佟曳本来都打好了腹稿的话突然就说不出来了。
　　心像被人不轻不重地揪了一下，隐隐作痛。他爸妈一辈子吃了没读书的苦，自然不想孩子也受这罪，尽其所能地把孩子送好一点的学校......讲真，是一点错都没有的。
　　但小回......
　　佟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爸、妈，读书不是唯一的路。小回从小就不喜欢念书，或许天资不在此，努力也努力过了，成绩却始终如此。”
　　“其实当日小回跟我说的是，他想读六中，说六中的话，以他的成绩肯定上得起。初中毕业后就去王叔店里当学徒。”说这些话时，佟曳的心里也并不好受。“这当然是不行的，但既然小回都想到这种地步了，可见他平日里也没少思量这事。”
　　佟曳犹豫着开口道：“我觉得与其让小回不情不愿地去宇德读书，不如让他去四中，中考后依他心思去读技校。”
　　佟爸佟妈各自沉默，没有说话。自家儿子什么性格他俩能不清楚嘛，小回在他们面前只说过自己不想读宇德，想读六中、想去当学徒这些话可是只字未提过的。可小孩子家家，哪懂得这社会的凶险呢，怎能胡乱依着自己性子来？
　　“叶叶。”佟母叹了口气，问道：“你老实告诉妈妈，你觉得让小回去读技校是正确的决定吗？”
　　佟曳不知如何回答，他也不确定这对佟回而言，到底是对是错。
　　“你们都还小，不懂这世道。依小回的性子，去宇德上学、他或许不是很乐意，但会尽心学习，将来升读高中，哪怕成绩没你好，也能顺顺利利地考个专科，出入社会也是大学生的名头。如果真的去读了技校，他以后靠什么养活自己呢？靠那做不得数的技术吗？”佟母轻轻摇头，眸里的忧思重了几分，说出的话让佟曳无法反驳。
　　佟曳静了片刻，说道：“妈，我不知道小回去读技校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目前这对他来说也算遥远，但我希望他过得开心，如果小回在将来后悔自己当初一直升读了下去，错过了他真正喜欢的东西......我想我们都不会高兴的。这也是为什么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你们，希望你们再想想。”
　　佟妈听了这话，没再反驳，只是看向了孩儿他爸。
　　佟爸沉默着站起身来，揉了揉佟曳的头。“好，爸妈知道了。”
　　他拍拍佟曳的后脑勺，没好气儿地说：“小回以后是读高中还是读技校，这是三、四年后考虑的事情，哪里需要现在就开始想？”
　　“至于宇德......爸妈不逼他上了，但小回不能去读六中，最差也得是四中，要不就送他去A市读一中、在你眼皮底下看着总坏不了。”佟爸笑了笑。“这些事本不想告诉你的，让你跟着一块儿操心也没必要，但既然小回跟你说了，那你也一起帮他参谋参谋。”
　　说完，佟爸拎起佟曳的行李箱走出门外。“好啦，走吧，时间不早了，别耽误了车。”
　　没想到爸爸居然答应了下来，佟曳点点头、跟了上去。

　　客车站检票处门口，佟爸佟妈再次对佟曳千叮咛万嘱咐，把所有话说尽后，这才不舍地同佟曳告别，看着他走进候车大厅。
　　正当佟曳准备上车时，有人拉住了他。
　　“哥。”是佟回。
　　佟曳满目惊诧。“小回？你怎么在这里？”
　　“溜进来的。”佟回声音低低的。
　　“这是咋啦？”佟曳皱起眉，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你今早没在家、干嘛去了？”
　　佟回快速地把一东西塞他兜里。“帮你修了点东西......”话音顿了顿。“后来回家了。”
　　佟曳挑眉看着他。
　　这时车站里的广播响了，催还没上车的乘客赶紧上车。
　　佟回低声说道：“......谢谢哥哥。”
　　说完，对他摆摆手，转身就跑了。
　　“哎！小回！”佟曳还没得及问他几句，人影就跑没见了，往兜里一掏，看佟曳给他塞了个什么东西，却发现是自己的手表......前两天就坏了，他本来打算带到学校请师傅看看的。
　　“......”佟曳忍不住勾起嘴角。“这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