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手折星》八两叶子

49、病态患者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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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后再回想，赵醒也没明白自己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态回答林径霄“不怕”两个字。如果是介于朋友的关系，她都不会是这个回答，何况她心里对他多少是更偏向喜欢和向往。

　　但有时她确实又是这样，面对不确定的事情，她总有十足的把握能想出办法解决，可面对喜欢的人，就算隐约能猜出对方的心意，反而还更加胆怯。也许费凝说的没错，她在感情的事情上，更多的是自卑，在对方没有主动伸手的时候，她绝不会擅自迈出去一步。是害怕拒绝吗，也不是，她只是不想成为被选择的那一项。

　　忽然对面铃声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
　　林径霄看了眼来电，接起来喂了一声：“外公。”

　　“……等会儿吗？”

　　林径霄看向她：“随便吧，我都行。”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林径霄手机拿开几厘米：“我外公问你晚上去不去吃饭，想吃什么，尽管点菜。”

　　“不用了吧，多不好意思。”
　　赵醒看了他一眼，又心虚地挪开视线。
　　黄爷爷隔着手机听见她这么客气，直接对着话筒吼道：“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从小我看着长大的人，带出去说是我孙女都没人不信，你直接带她来，这臭丫头一天天的，还跟我客气上了。”

　　“……”

　　黄爷爷愤愤说完这句又反复叮嘱林径霄一定要把人带回去后就把电话挂了，林径霄无奈地把手机放在一旁：“听见了吧。”

　　“听见了。”
　　“我只是不习惯白吃白喝别人的。”赵醒想了想，看着他：“要不然明天我请黄爷爷去吃红油火锅怎么样？”

　　林径霄：“这个得你等会自己问他。”

　　“也是。”

　　她点点头：“你不能再跟我抢付钱了啊。”
　　林径霄：“问都没问，你就肯定他会去了？”
　　赵醒：“……”

　　林径霄看了眼她吃瘪的样子，像教育小孩似的摇摇头：“你钱很多么？不把钱花出去心里不舒服是不是？要不这样吧，你把钱存我这，说不定几年后，你不仅是东禾禾花，还是东禾小富婆。”

　　“几年？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
　　就突然走了呢。

　　赵醒忽然止声，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就把钱私吞了，钱虽然是身外之物，但还是放在自己身上最安全。再说了，你一个开大众的，怎么好意思骗我一个学生把钱存你那儿？”

　　林径霄不知道何时把赵醒的圆珠笔顺过来，在桌面上一下下玩的啪嗒啪嗒响，听她这慌慌乱乱的几句话，也是无动于衷的撩撩眼皮，回道：“是啊，我一开大众的，天天抢着帮你一个学生付钱，担心你把钱花到别人身上舍不得给自己用，还要被诬陷对你的零花钱图谋不轨，这么一想，我也挺不容易的。”

　　“……”

　　画风不知怎么的就越走越偏了，赵醒一时无语，盯着窗外的蓝天想自己堂堂文科第一居然说不过隔壁一个理科生。论讲道理和耍无赖都不是对方的对手……赵醒对着窗户里自己的轮廓轻轻一叹，算了，好女不跟男斗。

　　她伸手一把把他手里的笔抢过来，说：“反正我就是不喜欢欠别人人情，既然你不喜欢我花钱请你吃饭，要不这样吧，找个时间，我就……做一顿饭给你吃，怎么样？”

　　手里一空，林径霄手僵在那儿，一时没想通“花钱请吃饭”和“买菜做饭”的区别，他身子靠进椅子里，虚拢着拳敲了敲桌面，低头轻笑了下，也爽快答应了：“行，我生日刚好要到了。”

　　“我知道。”
　　赵醒问：“你喜欢吃什么。”

　　赵醒摁摁圆珠笔，找了张纸出来，准备记菜谱，等了半天也不见对面人回话，抬头只见林径霄盯着自己，她奇怪的问：“干什么？你不相信我会做？我厨艺也还行……”

　　“你知道什么？我生日？”他挑着眉问。

　　赵醒握笔的手一紧，立马想起他那张还藏在她书里的身份证。“知道你生日……很奇怪吗？学校喜欢你的人那么多，你什么时候来到这个世上在六中已经不是秘密了好吧。”

　　林径霄眼眸沉了沉，盯了她半晌，忽地一笑：“是，我这个人本来也没什么秘密，你们学校挺牛的，把我扒了个精光。”
　　这话听着莫名发苦。

　　赵醒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没说你什么意思。”

　　林径霄稍扬下巴，见她迟迟不落笔，还盯着小说看，他说：“不想写作业就收收回去吧，老爷子在家等着呢。这几本小说你喜欢看就买回去，非得搁这儿当宝典捧着看算什么事儿？”

　　“……”
　　赵醒沉默三秒，看着他：“林径霄。”
　　他站起身垂眸：“怎么？”
　　赵醒抬头问：“你觉不觉得，你今天话有点多？”
　　“我？”林径霄淡然地收回目光：“是吧。”

　　不止话多了，连没皮没脸的样子也明显了，果然人不可貌相，她心里想着，对面的人突然问：“你嫌我啰嗦？”

　　被这么一问，赵醒眨眨眼睛：“那倒没……”
　　林径霄了然打断道：“那我以后少说点。”

　　见他转身要走，赵醒连忙把作业一通乱塞，背起来追出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意思是，你今天跟之前不太一样，真的，你以后想说什么说什么，想说多少说多少！”

　　“嗯。”

　　赵醒抿抿唇：“……我真没嫌。”
　　林径霄却头也不回的说道：“回家。”
　　赵醒见哄不好，只说：“那我去还书？”

　　“嗯。”
　　“……”

　　-
　　回去的路上，林径霄果然又回到了之前那副与世无争一脸深沉的模样，眼神冷漠地像要扫平一切，中途赵醒连续找了好几个话题都没能让他开金口跟她胡天侃地。

　　赵醒坐在后座歪着脑袋靠在玻璃上，此时已是傍晚，天边挂着层层橘红色的叠云，还有几朵灰色的乌云低低飘着，似乎等会儿会有场阵雨，她心里啧啧，心情也像这乌云一样不上不下，憋闷的很。

　　等到了明苑小区，天空已是乌云密布。
　　林径霄这次付钱倒是比之前快很多，下了车走了几步，看了眼天，回头发现赵醒慢吞吞地刚把车门关上，他不禁皱了下眉，催促道：“磨什么呢？快点过来，马上下雨了。”

　　话刚说完，豆大的雨点就滴在他脸上。
　　很快雨滴淅淅沥沥的降下来。
　　偏偏这时赵醒却停下脚步，站在路边抬手，想要去接这些雨滴，像是没听见他的话。雨越下越大，地面逐渐被浸湿，林径霄一时不明白她突然感伤什么，大步走过去拉起她的手。

　　赵醒被这一举动吓得回神，轻轻“哎”了下。
　　林径霄拉着她说：“小说看傻了？想学人淋雨是吧？”
　　赵醒看着手，耳根莫名红了起来：“没有。”

　　林径霄没说话，从大门走到黄爷爷家几分钟，这场阵雨来得凶猛，两人一路小跑，黄爷爷打开门时，看见两人衣服上的雨渍，念叨起来：“还淋雨了？最近几天都有阵雨，出门也不带把伞。”

　　赵醒笑笑：“没看天气预报。”

　　黄爷爷说：“那你们天天捧着手机都在干什么？你们这代年轻人，是越来越把日子活到手机里去了，子贺那小子，书不好好读，就抱着手机玩，可这手机又能玩到几岁？”

　　一说这事大人总有说不完的话，赵醒能理解他的意思，可也不好说黄子贺的不是，只能笑笑的应答道：“您说的在理。”

　　“还是你听话。”黄爷爷说着，看了眼后面跟进来的大外孙，指指他：“还有你，别一天天臭着张脸，干什么？我欠你几百万还是几千万？摆这给谁看呢？”

　　“……”
　　林径霄去洗了手出来，皮笑肉不笑的说：“您要不把我塞回我妈肚子里，重新生一个笑脸，天天笑给您看？”

　　“说一句顶一句，怎么，又吃炸药了？”黄爷爷瞪他道：“就你这臭德行以后谁敢嫁给你？天天摆臭脸，有人喜欢才怪咯。”

　　林径霄：“您先努力活到我结婚再说吧。”

　　赵醒：“……”

　　“……嘿你这！”黄爷爷扬手就把手里的大蒜扔过去，被林径霄一个侧身轻松躲过，黄爷爷指着他骂：“给我过来！”

　　两爷孙你一句我一句，赵醒躲在一边跟个没事儿人似的喝黄爷爷给她的谷粒多，雨小了很多，窗外面阴雨绵绵，灰色的云铺天盖地，小区外有老人撑着透明伞颤巍巍地走过，身影甚是熟悉。

　　老人即将走进视线盲区，赵醒踮起脚看着她，随后想起来，那是之前跳蚤市场时，她帮黄爷爷去收二手物品遇见的老奶奶，她还记得当时老奶奶惊讶的眼神，像重逢了一个许久不见的人。

　　黄爷爷在他们来之前就把饭菜都热好了，没一会儿就招呼他们两人坐下，因为有了上一次赵醒喝酒的前车之鉴，这次黄爷爷没打算让赵醒再碰酒，只给林径霄倒了一杯白酒。

　　吃饭前先喝一杯，是他们家的习惯。
　　赵醒拿谷粒多跟他们碰杯，黄爷爷说：“这几天你爸妈不在家，都到爷爷这来吃饭，我们仨刚好凑一桌，热闹。”

　　林径霄抿了口酒，说：“再说吧。”

　　黄爷爷正给赵醒夹五花肉，听他这应付的话，五花肉又转了个弯儿砸进林径霄碗里，“又再说什么？！之前在长宁让你来看我一次都没时间，现在在东禾你也没时间是吧？”

　　林径霄把那片五花肉吃进去，懒懒道：“难得放假睡个懒觉，来您这吃饭我还得起早，要么您让我直接睡这。”

　　“滚吧你。”黄爷爷穿着一身严谨的中山装，梳着好看的背头，嘴里骂道：“我这才不收你这尊大佛，你爱来不来，稀罕似的。”说完又看向赵醒：“你过来，我天天给你焖红油蟹怎么样？”

　　“啊？”赵醒嚼着菜，乖乖的点头：“好。”
　　说到红油，她想起什么，又问：“对了爷爷，明天您想吃火锅吗？我同学给了我两张打折卷，快过期了，我请您去吃吧？”

　　林径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黄爷爷说：“不去，火锅自己家里煮也一样。”
　　赵醒坚持道：“可是快过期了……”
　　黄爷爷指着林径霄说：“那你带他去。”
　　赵醒可怜道：“他也不去。”
　　黄爷爷眉头一皱，又朝林径霄瞪过去：“你为什么不去？摆架子摆到外人面前了是吧？你怎么好意思开口拒绝的？”

　　“……”

　　从坐下来到现在，林径霄吃不过三口饭就要被兴师问罪般问一句，既无奈也懒得再跟他外公周旋，只得应答道：“吃，不拒绝。”然后讪讪看向赵醒：“你说什么，就什么。”

　　赵醒像告状成功的小孩，终于得意地笑了一下。
　　林径霄淡淡睨她一眼，收回目光继续吃饭。

　　黄爷爷又喝了口酒，说：“小醒，他以后要是欺负你，你就来跟爷爷说，爷爷帮你治他，别看他有时候闷闷的不说话，心里指不定在计划什么，这些年，除了我，也就他妈能治他。”

　　赵醒：“……”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她刚张口，林径霄就说：“又喝多了。”

　　“才两杯怎么可能喝多。”黄爷爷说：“一提你妈你就又给我摆脸了是吧？小醒不是外人——还别说，你们两个小时候还干过同样的蠢事，记不记得有年你妈带你来我这，你在阳台洗澡的事？”

　　林径霄脸又黑了一个度，“忘了。”

　　黄爷爷哈哈笑道，转身指向阳台那小小的石台子：“小醒也在这洗过，你们两个当时就脱光光往那儿一站，楼下的人全都能望得见，小醒还好，站一瞬就坐下了，倒是你，让你洗澡还生气，非得站那，说什么，要把你妈的脸丢光……”

　　黄爷爷把自己说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刚抬起来，被人一只手又压了回去，林径霄神色恹恹的看着他，“别喝了，再喝下去岂不是非得把我小时候尿裤子也说出来，差不多就得了。”

　　“你小时候尿裤子？”
　　黄爷爷笑着对赵醒说：“哦，他小时候还尿裤子呢。”
　　赵醒：“……”
　　林径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