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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第8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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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王登基那天,卫燕喜也被接进了宫里。
她是侧妃,登基大典的时候当然不好出现,她只留在宫里帮人一起看顾被禁足的白太妃。
这一位,如今也该称呼为太后了。
只是迎接白芙蕖的,不是儿子登基后带给她的荣华富贵,而是被幽禁在了冰冷冷的祥庆宫里,成了有名无实的西宫太后。
当然,这位太后如今怨气十足,已经砸了一地的东西。
卫燕喜站在祥庆宫外,一边听着殿内白芙蕖的咒骂,一边想到了今早进宫的时候穿着白色海龙亲王礼服来接她的景昭。
瘦了,不过更显得玉树临风,武将的剽悍感都被削弱了几分,要是不开口说话,就好像是个文质彬彬的世家子弟。
卫燕喜抿抿唇,有些想了。
人也想,那事也想。
“啪——”
又一只花瓶被砸。
听着瓷瓶碎裂后清脆的声音,卫燕喜忍不住想要拿个算盘算一算殿里一地的东西统共值多少钱。
“凭什么不让我观礼?”
“我是皇上的生母!我是皇上的生母,凭什么不让我观礼?”
“……小娘娘、啊——”
“闭嘴!我是太后!我才是太后!那是废帝的生母,为什么她还是太后!”
“这是、这是秦王的决定……”
实在是吵得太厉害,殿里的宫女明显被欺负哭了。
卫燕喜头疼地揉揉额角。
和她一起看顾白芙蕖的,是太嫔闻人氏和宫里的女官。这些女官多数是闻人氏从前做女官的时候带过的小宫女,做决定的时候都先看向了闻人氏。
闻人氏能好好地在后宫中生活,并养大女儿,自然有她自己的本事。
这些年,她也没少照拂白芙蕖,因此最是了解这人的脾气。
“她一贯骄傲,以为儿子做了皇上,自己成了太后好日子就来了,哪知道竟被禁足在祥庆宫里,连登基大典都不能去观礼。”
闻人氏叹气,余光去看卫燕喜,却是正巧被卫燕喜看了个清楚。
她神色如常,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侧妃,王爷可有说过打算怎么安置这一位?”
卫燕喜早就从景昭那里知道闻人氏。
她这些年在宫里一直是个很中立的存在,既不得罪佟太后,又在偷偷照顾白芙蕖,为的什么其实很明显,但这并不是什么过分的事情。
“两宫太后不是挺好么。”卫燕喜微微笑,“小娘娘虽是皇上生母,但大娘娘尚在,自然要奉大娘娘为尊。”
早在刚确定恭王继位的时候,佟太后已经和群臣商议好了后宫嫔妃的去留。
佟太后是不会走的,她虽然是废帝的生母,但宫变的时候,她也是和秦王联手制服了废帝及其心腹。所以,佟太后不会走,她依然还是稳坐宫中的太后娘娘。
而且,比起还没死心,试图勾引景昭来保障母子将来的白芙蕖,佟太后显然更有资格留在宫里。
佟太后下了懿旨,令废帝后宫中所有有宠无子的嫔妃各自归家,有子的则与废帝一起贬为庶民。
佟太后保下了废帝的命,却也让了一步,同意景昭将废帝贬为庶民,发配到了麟州。
麟州是景昭的封地。
他这几年注定不会回麟州,而且景昭也不会为难废帝,加上麟州临近边关,虽有危险,但机遇也多,但凡肯拼命,肯用功,以庶民的身份挣一挣军功,多少也能有好日子,是以发配麟州是最好的选择。
从张仆那得知佟太后的这个决定,卫燕喜都忍不住要夸自己这位堂姨好算计。
既保住了废帝的性命,又给他铺了一条将来可能重回燕京的路。
至于废帝到了麟州之后能不能依照她的想法来,那就不好说了。
至于白芙蕖。
因为成国公府和她本人的关系,佟太后和景昭都不会让她控制住新帝。
新帝虽然年幼,但这段日子下来也看得出,是个天资聪颖的孩子,只要好好加以指导,必然会继承先帝遗愿,治理好天下。
“里面这一位的身份毕竟特殊,这样禁足祥庆宫,只怕……”
“只怕什么?”
闻人氏欲言又止,嘴边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已经先被人抢去了话头。
卫燕喜闻言转身,身边的女官已经先匆忙行了个大礼,口中叫道:“大娘娘,秦王。”
宫里有了两位太后,称呼上便出现了大小娘娘。
佟太后自然是大娘娘。
卫燕喜行礼,起身后目光直直落在了与佟太后一齐出现的景昭身上。
后者看着她,如若无人地对她笑了笑。
“太嫔,你刚才想说只怕什么?”佟太后微微笑。
闻人氏不敢说话。
成国公府自从先帝驾崩后,很是龟缩了一段时间。直到秦王回京,他们才又冒头。之后几次跳出来都被秦王亲手摁下去,满朝文武还有谁看不出来,秦王对成国公府和白太妃已经是厌恶至极。
如此的白芙蕖,只怕谁都不会愿意让她接近新帝。
佟太后摆手:“行了,你们都退下吧。今日皇上登基,各宫各司均有赏赐,都回去吧。”
众人告退,还不等她们走远,卫燕喜便听得佟太后喊了一声自己的名字。
“燕喜,陪姨去看看咱们这位小娘娘。”
秦王侧妃实则是佟家旁支后人这事,在宫变结束后不久,就经由佟太后“不经意”地让朝臣们都知道了。
就连被禁足的白芙蕖,也是知道这件事。
卫燕喜扶着佟太后刚一进殿,就听见殿内的宫女惨叫了一声,跌倒在她们面前。
白芙蕖狰狞地看向她们,手里还抓着刚才砸人的凳子:“你们来干什么?”
佟太后蹙起眉尖。小宫女惊恐地从地上爬起来,带着满头鲜血求救。
卫燕喜把人搀扶起来,身后跟着的几个宫女忙上前带人下去医治。
“你要把我的人带去哪里?”白芙蕖尖着嗓子问。
卫燕喜答:“去医治。”
白芙蕖:“我不准!她是我宫里的人,就是被我打死了,也不准离开!”
“白芙蕖,你还没疯够吗?”佟太后问。
“你们抢走了我的儿子,现在来质问我有没有疯够?”白芙蕖冷笑,“你的废物儿子没死,被你保住成了庶民,所以你来抢我的儿子,你要我的儿子认你做娘……”
“太后是先帝正妻,所有皇子皇女皆要称呼太后为母后。”
这一回,是景昭打断了白芙蕖的话。
“可我才是他的亲娘,是我十月怀胎小心翼翼地把他生下来的!”白芙蕖道。
“对,所以,你也是太后。皇上不会忘记你是他的生母。”
“不行!你们会把我的儿子变成废物!”
“被你桎梏,他才会成为废物!”景昭毫不留情,戳穿她又一个谎言。
“宫变的时候,你为何命人打开西边的宫门?你以为,借着无人注意,让成国公府的人从西边入宫,围堵住我的兵马,废帝就不会对你们动手?”
“你口口声声舍不得皇上,却在永年伯走投无路,试图在祥庆宫内挟持你的时候,一把推出了自己的儿子,致使他当场丧命。”
“等到宫变结束,你发现儿子其实还活着,你又做出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抱着恭王嚎啕大哭。你和你身后的成国公府,不过就是为了目光短浅,左右摇摆的墙头草罢了。”
白芙蕖浑身发抖:“没有……”
景昭扬手将一份东西扔到了她的面前。
白芙蕖低头,那在地上展开了一半的绢帛,分明就是成国公府众人的认罪书。
这边还在说话,卫燕喜已经听到了殿外的脚步声。
她回头去看,郑愔正牵着恭王、现在该称呼为皇上往这边走来。
白芙蕖一声“我只是想活命”,恰恰好叫年幼的新帝听得一清二楚。
“母后。”他喊了一声,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迈过门槛,走进大殿。
卫燕喜看看狼狈地跌坐在地上的白芙蕖,再看看从身边走过穿着龙袍的新帝,没忍住,别过了头。
“瑞儿……”
她听到白芙蕖喊了一声,紧接着却是新帝向佟太后行礼问安的声音。
“母后,儿想给阿吉立个墓碑。”
“瑞儿,瑞儿,母后不是有意的,母后不知道那是阿吉……”
卫燕喜听到白芙蕖慌张的声音。她回头看,白芙蕖是爬到新帝身前的,她伸手要去抱孩子,却被郑愔先一步将新帝抱了起来。
坐在郑愔臂膀上的新帝有意别开脸,却不想被卫燕喜看个正着。
看着小孩小小年纪却露出发苦的笑容,卫燕喜忍不住低声骂了句脏话。
话音刚落,就见景昭回头看了她一眼。
新帝出现后,白芙蕖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她一口一句“瑞儿”,求原谅,求谅解,一声声说自己这么多年吃尽苦头抚养他,又一声声埋怨佟太后和废帝如何折磨她,见新帝始终不肯看自己一眼,她的声音越来越尖锐,到最后竟是忘乎所以地大骂起来。
骂新帝白眼狼,骂他见利忘义,骂他认贼做母……
卫燕喜眼看着坐在臂膀上的小孩眼眶越来越红,揪着郑愔衣裳的小手越来越紧,气得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你抚育皇上是吃了不少苦头,可你但凡将皇上放在心头,你就能做人人敬畏的太后娘娘!几次三番试图与王爷……不就是为了保障日后的生活,想要有个靠山?可你千不该万不该,选择和成国公府一起投向了废帝。”
“如果当时被你推出去挡灾的是皇上本人呢?直到宫变后你才知道死的是小太监阿吉,而不是皇上!虎毒尚且不食子,你连亲子都可以舍弃,现在又在求什么?”
“你……”白芙蕖猛地抬起头,怒目圆睁。
卫燕喜毫不畏惧:“你不过就是放不下如今已经近在咫尺的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四个字,重重地砸在白芙蕖的头上。
她终于受不住,捂着脸崩溃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