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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第57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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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玉芙的例子在前,卫燕喜对一些事敏感的很。
譬如蓝鹇对鹌鹑格外明显的好。
她看得到玉芙的光鲜亮丽,也看得到玉芙藏在衣服里的鞭痕和咬痕。
她不是小燕喜,她对玉芙的状态看得很清楚——嫁给那个郑保保,玉芙的生活并没有外人想象中那样好。哪怕是个正妻,也被那人视作玩物一般折磨。
“夫人,这是廖记铺子的糖饼,你也吃。”一回到卫燕喜身边,鹌鹑就献宝似的把蓝鹇给她带的吃食送到卫燕喜面前。
卫燕喜偏头看了一眼,糖饼还热乎乎的,显然刚出炉。
廖记铺子离秦王/府又不近,这么热乎,多半是一直贴身放着,这才没凉。
“鹌鹑,帮我去找张总管问问,就说我先前要的琉璃瓶什么时候能送到。”卫燕喜道。
鹌鹑愣了下:“夫人要什么样子的琉璃瓶?”
卫燕喜说:“张总管知道的。你去问一下。”
鹌鹑不疑有他,收好没吃完的糖饼,立马从院子里出去。
卫燕喜又叫了丫鬟去把蓝鹇请了过来。
景昭回府,蓝鹇自然就重新跟在了他的身边。
小丫鬟把人叫回来的时候,他正与鸬鹚在一块说话,似乎是说了什么高兴的事情,一直到站在卫燕喜的面前,脸上的笑容都是发自内心的真诚。
“你喜欢鹌鹑?”
屏退掉身边的丫鬟,卫燕喜开门见山直接问。
蓝鹇没有怔愣,更没有迟疑:“是。”
卫燕喜抿唇。
这个答案并没有出人意料。
“鹌鹑知道么?”
“她不用知道。”
蓝鹇笑着回答。
卫燕喜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方才说的是“不用知道”。
“你没打算告诉她?”
蓝鹇还是笑:“我喜欢她,是我的事。她不需要知道,等将来她年纪到了,夫人给她挑一户好人家,我帮她筹备嫁妆,送她出嫁。”
卫燕喜向门外看,鹌鹑还没回来,她忽然就有些气恼这个没心没肺的傻丫头了。
“你是因为自己……所以不想告诉她?可你单方面的付出,心里委屈么?”
“夫人,能偷偷地喜欢一个人,是件很幸福的事。”蓝鹇笑了,“我不觉得委屈。如果有一天,我喜欢她被她知道,那对她而言才是受了委屈。我一个太监,能给与的,只有这些。”
卫燕喜原本在肚子里已经准备了很多话。
可听着蓝鹇的一字一句,她所有想要说的话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说什么?
说你是个太监,你不能肖想鹌鹑?
还是说你们就算情投意合,时间久了,也会互相折磨?
蓝鹇和郑保保一样,又不一样。
但未来会如何,谁又能保证不生变。他用自己的方式控制着距离,喜欢着鹌鹑,她难道还要做那根棒子,非要把本来就只是待在一个池子里而已的两只鸳鸯打散了?
“夫人。”蓝鹇突然发问,“王爷让夫人留在王府,心里委屈吗?”
卫燕喜发愣。
这个问题问得古怪,她一时半会竟是不知要怎么回答。
“夫人,王爷在东南的时候,只要能坐下来歇一会,一定会拿出夫人绣的荷包看看。”
“王爷在战场上向来雷厉风行,什么都不怕,如今却最怕血迹污了夫人的荷包。”
“王爷的心里有夫人,只是不曾说出口。那夫人呢,夫人心里可有王爷?”
卫燕喜和景昭的关系,瞒着王府大多数人,但并没有瞒着张仆、蓝鹇和鸬鹚。
如果说,先帝是景昭极其重要的人,那他们三人就仅次于先帝。
卫燕喜知道这个,但没想到有一天,他们中的一人会突然问她这些问题。
心里有没有景昭?
有吧……
毕竟一个大活人朝夕相处,长得好,身材也好,虽然有时候性子古怪了点,又会差遣人欺负人,但光凭那张脸,她一个花季少女多少心里还是会有悸动的。
更何况,这人不坏。
但卫燕喜想说,应该也仅仅只是悸动。
因为比起当一个王府内的井底之蛙,她更想做飞过天空的大雁。
而且,假做妾,跟真做妾还是有着天壤之别的。
每天待在院子里,等着丫鬟来禀说王爷今晚宿在哪个院子,王妃/侧妃或者某某夫人、姑娘有了身孕,亦或者哪天突然被遗忘在脑后……
这日子,她一点儿也不想体验。
是钱不好赚,还是小白脸不好养?
非要把自己熬成怨妇?
蓝鹇没得到卫燕喜的回答,躬身告退。
卫燕喜也不送他,走到院子里发了会呆,然后就瞧见鹌鹑满头是汗地跑回来。
“夫人,张总管问你是不是记错了,你没提过什么琉璃瓶呀?”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
“……”
自那日杀了战俘之后,景昭待在王府的时间就多了起来。
上朝、下朝,偶尔去军营,更多的时候,就是王府。
他让蓝鹇带了李记的猪蹄先回王府,一个时辰后,景昭这才回府。
刚准备踏进正房,张仆就来禀告说,首辅张大人来访,已经在外书房等候了。
首辅张正是先帝留下的肱股之臣,在朝中声望极高,亦是小皇帝的恩师。但在政见上,景昭和他一贯不和。
一个主战,一个主和。
即便如此,景昭听到张首辅过来,还是转过身先去了外书房。
他约莫知道张正是为何事而来。
无外乎是他斩杀战俘一事,至多还有小皇帝暗示过的续弦的事情。
张正是首辅,他来王府府中下人自然不会将人晾在门外,便有张仆点了人先请到书房品茶。
一盏茶快要见底,他终于见到了要见的人。
“秦王近日公务繁忙,老臣想要见王爷一面,着实不容易啊。”张正起身行礼。
尽管政见不合,但张正是张鹤詹的亲爹,景昭对他亦是十分尊重的,当下恭敬回礼。
“张世伯说笑了。下回世伯若是要见我,同鹤詹说一声,我一定登门拜访。”
“我那泼皮儿子,只怕老臣前脚说完话,后脚就被他忘在脑后,还不如亲自过来,说不定还能见着王爷。”
景昭一口一个世伯,张正却明明白白地摆出老臣身份。
景昭当下走到了主位坐下,道:“不知首辅大人来访,可是有何要事?”
张正眯了眯眼。
世人皆道秦王心狠手辣,桀骜不驯,倨傲锋利。但因着先帝还有独子鹤詹俩人,秦王几乎就是在他眼皮子长大,外面那些所有的形容不过都是秦王身上的表象。
此人有将相之材,甚至远比如今的小皇帝,更有帝王之相。
但就是因为这点,他对他这几日做的这些事,委实心中气恼。
“王爷杀了东南战俘?”
“大靖从未有过斩杀战俘的先例,先帝在世时更是明令禁止,不准军中将士随意处死战俘。王爷这样做,可想过先帝?”
“老臣还听说,王爷近日形势越发乖张,竟是将府中侍妾宠得无法无天,闹得满城皆知。若先帝泉下有灵,只怕是要被王爷气得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到底是帝师,几句话口气便陡然变了。
景昭垂下眼,伸手捏过桌上的茶盏。
他手指按着茶盏,道:“先帝在世时,确有说过不准随意处死战俘。可大人怎么知道,孤杀那几个战俘是随意为之?大人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觉得孤会随意斩杀了他们?”
张正冷着脸:“那么敢问王爷,你是为何要杀了他们?”
“倭乱已平,那些俘虏全然可以等倭国前来议和时,作为条件交换给他们。”
“议和?”景昭看向张正,“先帝终此一生都在期盼着大靖失去的城池疆域,能重归大靖版图。先帝在世时,孤在前线,征战、御敌,大人在朝中掷地有声要求先帝退兵议和。”
他冷笑一声,“要不是知道首辅大人当真是一颗赤胆忠心为大靖,孤都要怀疑大人是不是早已被他国收买,做了别人的细作,这才一次次领着文臣胁迫先帝议和。”
“秦王!”
张正勃然大怒:“老臣从未胁迫过先帝!”
“那是因为你不是细作!”景昭拍案而起,“但孤杀的那些人是!”
张正愣住。
景昭吐出一口气,道:“张世伯,你是帝师,是两任皇帝的恩师。你教导皇上忠正爱民,你也教导过他们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可心慈手软。这些,先帝都曾教过我。”
他看着皱眉的张正,一字一句继续道,“我不能让细作活着等到回倭国的那天。”
“王爷是如何知道那些人是细作的?”张正张嘴就问,而后猛地想起面前的秦王乃是被自己最得意的学生先帝亲自教养长大,当即刹住了话。
罢了,他来这并不是为了和景昭辩个你死我活的。几个细作死都已经死了,难不成还要做个法事把人招魂招回来?
“既然是细作,那我回去让人昭告天下,免得被有心人抓着把柄,到陛下面前参你。”
“只怕是已经有人参了。”景昭出声。
张正死死的瞪了他一眼,咬着牙,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王爷原来也知道有人参你?那王爷这几日还这么胡闹?王爷是不打算日后娶一名门之女了不成?”
他气得手抖,指着书房外直摇头:“先帝在世时日夜盼着王爷成家,王爷不肯。皇上之前为王爷赐婚,最后夫妻和离。王爷身边有人服侍自然是好事,但这么宠着一个出身卑贱的侍妾,是不打算迎娶正妃了?”
景昭不说话。
张正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动静,联想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更是觉得胸闷气短。
他叹了口气,道:“过几日臣那老妻要上山去庙里小住,王爷让卫夫人一同上山吃几日素斋静静心。”
景昭总算有了反应。
张正不等他说话,直接道:“王爷再胡闹下去,只怕不久之后,就只能见着你那位宠妾的尸身了!”
景昭脸上一沉,手里的茶盏重重地磕在桌上,发出一声闷响。
“谁敢!”
张正从他的脸上清楚地看到了杀伐之气。
这是和先帝,以及小皇帝截然不同的气场,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人。
“会有人敢的,只要王爷你一日不娶妻。”
只要有人肯赌一波,就一定会有人能狠下心去动这个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