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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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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为轿子里的男人不惹人讨厌,卫燕喜很快开始蒙头大睡。
轿子摇摇晃晃的,分明就是催眠的好工具。
睡醒的时候,卫燕喜发现天都亮了。
更重要的是,她发觉自己病倒了。
嗓子疼,说不出话,浑身还发冷。是那种从骨子里渗出来的酸冷。躺在床上她就是想要动一动都觉得分外困难。
除此之外,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病倒眼花了,怎么好像周围的环境格外陌生。
她就这样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了醒,醒了又难受地闭上眼,不知不觉继续睡过去。
反反复复,也不知道过去了几个时辰,终于是又醒了一次。
这一回,骨子里的冷好多了,就是觉得嘴角有些疼。
她习惯性地舔了下嘴角。
“嘶——”
“夫人醒了!”
鹌鹑从旁边扑了上来。
她一喊,门外的人也听到了声音,紧接着就是蓝鹇的声音。
“去告诉王爷,夫人已经醒了!”
卫燕喜张嘴想问什么时候了,嘴巴一动,扯到嘴角,立马又疼得倒抽了口气。
鹌鹑鼻子抽抽搭搭:“夫人已经病了两天了。”
她抹抹眼睛,“夫人从崔府回来的路上还好好的,是睡着了被王爷抱下轿子的。还没睡半个时辰,就开始发起热来。”
鹌鹑起初还没发现不对,实在是看她睡了太久,心说大白天的睡久了不好就去喊人。结果喊了几声没反应,再掀了床帘去看,这才察觉不对,探身一摸卫燕喜的额头,一片滚烫。
她一喊夫人病了,立马就有小丫鬟跑去告诉王爷。
王爷很快过来,又带了名老大夫,一番诊脉下来,得出了落水后着凉的结果。
“夫人烧得厉害,一开始连水都喂不进去,更难说汤药了。不过还是王爷厉害,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反正夫人最后都乖乖把药喝了。”
“夫人睡了好久,有时候好不容易见夫人睁开眼睛,还没等我们说话,你就又睡了过去……”
“发烧了?”
卫燕喜脑袋瓜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听鹌鹑的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自己来燕京后被养得越来越精贵了,还是崔家的湖真就那么冷。
她又摸了摸嘴角,“我自己,咬的?”
她说话慢吞吞的,还有点口齿不清。
鹌鹑费劲听了一会,老实道:“是王爷想给夫人喂药的时候,不小心手抖烫到的。”
景昭喂药?
卫燕喜费力地去想象了下那样的场面。
不出意外的,觉得自己好像又冷了一些。
鹌鹑去倒了一杯温水,正准备扶卫燕喜起来喝水,外面传来脚步声。
鹌鹑出去看,门外头景昭一身亲王蟒袍,大步而入。
东南倭乱平息,秦王景昭抗倭有功,即便小皇帝再怎么不希望他从战场上全身而退,这时候也不得不做出一副十分高兴的样子,于明面上准许秦王上朝,还要给与赏赐,好叫人觉得他不是什么忘恩负义之徒。
这一身蟒袍,绣得栩栩如生,从前在麟州时压根没资格去服侍王爷的鹌鹑,一下被蟒袍上的蟒眼吓得低下了头。
景昭越过她:“夫人醒了?”
“刚、刚醒。”
感觉到人已经进了内室,鹌鹑这才蔫蔫地抬起头,看到蓝鹇站在屋外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她抽了抽鼻子。
屋里,卫燕喜躺在床上。
混沌的脑子终于渐渐清明起来,总算发现,视线所及的地方并不是她这段日子以来住的房间。
看摆设,好像是……北院?
“醒了?”
是景昭的声音。
卫燕喜扭过头,就看见几步朝床边走来的景昭。
她视线落在那身簇新的蟒袍上,微微眯了下眼。
她怎么记得张仆随口说过,景昭被贬后,秦王/府的一切都被收入内库,尤其是亲王蟒袍,还被小皇帝的人在收缴王府的时候,“一不小心”烧坏了?
站在床前,景昭弯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果然不怎么烫手了。
“孤以为,你是铁打的身子,牛犊子一样壮实。没想到,落个水,回来就烧得能烫手。”
收回手,景昭揶揄道。
“说得好像王爷你不生病一样。”卫燕喜有些费力地吐出一句话。
景昭看她一眼,伸手把人从床上扶起,整了整后面的枕头和垫子,让她舒服地靠上床头。
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弯着腰,身体彼此之间离的很近。卫燕喜甚至觉得,只要她稍稍把头往上抬一抬,说不定就能亲到他的下巴。而因为离得近,鼻尖所能闻到的气味也就变得更加清晰了起来。
放在言情剧里,这个场景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偏这时候充盈鼻尖的,全部都是……血腥味。
“王爷杀人了?”
卫燕喜哑着声音问。
鹌鹑正好这时端了刚熬好的汤药进门,惊了一下,差点摔了手里的药盏。
“嗯,从东南带回来的几个战俘。”景昭接过药盏,挥手让人退下,“有倭人,也有咱们大靖自己人。”
他说着舀了一勺药汁,作势要喂给她。
勺子伸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收回手,放在唇边吹了吹,这才喂给了卫燕喜。
卫燕喜小心翼翼张嘴喝下这勺药,唇边烫红的地方轻轻一扯,顿时疼得泪花都冒了出来。
“王爷,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她伸手要去拿药盏,景昭却抓得紧紧的,甚至还眯着眼看她。
卫燕喜抿抿唇,认怂,只好转移话题。
“王爷怎么会想到杀战俘?”
景昭一勺一勺地喂,似乎还喂出了兴趣。
“杀了总好过让他们被人用羞辱地方式虐杀。”
一勺子没喂好,沾在了卫燕喜的唇边上,他还仔细地伸手揩去。
卫燕喜问:“有人会虐杀?”
景昭不说话。
卫燕喜倒吸了口气:“是那位?”
她费力地抬了抬手,手指往上指了指,“事关民生,东南那边他还安插了人要王爷的性命不成?”
景昭垂下眼帘:“他没得逞。”
得逞还得了!
卫燕喜心下感慨。
朝廷内部的争斗,叔侄之间的互不信任,她即便不懂什么朝政,也从乱七八糟的电视剧里看到过一些。
但是借东南倭乱想要趁机谋害能征善战的亲王,小皇帝莫不是没上过学,脑子里塞了稻草?
东南倭乱本来就已经闹得沿海百姓怨声载道,朝廷的武将们要么不熟悉东南情况无法领兵作战,要么不敢。小皇帝那时候不也是实在没办法,所以才顺应群臣,将景昭召回,命其出征的么?
都到这地步了还要……
“所以,王爷从东南带回来的战俘里,有那位的人?”
“嗯。”
“王爷是知道所以带他们回京,还是回了燕京才知道的?”
“才知道。”
景昭突如其来的惜字如金,叫卫燕喜有些不适应。
她勉强被喂完一碗哭到要命的汤药,想说能不能回自己屋去休息,就听景昭突然开了口。
“北院已经修缮好了,我让鹌鹑把你的那些东西都搬到北院了。日后你就住在这。”
“!!!”
景昭的话音一落,卫燕喜的脑海里直接就惊叹号刷屏。
“我、我住哪儿?”
“这儿。”景昭说。
“北、北院挺、挺大的……”
“对,不过你得住在这。”景昭放下碗,抱着卫燕喜把人往床内侧挪了挪,然后站在床边,挡着她的面,解开蟒袍,直接掀开被子,在她身边躺了下来。
看他一副打算闭上眼睛休息的样子,卫燕喜有些心惊。
“王爷,哪有让妾睡主屋的道理。而且、而且我还病着。”说完,很积极地咳咳两声,努力作出病弱西施的模样。
“前王妃徐氏是小皇帝私自赐婚的。我与她和离了,现在人又回到京中,如果没有个理由,大概不用多久,他又会赐婚。”
景昭的声音一出,卫燕喜愣住。
“秦王妃这个位置,是个烫手山芋也是个前程。我需要一个理由,让世家不愿意把女儿赔进王府。”
所以这个理由……
卫燕喜指了指自己。
景昭低笑:“一个可能会宠妾灭妻的王爷,谁家敢嫁。”
卫燕喜眨眨眼睛,还想张嘴说话,边上的男人已经直接伸手,捂住了她的眼。
“睡觉,孤累了。”
卫燕喜:“……”
她只是想提醒一句,王爷你还没洗澡……
秦王回京的头一晚就将卫夫人挪到了北院正房。
秦王带回来的那位卫夫人,就是个狐媚子,王爷一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勾着人,连着两三日都不肯放。
秦王和卫夫人……
等卫燕喜病彻底好的那天,她才从来府里走动的定王妃处,听说了满燕京传的沸沸扬扬的“秦王与卫夫人不可说二三事”。
也不知道是哪个说书的编纂的,各种香艳辞藻,仿佛她跟景昭在床帘后头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看。
要是真有那么一回事,也就认了。
偏偏……
一想到自己这几天睡得十分艰难,不是半夜被贴在胳膊边火炉似男人热醒,就是一天两次一不留神被男人的……身材亮瞎眼。卫燕喜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辛苦了。
“夫人。”
蓝鹇站在院中,一如前几日那样,笑着将所谓的“王爷在街上看到的好物”呈送到她的面前。
送得那叫一个大张旗鼓,光明正大,只差把“高调宠爱”四个字镶钻一样贴在她脑门上。
就连定王妃都说,满燕京上至九十九的老妪,下至牙牙学语的小孩,都知道秦王独宠自己从外面带回来的卫夫人,每日不是琳琅阁的首饰,就是浮云斋的胭脂,要么翠香楼的名菜。
总之,如果她卫夫人想要吃岭南的荔枝,秦王只怕也能效仿先人,来个一骑红尘妃子笑。
当然,这些都是在外人看来。
对于卫燕喜自己来说,她觉得需要涨工资,还得有工伤补贴。
比如说,今天这份李记铺子的酱猪蹄……她已经连续吃了好几顿了……
“鹌……”
卫燕喜接过酱猪蹄,正要喊鹌鹑过来一块吃,就听见蓝鹇喊了声鹌鹑的名字,那胖乎乎的小丫头头也不回地从身边跑了过去。
她看着蓝鹇笑着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递给鹌鹑。
再看鹌鹑高兴得一双眼睛牢牢钉在那东西上,丝毫没注意到头顶的蓝鹇是在用怎样的目光看着自己,卫燕喜的心一下子咯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