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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14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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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燕喜怎么也没想到,蓝鹇喊她过来内院,会正好瞧见这副画面——
白练虽不是美人,可也是个清丽佳人。好好的姑娘家,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过来,却被人一脚踹倒在地。不光跌倒在地上,还被醒酒汤洒了一头一脸……
这简直,再尴尬不过了。
白练其实穿得很是低调,虽说是王府配发的三等丫鬟的衣裙,可她头上戴的、脸上抹的,都花了不少银钱。
眼如秋水,唇似红樱。
可惜,偏那站在檐廊下的秦王景昭,是个瞎子。
卫燕喜看着地上神情狼狈,甚至还狠狠瞪了自己一眼的白练,抿了抿唇。然后,默默收回目光,抬眼看向景昭。
她上辈子为了谈生意,不知道看过多少人喝醉酒的模样。
大多是不怎好看的。
有些白日里还彬彬有礼的人,喝得多了,撒泼骂人,拍桌子撸袖子,不在话下。
有的丢了斯文嘴脸,不带遮掩地动手动脚,叫嚷着要人陪酒。
也有喝多了不吵不闹,只一个人做着,巴拉巴拉,变得格外话痨的。
秦王有些不一样。
屋子里的烛光映在他的背后,带着他的脸,半明半暗,白日里偶尔能看到的温文尔雅荡然无存,全然只剩下透着狠戾的冰冷。
一双眼睛微微眯着,似醉非醉。
卫燕喜不由地深呼吸,然后低下了头。
“王爷。”她喊了一声。
蓝鹇就好像没有看见摔倒在地上的白练,走上前:“王爷,燕喜姑娘来了。”
景昭眯了眯眼。身前的鸬鹚当即点头,走下檐廊,一把就把白练从地上拉了起来。
“王爷!”白练有些慌了,脸上再不见平日里的清高孤傲,“王爷,我是来伺候……”
她嗓子发颤,是那种经过特意调教,乞怜的嗓音。
卫燕喜听着,都觉得假如自己是个男人,只怕这会儿已经心生怜悯,想把人留下来了。
可她偷偷看了看左右,无论是蓝鹇还是鸬鹚,俩人的脸上都是冷静的,就好像……压根没听到什么声音一样。
“去重新端一碗醒酒汤来。”景昭冷着声音道。
卫燕喜只愣了一瞬,见蓝鹇看过来,当即回神:“是。”
她飞快地从内院出去,脚步迈出院门的时候下意识回头看了眼里头的情景。
秦王还站在檐廊下,沉默的身影看起来格外高大。而院中凑巧左右而立的蓝鹇、鸬鹚,恍若两座大山,将他的不喜隔绝在外。
至于白练,未来不知,起码眼下是得了他厌弃的。
卫燕喜不敢拖拉,很快就从厨房另外端了一碗醒酒汤回来。
内院里,白练已经不见了身影,鸬鹚隐在檐廊转角处,蓝鹇则站在了房门前。见她回来,蓝鹇微笑道:“燕喜姑娘回来了。”
他侧过身去,“姑娘进屋吧,王爷还等着这碗汤呢。”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一下要进屋,还是叫卫燕喜一愣,下意识的,脚步就停在了房门前。
“姑娘安心。”蓝鹇低声道。
“谢谢。”卫燕喜点头,等蓝鹇推开房门,这便端着醒酒汤走了进去。
秦王/府的内院有专门伺候的丫鬟,只平日里至多不过是在院子里头做事,少有几个能入得了秦王卧房。
黄鹂是一个,如今就是绿莺。
卫燕喜进内室时,绿莺正跪伏在地上。
景昭倚坐在床头闭目养神,似乎压根不知道底下还跪了一个人。
“王爷,”卫燕喜叫了声,轻声道,“醒酒汤来了。”
景昭睁开眼来,目光还透着微凉,片刻后才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
卫燕喜被这目光看得后背发紧,就听见他开口道:“出去。”
她下意识松了口气,上前将手里的醒酒汤放在桌上,转身要走,却听见景昭又来了一句“站住”。
她僵在原地:“王爷?”
“我让你走了?”
“……”
“绿莺。”景昭开口道。
他声音有些哑,应当是酒喝多了的关系,听起来并不舒服。
绿莺应道:“奴婢在。”
景昭微眯起眼,屈指敲着床沿:“下一回,若是再让不长眼的冲撞了本王。你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奴婢……知道了。”绿莺的声音越来越小。
“出去吧。”
“是……”
一直到绿莺低着头后退着走出内室,卫燕喜都只安静地站在一旁。
她不说话,却不代表着没看懂这对主仆俩在她进来前都说了什么。
想来,还是因为白练的事,叫这位秦王生出了不喜,进而迁怒到了如今身为大丫鬟的绿莺头上。
“你过来。”景昭开口。
卫燕喜回过神来,上前两步:“王爷。”
“你可知道,黄鹂现在去了哪里?”景昭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她视你为敌,仗着身份欺辱你,你想她会有一个怎样的结果?”
“黄鹂姑娘是王爷的人,王爷想怎么处置都是王爷的意思。”卫燕喜深吸口气道。
她没把黄鹂当一回事,也不觉得秦王当真是为了自己才出手整治了黄鹂。
“我将她配了人。”
这是彻底断了黄鹂的念想。
“王爷大义。”卫燕喜小声拍马。
太后送来的宫女,没做成通房,没做成妾,最后被拉出去配了人……这结局,何其凄惨。
可她能说啥?
就……拍个马屁吧。
景昭笑了:“你不遗憾?”
卫燕喜摇头。
“说真话。”
“……”
又要说真话?
卫燕喜沉默片刻,道:“其实,我与黄鹂姑娘之间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黄鹂姑娘能得一段姻缘,是王爷的恩德。至于这段姻缘是好是坏,总归最后经营的人是她自己。”
景昭不说话了,只看着她眯了眯眼。
良久,他才开口道:“她嫁了一个庄头。虽然是续弦,但那庄头是个厚道人,还不至于亏待了她。”
景昭嘴上说不亏待,卫燕喜脑子里却是飞快地算了一笔账。
一个庄头说得好听,那是半个主子一般的身份人物,可说白了,还是秦王/府的奴才。
虽然说当秦王妾也是奴才,是王府里的半个主子。但庄头妻和秦王妾这两个身份摆出去,只怕黄鹂更愿意当后者。
实际上,她还是亏了的。
景昭盯着卫燕喜看了会儿,见她眼神飘忽,便知那脑瓜子里正想着事,当下叫了声名字。
等卫燕喜回应,他问:“你是徐家送来的?”
卫燕喜心底咯噔了下:“是。”
她那点聪明和本事,都是在生意场上和人拼杀出来的,面对秦王,不值一提。所以,见到秦王第一眼,她就再明白不过自己该怎么做。
该拍马拍马,该说真话说真话。
景昭忽而笑了:“你和刚才那个女人不一样。”
卫燕喜抿了抿唇:“王爷是知道的,我是徐家两位老爷从扬州买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跟白练她们不是一起的。
想到张仆送来的消息,再看她那张脸,景昭挑了挑眉。
“我需要一个女人。”景昭道。
他说这句话时,语气平平,就好像是在对人说,我需要一杯茶。
可这话就仿佛平地一道雷,轰一下,砸到了卫燕喜的头上。
她僵了下,大着胆子,问:“王爷是要哪、哪方面的女人。”
她眼神飘忽,往床榻上瞄了两眼,最后还是落在了地上。
是谁说秦王不喜艳色的?
出来,她保证不把人打死!
景昭又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本王不睡女人。”
难道睡男人?
卫燕喜眼睛发光。
景昭何等人,哪里看不出她脸上压不住的喜色,简直气笑了。
“本王也不睡男人!”
卫燕喜尴尬一笑,大着胆子仰起脸问:“王爷的意思是?”
景昭招手:“你先过来。”
卫燕喜迟疑一瞬,只能揣度他的意思,试探着走到跟前:“王爷?”
她话才出口,手腕被人忽的握住,而后一拉一拽,等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噗通”一声,磕着膝盖,跪在了脚踏上。
她仰着脸,能明显感觉到捏在她下颚上的手指微微用劲。
“本王需要一个女人堵住悠悠众口。”景昭垂下眼帘。
手里的这个女人要说容貌,确实是美艳无双。即便是放进宫里,也是难能一见的美人。也难怪在被徐家相中之前,会有人想买下她,送去燕京伺候人。
“本王不会动你,相反,本王会给你想要的一切,只要你陪着本王做足了戏。”
他并不吝啬用荣华富贵收买人。
一个人若是能用这些拿下,就不会是什么难以操纵的对象。
相反,若是无欲无求,还真就难了。
卫燕喜心中懊恼得很,这会儿功夫也顾不上景昭的身份了,抓着他捏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使劲拽了拽。
“给顿棒槌,再给个糖?王爷也不怕我不帮这个忙。”
景昭松开手,却是将人扣在自己腿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她的后脖颈。
卫燕喜动了一下,被人摁住。
她动弹不得,也就跟着没好气起来:“王爷要是想做戏,还不如哄着我瞒着我,说不定我傻白甜一个,跟着就入了戏呢。”
景昭将此看在眼里,笑了声:“本王懒得挖空心思宠一个人,哪怕作假也懒。还不如将话说清楚了,端看你应不应。”
卫燕喜闷闷道:“我能不应?”
景昭笑:“不能。”
指尖皮肉滑嫩,他忍不住多揉捏了几下。
卫燕喜打了个战栗,声音有些变调:“我答应就是!”
她不敢问原因。
脖子还在人手底下摁着,她就跟砧板上的鱼一样,再蹦跶,也逃不过挨一刀的结果。
景昭满意地松开手。
卫燕喜挣扎着从他腿上爬起来,丝毫不知男人眼下划过的晦暗。
“你想要什么?”景昭问。
卫燕喜低头站着。
景昭笑:“说吧,你想要什么,这是你该得的。”
卫燕喜抬眼:“秦王/府里……丫鬟能不能赎身?”
景昭唇角抿住,冷眼看着她:“不能。”
卫燕喜不免有些失落。
她不怕陪着演戏,也不想要什么荣华富贵,就想要有机会能得一个自由。
她眼底的那抹神色,景昭自然看得一清二楚。
“五年。”他松口,“五年后,本王放你走。”
五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搁在别人身上,五年足够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譬如姑娘出嫁,男子入仕。
但搁在卫燕喜身上,五年,也不过就是从十五岁到二十岁,至多也就是二十一岁。
她不知道景昭要做什么,但是五年换一个自由身,她是乐意的。
况且,五年时间,够她攒一笔钱出去之后做点营生养活自己了。
卫燕喜这么想,欢喜地应了声好。
景昭见状,哭笑不得:“高兴了?还不伺候我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