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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替罪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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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明光殿尚点着灯,殿内人影走动,从窗户映出拉长的身影。
明九朝那边坐着的薛显看了眼,见薛显面无表情,手里还拿着笔专注手中信件的样子,暗暗叹气。
前日在永安侯府还挺高兴的,怎么突然又转了性子,看着像是——
不太高兴。
自从回宫后,薛显脸上的笑容是越来越少,连提到殷珩时也难得露出高兴的样子,更别说现在,宫里上下都传出了‘废太子’的小道消息。
废太子?殷珩一日不死,这太子之位就不可能易主,那些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妄议朝政。
走到灯前,明九拿起旁边放着的银针,摘下灯罩,轻轻挑了一下耷拉着的灯芯,刚才还飘忽不定的火焰顿时直直的向上燃着。
门口传来‘吱——’一声,明九抬眼看去,不由愣了下,下意识看向薛显。
怎么会是他?
“臣大理寺少卿段歌,叩见太子殿下。”
邢风朝薛显点点头,走至一边,看着明九:“时辰有些晚,你去厨房吩咐一声。”
“知道。”明九放下手里的东西,低着头从一旁走开,临出门时,扫了眼已经起身的段歌——大理寺,看来,是秋后算账的时候了。
明九跨过门槛,转身关门的瞬间,发现薛显脸上有了久违的笑。
不知从哪儿刮来的风吹得殿外的树叶沙沙响,明九缩了一下脖子,拢紧身上衣服,摇头失笑——那位大理寺的王寺卿可要倒大霉了。
放下笔,薛显抬头看向段歌,不觉挑眉道:“我记得,严长卿和你关系不错,他父亲,也就是严老尚书曾对你有恩。”
“是。”
闻言薛显起身,从桌后走到段歌面前,眼梢微微上挑:“听闻严令一案,已经结案,并无蹊跷之处,是大理寺经手。”
段歌直视薛显看来的眼神,他知道,薛显这人心思缜密,说的话向来都是有目的性,但凡从他嘴里说的话,小心提防着有陷阱定然不会有错。
严令的死讯传来时,严长卿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得空了能回乡一趟,毕竟严令回去的时候他正忙,只把人送出城后就再没见过严令。
谁知道城门一别成了永别,如今王通居然还想把金沙关战败的事情算在严令身上,严长卿怎么还可能还坐视不理。
人死不能复生,可也不能成了背负责任的人。
“这两日朝上的消息想必你也了解,有人想要为了金沙关的事情翻案,想要重提金沙关增援一事,是谁想要这么做,你我心知肚明。”
“殿下,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可能是永安侯府?如今还在世上的人,只有殷珩参加了当初的金沙关一战,他想要重回朝堂,这不就是他们的目的。”段歌直言不讳:“为什么殿下相信不是殷珩做的。”
薛显闻言,脸上表情变了变,随即笑道:“要是他真想这么做,那一定做得你怀疑不到他头上。”
“殿下是有恻隐之心?”
“那你呢?”薛显走至一边坐下,看向邢风:“让你查的事情查到了吗?那个狱卒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想要抓住王通的把柄,可不止是这点东西就能扳倒他。”
伸手拿过茶碗,薛显垂眸,把面上浮着的一层茶叶吹开,倒也不着急。
他现在是个‘闲人’,得有一点闲人的样子,不管是朝廷的事还是殷珩的事,都不能表现得太急切。
“殿下要的东西,属下已经全部查到。”
“送往户部,还有御史台。”薛显勾起唇角,笑着抬眼看向站着的段歌,其实段歌年纪只是比殷珩大一岁,可看上去倒是比殷珩老成许多:“想不想要大理寺卿的位置?替严令翻案。”
严令要是成了金沙关战败的原因,那严家上下可就蒙受不白之冤,严长卿也要离开大理寺,贬为平民。
段歌脸色一变,他实在是拿不准薛显这么做的理由。
替严令翻案,那意味着殷珩身上背负的骂名丢不掉,会一直背负着战败的骂名,何不顺水推舟,把事情归咎在严令当初下令失误,导致增援延误和军情误报上,就可保住殷珩。
一个死人,永远不可能再开口说话,至于严长卿,在大理寺做个主簿,也算不得什么不可取代的角色。
把薛显的话翻来覆去仔细琢磨,段歌忽地蹙了一下眉,盯着薛显,难道说——
“逸之,我一直把你当作是聪明人,但你今天的问题太多了。”薛显淡淡一句话让段歌面色一变,低头站着不再说话。
放下手里的茶碗,薛显轻叹一声:“我说过,你有你想保护的人,我自然也有我要做的事,保殷珩一时,不如让他自己翻身,更何况,他比你我还明白,严令的死是因为谁,严令也有他要保护的人。”
这世上,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的东西。
“臣,明白了。”
“大理寺交给你了。”薛显说完这话,起身往外走,走至门口时忽然停下,回头看着段歌:“其实我从前还想着撮合你和菱儿,看来你们是注定无缘无分了。”
盯着薛显离开的背影,邢风扫一眼段歌脸上难得出现的诧异,不由摇头,朝段歌点头示意后,跟着薛显离开。
从明光殿到寝殿,薛显才刚踏进院子,便见明九坐在廊下,直接靠着廊柱睡着,脑袋不停点着,不由笑了下。
明九年纪不大,却是东宫里最年长的人,比他还要年长一岁,平时待下宽容,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笑,但却让人不敢轻易亲近。
“菱儿可有见过明九?”
“四公主在殿下刚回京时,让人叫明九去过一回,说是有些事,但明九回来只说是女儿家的事情,不打紧。”邢风答道:“殿下可要去一趟长乐宫?”
“改日再说。”
薛菱性子孤僻,连他这个相伴了好些年的兄长都不亲近,这宫里上下,只有明九能让她亲自从长乐宫出来,见上一面。
两人说话的声音让明九迷迷瞪瞪醒过来,见着薛显,连忙站起来:“殿下可要休息了?”
“不必,你去休息,我还有些事。”
回了寝殿还有其余的事情?明九眨了眨眼,一脸不解——算了,薛显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信任她之余,又很少会给她事情做,再这样下去,她的刀都该生锈了。
轻蹙眉头,明九咬着下唇忽然道:“殿下是不是嫌我人老珠黄,也不如邢风和风牙有用,才刻意晾着我?”
“人老珠黄用在你身上不合适,还有,下回说这种话的时候,可以避开邢风,免得下回你出宫,连个搬东西的人都找不到。”薛显大步走进殿内,丝毫没有因为明九的话产生一点的想法。
明九好归好,就是时常脑子不清醒,说些不着调的话。
委屈地的看向邢风,邢风无奈摊手,抱着剑走到明九面前,伸手摸了摸她额头:“挺正常的,那看来病得更严重了。”
“你——!”
拍掉邢风的手,明九转身刚要离开,忽然听得屋顶一声轻响,眼神一暗,不过眨眼功夫已经飞身上了屋顶,手起刀落,拎着咽了气的人扔给邢风。
扫一眼被放在地上的尸体,邢风拍了一下手,看向走来的明九,分明容貌妍丽,一身水色裙衫比江南还要秀气:“不留个活口?”
闻言明九蹙眉道:“今天是八月二十,但这已经是第十个,像这样不听话,喜欢在屋顶上瞎跑,扰人清梦的小家伙,该杀。”
慢条斯理拿出手绢,擦掉匕首上的血迹,嫌恶地盯着手绢上的血,直接扔到尸体上:“交给你了。”
真是不靠谱,管杀不管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