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英雄不分胖瘦 ...
-
所以眼下金元宝，孤苦伶仃呆在这一处，已经许久。
水声滴嗒，一如他的心也浮浮沉沉，嘀嘀嗒嗒。
金元宝问：“你们什么时候能放了我和清霜？”
看守着他的是一名黑衣人，黑衣人有一把金刀，金刀在微弱的光线下莹莹生辉，令人胆战心寒，似乎一个不小心，就会割了你的脖子：“不是说了吗，等梅小姐把那幅图绣完。”
说着他又忍不住得意：“或许我杀了你，能叫她动作快一些？”
金元宝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我看你也不敢动手——”
“你！”
但他所说确实不错，如果这些人想要金元宝的命，一定早就叫他脖子分家，而他在此处，虽然挨饿，却也没受过打，日子不算太惨。他当时顺着别人提示过来，以为自己能英雄救美，结果却成了别人要挟美人的把柄，要不是他，或许梅清霜现在还不会妥协，替人绘图解密，想到此处，金元宝就不由得很难过。
黑衣人哼一声，牢牢守在他边上，动也没动。金元宝不禁心中懊恼，这些人当真是石头做的，不出半分差池，害他想借机寻事都借不了。他走之前，留了暗号，贺朝凤那么聪明，应当能知道他的去向。
金元宝一面希望贺朝凤来，一面又不想贺朝凤来。贺朝凤是他的好兄弟，他相信贺朝凤能救人于危难之中，但又不想他深陷险境，金元宝这样矛盾，都把自己纠结瘦了两斤。
与他一墙之隔是另一个天地。
那里黑乎乎的，却有一扇窗，这个地方唯一的一扇窗，与外界相联，就连街头叫卖的动静，似乎都能由风送进来几声。
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坐在那里，正在下棋，那是一个罕见的棋盘，以大丛的牡丹为棋格，翩跹的蝴蝶为棋子，他下的每一个子，都会吃掉其中一只蝴蝶，最大的黑色的那只，正奋力朝前飞去，似乎并未留意到身后的危险。
下棋当然不会一个人下，他的对面，正坐着梅清霜。几日的禁锢没有让这位天下第一美人蓬头垢面，就连发丝也没有凌乱几根。
美人纤纤细指一落，冷静道：“你输了。”
鬼面人“哦”一声，说：“哪里输了。”
梅清霜说：“还没输，但快要输了。”
鬼面人拈着一颗棋子，沉吟半晌，替换掉梅清霜方才下的那一颗，高兴道：“那这样呢，你看，这样，我就又要赢了。”
“落子无悔，你换我的棋，你就算赢，也是胜之不武。”
“能赢还在乎手段吗？”鬼面人将子一一收回，“这些年，你姑姑就只教了你这些，没教你怎样不择手段地赢吗？”
“她肯教，与我肯学，是两码事。”
“也对。”鬼面人点点头，“她确实也不是什么好师父，不然不会将自己都搭进去，我说帮她杀个人多简单，她非要自己动手，这不，坐在囚车上，自己命都要没了，还讨什么公道。”
“有些公道，不是为自己讨的。”
“你一个小姑娘，倒懂很多。”鬼面人话头一转，“不过你似乎也并不怎么关心你姑姑，我说她在囚车上连命都要没了，你也不在乎。”
对面没了下棋的兴致，梅清霜自然也就没有，她将玉石打造的棋子一一收回，说的话也如玉石一般冰冷无情：“她为了自己的目的，将我绑走送到你这里，是为了她自己。如今她失败，是自找苦吃，我为何要在乎。”
这是有几分意思的。鬼面人微微一笑，见她在此困境中面不改色，忽然说：“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你是想要放了金元宝，还是我不再去追究贺朝凤。”
金元宝是自愿进网的，贺朝凤是他想去捕的，前者喜欢梅清霜，后者梅清霜喜欢。人都是利己主义者，这位对自己亲父亲姑姑都如此淡漠的天下第一美人，会不会有私心呢。
梅清霜冷静道：“我很想两个都选，可是我看你，似乎连其中一个的机会都不给我。”
鬼面人哈哈大笑，他道：“你真聪明。你若是选择放了金元宝，我就杀了他，将他弃尸荒野。你若是要选择不再追究贺朝凤，那我就将他喜欢柳大公子的秘密公诸于世。”
鬼面人道：“这虽然不是什么秘密，却也并非人尽皆知。但想必如此一来，贺公子在江湖上的声名，就又要臭上一臭了。你说，他的好师门会不会出来清理门户？据我所知，贺公子情伤未愈，心伤未好，恐怕是受不得玉玑门一掌的。”
“这你倒想错他了，他喜欢柳大公子，并不惧怕别人知晓，他若因怕死而掩盖了自己的情意，早前便不会宁受三掌，也不肯低头认错了。至于你追不追究他，不是我说了算的。”
鬼面人道：“你不是喜欢他吗？”
梅清霜不答话，梅清霜与这个人在一起相处了这两日，已经很了解这个人的脾气。他好时，温柔体贴，像当梅清霜是自己人。不好时，阴晴不定，就像方才他说的那样，你若做什么选择，他非要反着来。
这种时候，最好就是不要搭话。你越是不和他搭话，他越觉得无趣，也不会去折腾你。
鬼面人这会心情似乎不错，梅清霜不理他，他也不生气。他只拉过梅清霜坐下，梅清霜触到他的手指，又凉又冰，但保养极好，不沾春水。
鬼面人摸上梅清霜的脸道：“既然你都不选，那不如我杀了你吧？你看，我总不能吃这么大的亏，白白叫贺朝凤占便宜。这么一个聪明漂亮的姑娘，若我将你杀了，把你扔到贺朝凤面前，说你是因他而死，他会不会很难过？”
一众人肃静无声。
鬼面人说杀，那就一定是真杀，绝不会掺假。这么个天姿国色的漂亮姑娘，莫非就要死在这里，一帮人蒙着面，心里吐槽着可惜。
梅清霜道：“你可以杀我，但恐怕你会失望。贺朝凤看着多情，实则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他将我与他从小的情谊忘得一干二净，又能在他父亲的寿宴上宁愿选择与家里决裂也要和男人走，将自己和贺家置于不仁不义之地。”
梅清霜冷冷笑起来：“他这样的人，你若是能叫他难过，大可以去做，我还真想看看呢。”
“……”
这话如果是刀子，刀刀能戳人心窝子。想不到一个美人，话居然如此狠辣，怪不得都说不要和美人做朋友。而外面一声声的嚎叫十分凄惨。
“清霜，你们别动清霜！”
黑衣人头上滴下汗来：“要不还是杀了吧，留着又能吃又没用。”
梅清霜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
鬼面人挥挥手，叫人将棋盘收起，重新将目光落在那幅画上：“画补的如何？”
“一半。”
“才一半？”
梅清霜道：“梅花针法九百九十九针，连绣姑姑也才学了其中九十九针，何况是我？”
那幅黑蝴蝶牡丹图浸了水，香气蔓延在整个屋中，上面该淡的颜色淡去，该深的颜色已加深。梅家的暗绣有自己的针法计数，这图看着无恙，实则残缺不全，梅清霜按绣法走线在上面补了针，逐渐加深的地方，渐渐显出地形轮廓来。
原来这是一幅地图！
“九十九针，也已够用，若学会这九百九十九针，不知道会否让人起死回生？可惜了，好一通绣法，却不能当作医用。”
鬼面人将那图捡起来，看了半天没有说话。梅清霜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手，没人发现的地方，她手中尽是汗水。
良久鬼面人说：“小姐似乎谦虚了。”
梅连绣心头顿时一紧。
他笑道：“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可遮天蔽日，能上九万里的地方，确实也配汉王。梅小姐技术不但没有退步，还精进不少，都学会拖延时间了。”
长时间不见天日，金元宝嚎得昏昏欲睡，身边忽然有了动静，金元宝打起精神，金元宝道：“清霜，清霜，是你回来了吗？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一人低低笑了声，一人说：“放心，梅姑娘还有用处，我们不会为难她。”
不是梅清霜的声音，金元宝不放心，金元宝连声关切：“清霜，你怎么不说话？”
梅清霜便开了口，确实是她的声音，也确实是她的人，因为她一动，金元宝便闻到了她身上幽幽的梅花香。梅家到处是梅花，一个在梅花丛中长大的人，尤其是美人，身上自然也是香的。
梅清霜声音清冷：“他们没有为难我，我也没有吃苦。”
金元宝放下心：“那就好。”
这几日，梅清霜总会被带出去一会儿，再被人送回来，虽然没受什么苦楚，但金元宝还是很担心，如今听黑衣人这一说，不禁问梅清霜：“清霜，他们究竟想叫你做什么？”
之前梅清霜一直不告诉他，金元宝的理解是怕他知道的多被噶得也快。如今大约确实是遇到了难题，梅清霜叹一口气，终于开口。
梅清霜说：“他们想叫我解开那幅黑蝴蝶绘牡丹图的秘密。”
啊？金元宝震惊过后，连忙道：“那画不是在那位莫姑姑手中吗？”
梅清霜道：“莫姑姑是谁？”
这，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金元宝想了想，挑关键说：“就是一位半边脸很美半边脸被毁了容的老婆婆。”他也没说错，莫湘离的年纪确实能当一个婆婆。
婆婆？梅清霜迟疑道：“我见到的那个人，穿着黑衣服，戴着可怕的面具，说话是男人的嗓音，身形是男人的身形，就连双手，也是骨节分明。我虽然没见过你说的莫婆婆，但那应当是个女人，而抓了我们的，却是个男人。”
金元宝说：“你不知道，这位莫姑姑她可男可女可——哎，总之她很厉害。她怎么会觉得，你能解开双面绣的秘密？”
“因为梅花针法。”
话已至此，梅清霜便与金元宝全盘托出。原来这些时日她被带走，是因为黑衣人要她梅家针法的秘密。但黑衣人显然不知道，梅清霜自年幼时被绑架过，便不再使用针法了。可惜黑衣人威胁她，如果她不配合，便刮了金元宝的皮。
梅清霜无法，便只能凭着记忆，慢慢去解图，但似乎黑衣人有些等不及，如今已来催促了好几次。梅清霜忽然想到一件事，她问金元宝：“对了，我之前听说，我父亲送了你一块水纹孔玉，那块玉后来找到了吗？”
说到这个，金元宝就苦着一张脸，金元宝苦哈哈道：“实在不好意思，我生辰时，收了太多东西，梅庄主送我的玉，大概在仓库里，我记不得了。”
梅清霜脸色有些难看：“那块玉，世间便只有两块，一块在我父亲手里，一块在我姑姑手里。可是我姑姑多年前便已失踪不见了，我父亲那块玉给了你，你说不知道，那世上便再也找不到了。”
金元宝傻傻问：“没有玉又如何，再造一块不成吗？如果他们想要玉，我可以叫我叔叔送一大罗筐，全部按你们那块玉的样式去打造。”
梅清霜摇摇头：“你不知道，这玉与梅家针法是相辅相成的，没有了这块玉，我们也解不开这幅图。等他们不耐烦了，大约便会杀了我们。”
但她大约是怕金元宝害怕，又柔声宽慰：“不过你放心，我能拖上一两日。”
作者有话说
第82章 英雄不分胖瘦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