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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万林春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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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这也是权宜之计,谁知那么巧,梅家刚露衰败之势,梅连绣就沉不住气,亲自送上门,叫贺朝凤来了个瓮中捉鳖。
人既已入网,许多事也该一涌而出了。一声惊堂木下,多年前雨夜一桩私奔案,扯出的竟不仅仅只是风花雪月。
随着李明诚的调查,埋于土中终于得见天日的尸骨,生平也大白于世。
心怜,姓李,名欣怜,家住老井街,京城李凉之女。李凉,就职于大理寺,乃梅千鹤母家外戚,梅千鹤能与皇室多加走动,李凉在中间少不得有牵桥引线之举。但李家多年前早已辞这归故里,旧宅一片荒凉,故而即便李欣怜失踪多时,也无人报官相寻。
而偏巧来霁雪城的李姓人家,当日也就失踪了。这其中缘由,恐怕与梅千鹤脱不了干系。而当年梅连绣‘私奔’时,有民众目睹官府相助梅家在城中四处搜寻,找的究竟是谁?你要说张正对此事全不知情,也有一些难。
不论在什么朝代,贪污受贿官商勾结从来不能为人所忍,还涉及包庇杀人。细细一查均是蛛丝马迹。那位早早就告病离职的仵作,已经被找了回来,在仵作的躲闪和李明诚的逼视下,张正惨白着脸,额头滴着汗,腿软了下来。
李明诚一桩桩宣读案件处理。
梅老四的死,常氏承认是因她之故,与他人无关。梅如烟两兄弟,弑父之过只在梅连绣嘴中,梅连绣虽有挑唆嫌疑,但无据佐证。至于张正,有官商勾结嫌疑,暂停原职,与梅连绣一道作为李欣怜一案的当事人,随同上京一并再查。
此案明确之后,霁雪城百姓一众哗然,不过三日的审判,却像多了三年谈资。但不论如何,梅府这座慈善的大庙,终究是于今日轰然倒塌,就像梅千鹤一样,再也不能起来了。
而亲手推了最后一片瓦的梅连绣面对此情此景,不知是何心态。她原本可以不出面,即便她不出现,贺朝凤离真相也就一步之遥。但也许她隐忍多年,也已经腻味了,故而就等着这一日亲自揭开幕纱罢。
但有一事倒也蹊跷,梅连绣虽有问必答,十分配合,唯独对于梅清霜一事,闭口不谈。金元宝多次去牢中寻问梅清霜去处,她就是不开口,气得金元宝差点咬断牢栏。
贺朝凤跟在金元宝身后拍拍金元宝肩膀,贺朝凤示意道:“我来问。”
金元宝后退了一步。
两目睽睽中,贺朝凤从怀中抽出一块布一抖:“我想知道江湖上流传的一幅黑蝴蝶绘牡丹图是否出自你之手。”
梅连绣和金元宝:“……”
贺朝凤顿了顿,贺朝凤道:“看我干什么。”
……没什么,就是没想到你这么工作狂而已。
金元宝瘪了嘴,扭头就走了。
贺朝凤:“……”
梅连绣扯扯嘴角道:“我本以为你是个兄弟情深的人。”
贺朝凤道:“再兄弟情深,姑姑也不会看在情份上给我一分薄面告诉我想要的答案,我又何必再多问一嘴,让元宝多失望一分呢。”
梅连绣就像不认识贺朝凤一样,将他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终于伸出手:“那我就偏要卖你一分薄面。来吧,东西给我看看。”
贺朝凤忙将绢布递给梅连绣。
那块布当然不是黑蝴蝶绘牡丹原图,只不过是当初厨娘送的布罢了。
梅连绣摸到这块布,问:“你是怎么得来的?”
“曾经有位带着仆从的小姐,前往山间歇脚,为答谢屋主,特送了一些银两和绢布。屋主见此物精美,便将它留下,因缘巧合之际,落到我的手中。”贺朝凤道,“我将此物拿给梅庄主看过,他已确认这是梅家出产的布,因着上面有暗纹,是别人仿制不来的。他说这是你的心血,别说别人,连他也仿不来。”
梅连绣哧笑了一下,梅连绣道:“我这位大哥倒是诚实。他说的不错,这种有暗纹的布料,确实只经过我的手。后来我离开了梅家,他们这帮庸才怕是也无法炮制。”
“不过这个款式的布,我只做过一批,已全数进贡给宫中了。”梅连绣将那包袱皮扔还给贺朝凤,“市面上流传的,或许是哪个贵人赏给下人,又叫下人转卖了吧。”
贺朝凤紧问道:“江湖上那幅图不是你绘的?”
梅连绣失笑,梅连绣道:“我一心为了复仇,绘那玩意作甚。”
她神态真挚,又夹杂着一丝轻松,叫人看不出半点作假。贺朝凤心知她所说真话,但追踪至此全无所获,又有些不甘。贺朝凤道:“除你之外,还有谁会绘这种双面暗纹?”
“这我就不知道了,按说确实没有。但觊觎我梅家针法的人那么多,当年在宫中也有不少宫女娘娘与我讨教,我那大哥为了讨好重臣,更是将针法秘籍双手奉上。”梅连绣往后一靠,轻笑道,“与其问我,你倒不如去问我大哥。或许他能回答你一二。”
“当然,前提是他能醒过来的话。”
贺朝凤:“……”
梅千鹤是中了毒,他还能醒过来吗?他要是能醒过来,得看容泽出多大本事。但容泽现在恐怕是没有心力去管梅千鹤的。贺朝凤也不会让容泽去管,他还有许多朋友需要容泽,而梅老庄主自然也有他的朋友,起码柳吟疏他爹就算一个。
柳吟疏已经回到了霁雪城,听说就和众人居住在不远处,梅家的事全城皆知,想必武林盟主也已经听到了此事。至于江湖上的事如何决断,那就用江湖的方式了。
贺朝凤不管这些,贺朝凤本意也不是来拆家,只是顺便拆了个家。但这又不能够怪他,总有人引着他往圈子里跳,他跳了,就总得替自己作打算,不能无缘无故给别人当了枪使。工作性质如此,但他的本性亦是如此。
没人知道,佛系淡定的小贺公子其实最不爱吃亏。还睚眦必报。
贺朝凤是一个人回的如月客栈。
金元宝没回来,想也知道一定又去找梅清霜。他有钱,当然可以雇很多人,他也有朋友,淮北会派人与他一道找遍整个霁雪城。一个男人在面对心上人时,总是肯用尽全力的。
贺朝凤脚步慢下来。他想到了傅清离。
他想,傅清离也是肯为他用尽全力的。每次在有危险的时候,傅清离第一个想到的总是他。不论是将他推至钟外,还是在火.药爆炸时,下意识将他护在身下。得亏那尊神像倒下后,地面露出的那个地洞足以叫人摔下,他二人才不至于葬身火海。
工作多年,贺朝凤面对过各种各样的困境,死亡威胁更是数不胜数,危险对他来说其实不过是一眨眼关机重启的事,那种惧怕和窒息感,早已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
但像傅清离这样肯为他牺牲的人,却是头一个。从来都是别人要他的命,倒没有人将他的命看得比自己还要重要的。
贺朝凤有些困惑。他摸摸自己的心口,发现每当那里想到傅清离时,跳得便会有些快。为什么呢,因为感情线吗?是因为他选择了感情线,所以心跳会加快,还是心跳加快后,他才选择了感情线呢?
最开始贺朝凤选择这条感情线,私心是不想和柳吟疏有所瓜葛,顺便拯救一下这种虐文套路的悲催男主。可是贺朝凤觉得,好像傅清离自认识他后,反而受的伤变多了。
枝头爆出的嫩芽已愈发明显,而五彩斑斓的鸟儿在度过冬季后,也停歇在树上开始活跃。李明诚袖着手,李明诚已经站在廊下看了贺朝凤很久。贺公子自踏进门后,不知为何就站立不动了,时不时摸摸心口,又歪歪头,好像在想什么天底下的难事。
这种状态李明诚倒是不陌生,毕竟很多年以前,他想到他即将迎娶现今的夫人,就是这个茶馆不思春心萌动的模样。
李明诚咳了一声:“贺公子。”
贺朝凤一惊,贺朝凤转过眼来,动了动嘴:“李大人。”
李明诚和蔼道:“贺公子有什么难事,尽管与在下开口。在下若有所知,一定竭尽全力。”帮你解决感情问题。
贺朝凤沉吟了一下,贺朝凤道:“确有一事。”
李明诚一激动。
便听贺朝凤道:“你能不能查到当年梅家送给宫里的布帛,都进了谁的手中?”
贺朝凤沉思道:“梅连绣说她送的布都给了宫里的娘娘,但这宫中我也不熟。如果能知道这些布在谁手中,梅千鹤又与谁交密过甚,或许对于找到黑蝴蝶绘牡丹画卷的源头就有帮助了。”毕竟这物此法如此难得,非常人所为。
其实刚才贺朝凤仔细想了一下,梅连绣提供的线索挺重要的。她和宫里打交道,这画又与汉王相关,所有的线索岂非都指向宫里?
莫湘离想得到这幅画卷,而温王和平王又对此虎视眈眈,这怕不止是江湖恩怨那么简单。会不会它和当年汉王兵败有关?
贺朝凤想了半天,抬头就发现李明诚看着他的目光十分复杂。小贺公子摸了摸脸:“怎么,我脸很奇怪么?”
李明诚:“……”
李明诚心情复杂道:“没什么。”
可能那个春心萌动是他看岔了眼。贺朝凤还是那个贺朝凤,脑子里除了工作就是工作,别的风花雪月是没有的,没有的。
哦。想明白根源的贺朝凤神清气爽,贺朝凤袖着手道:“那我们就来聊工作吧。”
贺朝凤对李明诚还算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因为李明诚是从头到尾知道始末的人,告诉他也没什么,何况他是知州,官还比较大,必要时很能派用场。尤其是在这桩事上。贺朝凤将所得线索一五一十与李明诚说了。
贺朝凤本以为李明诚会惊讶,殊不知李明诚道:“我正是为这些事而来的。温王于信中已将事情与我交待。”
原来李明诚来,倒也不仅仅是因为顾淮北的信,其中一部分是薛礼的意思。他原本就打算来寻贺朝凤,凑巧撞在霁雪城这当口。
这就要夸上一句薛礼,薛礼和他三哥虽然不对付,但关键时刻,薛礼很讲大局。每到冬日年间,宫里比较忙,薛礼被留在宫中走不出,他干脆派李明诚来给贺朝凤当小棉袄。
李明诚虽是平王的人,但毕竟是替薛家做事。而且李明诚这个人,刚正不阿,没有花花心肠。就算叫他知道了什么,薛礼也不怕他告诉平王。与其让别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折腾,薛礼比较喜欢把人放在手心里看他折腾。
李明诚这次来,确如天降甘霖。原本金元宝是个移动硬盘,但比较陈旧,不能与时俱进,而傅清离呢,又像个黑客,要知道什么情报,得动手去查,时间上有些紧。薛礼派了李明诚来,就像是把那批隐藏文件一并带了来。
李明诚交给贺朝凤一封信,李明诚说:“温王派人给我,让我交给你,我没有看过。”
贺朝凤打开信,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贺朝凤嘴角噙了笑:“大人此行,助我良多。”
薛礼在信中,将贺朝凤现今的困惑完完整整详述了一遍。一是梅家与薛家的关系。二就是梅连绣与薛望的关系。三就是汉王妃。
第一点与贺朝凤所知差不多,梅里山庄靠刺绣起家,绣品深受皇亲贵族喜爱,梅千鹤本人也与朝中许多官员交好,有名的就比如当今朝臣谢安,不有名的比如某个知县叫王林。
第二点与贺朝凤查的差不多,据薛礼所知,梅连绣当时喜欢的人并不是薛望,而是当时朝中一个小官,叫李羡。太妃记得梅连绣每每早些去宫里,等在路上,就为了见一见李羡。梅连绣失踪后,李羡也辞官了。
第三点便是薛家不愿提起的一个事,因为一个王爷私自成婚,娶的女子还是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乡野村妇,叫薛家难以启齿。这个汉王妃,听说是薛望从草原带回来的,从不曾带回家过。后有人称,或许薛望想要通敌,便是因着这汉王妃的缘故。
在这当口,李明诚也把幽州的案子和贺朝凤作了一下交待,包括李明诚曾经派人去找的落象峰山贼。李明诚说:“我查了万福上面三代,万福的爷爷叫万林,万林初开始,并不是开赌庄的。”
李明诚顿了顿:“他是个逃兵。”
贺朝凤来了兴趣:“哦?”
万林曾是春水城的护城兵,春水城在黑河附近,薛望领军退至黑河时,春水城的守城大将率军相助,后来薛望败,春水城差点破了,是老皇帝的救兵及时赶到,才护住了春水城。可惜那时薛望已经上了船。
一帮人不会飞,在大自然的风浪面前只能叹息。
当时出城的士兵都会在个人简历上敲章,万林缺了这个章,依律法,他就是个逃兵。一个逃兵,远离春水城,来到了汉中幽州,还有大笔钱建赌庄,这就很有意思。
至于落象峰的山贼,他们是从十几年前一直盘踞落象峰,大约年前两个多月离开的落象峰。那在那时,龙瞎所率山贼和他们分头行动,一路去向不明,一路呆在云台山。
李明诚说:“万福以扩建赌庄的名义,大兴土木,为此征集了许多青壮年劳动力。”
万福要找的人,身强体壮,家里牵挂少,能专心干个一年半载,关键是工钱很高。这种事,对于家里穷苦或无人牵挂的人来说,最有吸引力。
当然,要求如此,总有漏网之鱼,报名的时候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说自己是无家可归之人,试图去混日子赚钱。
李明诚也是多亏了这么点微乎可微的线索,才知道有这么一桩事。不然真的是无从查起。李明诚叹道:“就在本官眼皮子底下,却有如此为害苍生的事,本官惭愧。”
贺朝凤安慰李明诚:“正因如此,李大人才更要奋发图强当个好官,把这些亏的都赚回来。消极不管用,做人呢,最重要就是开心了。李大人的开心,就是切实保障人民群众的利益,为群众办实事办好事。”
李明诚:“……”
话是这么个理,为什么听上去很有些古怪。
不管怎样,因为李明诚的缘故,贺朝凤确定了一件事。姓万的祖上得罪了薛望,他之后代招了黑蝴蝶绘牡丹图从而被莫湘离所杀,怕也不是偶然的联系了。
贺朝凤的重点放在谢安李羡和王林身上,朝中的事贺朝凤不懂,贺朝凤问李明诚:“那这三人现在分别如何?”
李明诚道:“谢安在任兵部尚书。李羡不知所踪。至于王林,王林是琼县的县令。小贺公子要找他们?”
贺朝凤嗯了一声。贺朝凤转着笔,看着笔记上写的这三个人。他倒是想找,但谢安他找不动,李羡不知道在哪,等等,李羡。李羡姓李。王林姓王。
贺朝凤心里一动,贺朝凤说:“李羡来过霁雪城没有,他和李凉有关系吗?”
李明诚一愣。李明诚匆匆将东西一推,说:“我马上查查看。”
要查很简单,李凉一家已经被起了底,李明诚略一翻寻,就找到了根源。他再次出现时,十分激动:“他二人虽都姓李,但并无亲戚血缘关系,只因工作来往密切,都在大理寺工作。”
“李欣怜与李羡也是相识,梅连绣恐怕正因李欣怜识得李羡。李羡中途有几次出宫。”李明诚皱起眉头,“大理寺有时因查案缘故需要保密……”
贺朝凤提醒李明诚:“李欣怜来霁雪城的那天,另有一批人也来了霁雪城,但入城登记上并没有他们的名字。”
李明诚看着贺朝凤,满脸古怪。他已经明白了贺朝凤的意思:“你想说来的是李羡?你认为李羡不是失踪,是死了。梅连绣因为喜欢他为他报仇,那他的死和梅千鹤有关?”
要不说李明诚也是个高级公务员,一点就通,很会举一反三。除这原因外,贺朝凤认为区区一个李欣怜不足以叫梅连绣隐忍多年,除非她有不得不藏身的理由。
李明诚道:“但她为什么不说?”
贺朝凤道:“或许不能说?”
贺朝凤将破庙老乞丐说过的话告诉李明诚,同时拿出那枚玉佩:“当是我从破庙地道逃离,便进了梅家后山。可见梅连绣可以通过后山前往破庙,正应证了乞丐的话,她与一男子私会。乞丐若所言非虚,梅连绣当初与一男子在破庙起了争执,期间劝他快走,无论如何听起来,虽情深意重,却不像是要私奔。”
贺朝凤猜测:“这画与梅府刺绣有关,而梅千鹤认识的人姓王,风雪山庄的王琅也姓王。据我所知,梅连绣并不是为儿女私情冲昏头脑的人。万一她劝李羡离开是有别的理由呢?李大人,你最好查一下,李羡多次来霁雪城所为何事。”
当时贺朝凤问过梅连绣关于黑蝴蝶的线索,梅连绣看似没答但细细一品又像有所回答,她提到不知梅千鹤是否将秘籍拱手送人。结合梅千鹤与朝中官员来往密切,这中间梅连绣是不是还知道什么?
李明诚顿时精神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起一块帘布,探出两个脑袋,一老一少,异口同声道:“小贺公子。”
“贺大哥。”
失踪还是死了,这句话顿时被咽了回去。贺朝凤讶异道:“阿娘?丫头?”
竟是风雪山庄那个厨娘。
李明诚一拍脑袋,满是懊恼。李明诚道:“我原本要与你说,只是一直忘记了。也是巧,我在城门口见到她们想要出城,顺便问了一句,知道她们想要来霁雪城,就带他们来了。”
厨娘抱着丫头,有些愧疚。厨娘不好意思道:“顾少爷替我找的工作很好,只是幽州出了那些事后,凡是叫悦来客栈的生意都不太好。我看掌柜开支不出,省得寻他们麻烦,就想出城再看看。正巧遇上李大人。”
幽州的万福赌庄一夜毙命,影响很大,黑蝴蝶的失踪案也扩散开来,一时家里有青壮年男丁的都十分谨慎,城中生意受到影响,小的客栈就难以维持。霁雪城的梅家出事后,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幽州,厨娘愧疚于自己提到过梅家,让贺朝凤又卷入麻烦,这才想来看看。
贺朝凤安慰厨娘:“多亏了阿娘将这包袱皮藏好了,才有今天这个线索。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既然来了,就先住下。”
厨娘心里宽慰了一些,厨娘关切道:“怎么没看见与你一道的那位傅公子?”
在厨娘心里,傅清离和贺朝凤基本是如影随形,但她来这几日了,别说见不到贺朝凤,连傅清离的影子都没摸到一根。
李明诚有些尴尬,一时想要劝阻厨娘,倒是贺朝凤大方道:“傅公子惹了些麻烦,正在外面和别人商量怎么解决,等他解决了麻烦,自然会回来的。”
李明诚闻言看了眼贺朝凤,厨娘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知道他们没事就好,便乐呵呵放心起来。这帮孩子年轻,厨娘倘若有儿子,也不过这么大。所以厨娘对他们很当自己人,她甚至希望看到贺朝凤成亲生子。
厨娘说:“你们俩什么时候找姑娘?”
贺朝凤随便哄她:“快了。”
李明诚找了个借口将厨娘两人带走,贺朝凤正站在窗前,李明诚略一沉默。他虽然有心想当知心大哥哥,但事到临头才发觉不知怎么开口。
李明诚挠挠头,他其实不知道傅清离和贺朝凤究竟怎么了,但是他刚到如月客栈时,那位雪衣出尘的大夫先他一步,满脸疲色从房中出来,透过门缝他瞄了一眼,见床上躺着个人,顿时就没了声。这么多日院中安静如鸡无人打扰,就也没敢多问。
窗前摆着一盆兰草,开着米黄色的小花,小花绕在贺朝凤指间,又清又雅。贺朝凤道:“那日我与他在破庙遭人暗算,他受了内伤,虽然有些严重,但有容泽在,调养多日也就好了。没事,你不用难以开口。”
哦。李明诚暗想,你这表情可不像没事。但他又不能明说,只能摸着鼻子道:“没事就好。”
李明诚就像冒犯到贺朝凤一样,起身道:“你刚才说的事,我再去查一下。你,你也放宽心,傅公子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
说着腰一弯,逃得比兔子还快。
贺朝凤:“……”
贺朝凤一脸无语,他想解释,想想放弃了。
贺朝凤其实挺郁闷,傅清离真的没事,只是被乞丐激化的内伤需要调养,毕竟当时又交手又被炸还要爬一长段的地道。得知他二人自己造作一身伤后容泽十分暴躁,为了避免惹怒神医,顾淮北把原本在楼里的人都撤到了别处,所以这里特别安静。别说鸡啊狗的,就连贺朝凤都没敢发多大声响。
——怎么到了李明诚眼里,就成了傅清离重伤不愈,他二人躲在这共度余生了呢?难道他脸上写着注定苦情四个大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