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一觉》膏肓

6、第 6 章

　　第二天，沈言默跟周子知参加了他们学校社团的聚会活动，一片草地，一捧阳光，一群快活的年轻人，唱歌弹琴，聊着未来和梦想。沈言默身处其中，几乎以为自己也回到了当年那些和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日子。他有些期待地打开手机，却发现发出去的微聊还是没有收到回复。那几个对话框里仍旧是他先前发出去的那一句“好久不见”。
　　沈言默有些灰心地收起手机，看着面前几个笑笑闹闹正在商业互吹的年轻人，却又好像突然生出那么点不甘心的念头。他抿了抿嘴，掏出手机，不知出于什么心态，鬼使神差地在之前发出的无人回应的聊天记录下头补了一句，“我分手了。”

　　第三天，周子知又带沈言默去了福利院，和几个阿姨一起做了一堆小饼干，甚至还蒸了几笼奇形怪状的包子。福利院里的孩子基本都认识周子知，缠着他要唱歌听故事做游戏，连带的跟着周子知来的沈言默也被缠上了。

　　晚上等沈言默回到宾馆，他几乎已经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但是难得心里满满当当的，久违的充实。他洗了个澡，窝在被子里，正要沉入梦乡，扔在一旁一天都没有动静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言默在床边摸索了一会儿，迷糊着眼打了个哈欠：“喂？”
　　电话那头传来季轩和焦急的声音：“言默你睡了？你的假期可能要中断了，之前和韩氏敲定的几个案子，那边要毁约。”
　　沈言默猛得清醒过来，神经刷一下绷紧了：“毁约？为什么？明明之前已经洽谈好了，两部上星电视剧都已经开始筹拍了，他们是想调整哪些条款么？”
　　“没有理由，也没有提出什么要求，那边官方说法是，单纯不看好这几个项目，想要撤资。同时觉得廖影帝和他们的品牌形象不符，想换聚星那里的几个明星去代言。”
　　沈言默听出季轩和似乎话里有话，皱了皱眉问：“……那非官方说法呢？”
　　季轩和叹了口气，道：“那边的负责人有一个跟我关系还不错的，跟我抱怨说是公司上层想一出是一出，虽然没有明指，但我觉得指的应该就是韩裴没错。”
　　沈言默这会儿是真的气笑了：“韩裴他什么意思？”
　　季轩和迟疑了一会儿，沈言默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迟疑，微微皱眉道：“你说。”

　　季轩和叹了口气：“他这两天给你打了不下一百通电话，甚至因为我不告诉你去了哪儿，还报警说你失踪了，怀疑是我绑架的……警察前两天找人都找到公司来了，我把你自行出国游玩的证据发过去才解决，但是公司里现在已经开始有人传，说是不是我想独吞汉唐股权，对你做了什么。”

　　谣言到底有多可怕，没有人会比最擅长打舆论战的沈言默更加清楚，他有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知道了，我马上订近期的机票回来，这次对不起你了。”
　　季轩和也觉得无奈，他一直把沈言默当朋友，也知道他和韩裴之间抹不清的那笔烂账。本来以为两个人分手是韩裴终于耐不住了提的，却未曾想到，这只是沈言默单方面下的决定，韩裴根本不知情，甚至是不同意的。以至于被这一出闹得措手不及，只能通知沈言默亲自来解决。
　　他这头还有几个关于韩氏毁约的备案要谈，也忙得很。直到挂了电话才想起来，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通知沈言默了。不过陈诉安既然已经要了号码，沈言默应该也知道了，不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沈言默被季轩和这一通电话闹得心慌，靠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本来还想再休息一会儿。窝进被子却再攒不起睡意，只得打开APP订航班，却突然发现沉寂了许久的微聊标志右上角突然冒出了一个小红点。

　　他心头猛得一跳，点开消息时，手指甚至微微有些发颤。

　　却是一条群发微信，请他进自己朋友圈第一条的链接投票的。

　　沈言默看着手机，勉强地笑了笑，给这人点了个赞。然后伸出胳膊，挡住了眼睛。所有事情都不是后悔了就能挽回的，当初的选择是他做的，他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被辜负，被疏远，都是他该受的，他认了，但是总还是会抱着一些虚无缥缈的期待，也因此等到真的确定无法挽回的那一刻，还是会有一点难过。

　　很难过。

　　可是成年人，尤其是成年男人好像是没资格软弱哭泣的，摔得再重再痛，能做的也不过是掸去一身尘埃，继续往前走。
　　沈言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坐起身，捏着手机选完了机票，揉揉太阳穴，正打算打起精神整理行装，手里的手机突然持续的震动起来。
　　一个没有来电显示的电话。
　　沈言默有些疲惫地接起来，对面却没有说话，只有绵长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夜里，似乎带上了别样的温度。
　　沈言默想到了前两天那个莫名其妙的来电，有些疑惑地“喂”了一声。
　　对面依旧这么沉默着，呼吸却突然急促了起来。
　　他以为是个恶作剧，正打算挂断。
　　听筒里却突然传来熟悉的声线。
　　低沉的，温柔的，很适合唱情歌的，陈诉安的。
　　沈言默怔住了。
　　不知为何，那一贯磁性又笃定的声线里竟透出一些小心翼翼地试探来：“我订了回国的机票。晚上七点到，既然你分手了，可不可以来接我？”
　　还没等他回答，像是怕被拒绝，那头的人又忙补充道：“没空也没事，我是想回国发展了，正巧看到你说聚聚，我就想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随时。”沈言默攥着手机，说出这两个字。积压了那么久的情绪，突然像找到了泄洪的闸口，眼泪一发不可收拾，就这么静默无声的，顺着脸颊淌下来。

　　落地窗外的月亮不圆，却很明亮，弯弯一勾在云朵间穿行，就像跨越时空的一泊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