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生今世》衡昭六

3、转之章

　　【转之章】

　　一个桀骜不逊的妖之王者，为了一个曾经视之敝屣的人类，义无返顾。即使所有的族老群起反对，他仍执拗地立一个人类为妃。履行王的义务，迎娶北国的雪狼族公主后，也未踏入自己的寝宫一步——只因那颗孤傲的心，早已系在常年在外行医济世的发妻。

　　望着景象中深情凝睇夫君的女子，少女的神情掠过一丝伤感：“虽然西国周边的人类都敌视委身妖族的她，可母亲仍竭己所能，救助那些穷苦的村民。”

　　如此执着，只因追随丈夫四处漂泊的十年间，目睹乱世惨象。所以她开始学习医术，并在丈夫的默许下，带着妖族的灵药回人界行医：“因为母妃的真诚打动了他们，人类和妖族渐渐和睦了起来。但是……”抿了下唇，少女轻叹：“母妃到底只是人类，终有消亡的一天。”

　　水袖盈盈一挥，水澜般的景象渐渐现出一张苍白消瘦的面庞。便见落忆的母亲气若游丝，躺在丈夫的怀中：「只……只是小病……您无须……挂……挂心……」

　　狼王没有作声，只是握住柔荑，忧心地蹙紧眉。而他身侧立着一个小女孩，俏丽的容貌很熟悉。青年转过头，落忆怅笑点头：“那是三岁时的我，当时……”瞥见景象中渐渐现出的雍然身影，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与景象中的小女孩一般，飞掠一抹寒意。

　　「母妃刚歇下，可请母后过会再来探访。」

　　许是察觉来者不善，景中年幼的落忆飞奔过去，挡下王后。见状，诗绫挣扎着起身：「落忆，不……不得对王……王后无礼……」

　　病得极重，未待言毕，已然颓倒回狼王的怀中。孤寒心痛地皱了下眉，眼中蓄起寒厉，扫向不速之客：「你来做什么？！」

　　森冷的语气，令王后微怔，一丝落寞自孤傲的脸庞稍纵即逝。只是下一刻，她便昂起首，浅淡笑说：「妹妹心系那些贱民，乃至不顾安危去寻瘟病源头，这等魄力勇气令本宫折服。可惜妹妹终究是软弱的人类，若换做是妖一族，怎可能因为这区区的瘟疫而病倒？」

　　「滚！」

　　面对王后的刻意挑衅，狼王冷冷下了逐客令。王后则挑起眉，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病重的诗绫，眼中闪过一抹诡芒：「盼妹妹早日见好」。

　　讳莫如深的笑意，分明暗潮汹涌。可狼王已然转回视线，冷淡地挥退自己的正后。待冷傲的背影渐渐走远，诗绫叹着气道：「她是您的王后……别为了我……开罪北国。」

　　狼王不以为然，凝住那张惨白清瘦的面庞，眉头皱得更深：「你对人类已经仁至义尽，往后莫再回人界，留在我身边便好。」

　　闻言，女子只是苦笑：「您明知我寿命有限，无法陪……」

　　话音未落，狼王已然吻住她。看着琥珀色眼眸中似有若无的一丝软弱，诗绫无力一笑，闭起眼，任霸道的丈夫予取予求……

　　“这便是人妖相恋的苦果。”

　　望着近前的景象，少女黯然：“虽然永生，可无法与心爱的女人天长地久。”

　　说话间，水澜已然映出另幕景象。凝住水晶棺中永眠的女子，落忆神色惨淡：“母妃原可用我妖族的灵药续命。可王后对母妃施了术。即使父王也难以破解。”

　　青年闻言微惊，看向默立在水晶棺旁的男子。过于平静的目光，反令人战栗。看着难以还阳的发妻，他第一次屈膝，半跪在她的身边，俯身在已然冰冷的朱唇烙下最后一吻……

　　「你打算如何处置我？！」

　　尖锐的声音蓦然打破这惨淡的情境。狼王凛然回首，琥珀色的眸隐现杀机：「解去你施在她身上的术，我可以饶你不死。」

　　「呵！」王后一声冷嗤：「你和我同样骄傲，应该明白我不会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

　　即使被侍卫制在地上，神情冷傲依旧。凝住那双渐然凌厉的眸，她轻勾起唇：「知道吗？孤寒……」这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一丝温柔悄然划过眼底，「你我之间虽是利益上的联姻，可我的自尊不容许一个卑微的人类站在我丈夫的身边。所以我不会为她解术，你大可杀了我，为她复仇！」

　　凝瞠良久，了然王后玉石俱焚，断不会改变心意。狼王冷哼了声，不怒反笑：「你若执意如此，我成全你。」

　　已然无望，不如归去。当寒光扫过脖颈时，王后解脱一笑，留恋地望了眼她爱之深亦恨之切的男子，终是平静地阖起了眼……

　　“其实她是爱父王的。”

　　面对弑母的元凶，少女并无怨意，“不过得不到别人的心，就选择和他心爱的人同归于尽，是不是有些得不偿失呢……”

　　背过身去，似是不愿再触及这惨然的情境，抬起柔荑，近前的水澜渐渐消散，现出一个偌大的岩洞：“最后，我带你去见一个人。”